六
從隔壁屋跟著年輕人過來的幾個黃衣人裡,有人說了話:“這是個硬點子,老七已經毀了。”
這屋的幾個黃衣人臉色又一變,一名絡腮鬍壯漢瞪著眼說了話:“你毀了我們老七?”
當然,這是問姓郭的年輕人。
姓郭的年輕人點了頭:“是的。”
絡腮鬍黃衣人驚怒:“你……”
姓郭的年輕人道:“那只能怪你們,不能怪我。”
絡腮鬍黃衣人要拔刀,但是他的右手像觸了電,一顫,忙縮回,他驚叫:“你……”
姓郭的年輕人像沒看見:“你們誰是頭兒?”
絡腮鬍黃衣人脫口道:“我!”
“要是不想像你們那個老七,帶著他們趕快走!”
絡腮鬍黃衣人還沒有說話。
拉著中年婦人那名黃衣人,鬆了中年婦人拔刀砍向年輕人。
相當快,快得連中年人想驚叫都沒來得及。
姓郭的年輕人不慌不忙,揚掌拍偏了刀鋒,跟著一掌拍在那名黃衣人的胳膊上。
那名黃衣人大叫丟刀,左手抱住了右胳膊,頭上見了汗珠,一顆顆豆大。
誰都看得出,他那條右胳膊完了。
姓郭的年輕人轉望絡腮鬍黃衣人:“走不走?”
這些沙匪,平日只有人家怕他們,那受過這個?不知道誰叫了一聲:“我就不信!”
三把刀刀光閃閃,砍向了年輕人。
中年人這回驚叫出聲!但,揮刀的三名黃衣人全丟了刀,也都左手抱右腕,頭上的汗珠子豆大。
誰也沒看見年輕人出手。
但是誰都知道,這三個的右手也完了。
年輕人又轉望絡腮鬍黃衣人:“走不走?”
絡腮鬍黃衣人定過了神,忙點頭:“走!走!”
他忙往外走。
領頭的說走,而且也走了,走得還挺快,別的還敢不走,都急忙往外走,顧不得手腕疼、胳膊疼了。
年輕人又是一句:“把隔壁那個帶走!”
轉眼間都走光了,當然也把隔壁那個帶走了。
年輕人望中年人:“三位安歇吧!”
他轉身要走。
他真像個沒事人兒!只聽中年人說了話:“等一等!”
年輕人停住了,回過了身。
中年人挨了兩刀背,這時候似乎忘了疼:“尊駕會武?”
姓郭的年輕人道:“學過兩年。”
他是客氣。
“尊駕是位大俠客。”
“當不起。”
“不是尊駕,我們一家就完了,尊駕是我們的恩人。”
“不是尊駕,我今夜就要露宿街頭挨凍,尊駕才是我的恩人。”
年輕人說完話又要走。
隔壁那三個中年漢子這時候過來了,年歲稍長的那個叫:“東家……”
中年人道:“我沒事,你們也還好吧?”
“都是仗著這位……”
“看來咱們都仰仗這位搭救。”
“東家,您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不是強盜麼?”
“是強盜,可是他們不是普通的強盜,他們是沙匪!”
“沙匪?”
“對,沙匪。”
“沙匪怎麼了?”
“東家,這麼多年了,沙匪出沒大漠,沒人敢惹,其實他們只有十個人,怎麼會沒人敢惹?”
“你是說……”
“他們背後還有更厲害的人物。”
“你是說……”
“東家,事情還不能算了,他們不會放過咱們的。”
中年人臉上變了色。
中年婦人在炕上緊擁著年輕姑娘,面無人色:“那怎麼辦?那怎麼辦?”
年歲稍長的中年漢子轉望著姓郭的年輕人:“這位大俠……”
姓郭的年輕人道:“這位大哥,不要這麼叫我……”
“那……”
那叫什麼?“原先你是怎麼叫我的?”
原先叫“老弟”。
年歲稍長中年漢子忙道:“不敢,不敢……”
“那就什麼也別叫,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我是說,您來自‘漠北’,一定知道沙匪。”
“聽人說過。”
“他們背後是不是還有更厲害的人物?”
“這我不清楚,或許有吧!”
年歲稍長中年漢子轉過臉去:“東家……”
中年人也跟中年婦人一樣,連聲道:“那怎麼辦?那怎麼辦?”
“能不能請這位跟咱們作伴,一起走?”
原來如此!中年人忙望年輕人,還沒有說話。
姓郭的年輕人已經點了頭:“行,我跟諸位一起走。”
年歲稍長中年漢子喜形於色,連忙打躬作揖:“謝謝,謝謝……”
姓郭的年輕人道:“時候不早了,都請安歇吧!”
他轉身出去了,他回了隔壁屋,回屋就躺上了炕。
那三個中年漢子跟著回來了,見年輕人上炕躺下了,沒敢打擾他,也都靜悄悄的躺下了。
不只他們靜悄悄,到現在為止,整個客棧也都是靜悄悄的。
恐怕年歲稍長中年漢子說的是實情,這幫沙匪背後還有更厲害的人物,事情還不能算了,不然有人敢惹沙匪,而且讓沙匪鎩羽而歸,在這一帶是天搖地動的大事,為什麼沒人敢吭一聲?實情歸實情,可是姓郭的年輕人似乎沒當回事,他睡得似乎很安穩。
天一亮,中年人一家就走了,姓郭的年輕人當然跟中年人一家一起走。
客棧裡,從後往前走,其他的屋都還沒開門,可是誰都知道,那些屋的人都起來了,都從門縫、窗戶縫裡往外看。
白看,他們看不出敢惹沙匪,能讓沙匪鎩羽而歸的,是那一位?到了櫃房,掌櫃的跟夥計也都特別客氣,臉上堆滿了笑,可是看得出,笑得就那麼不自由,有點巴不得趕緊送走這幾位的意味。
兩輛馬車,一輛裝行李,一輛坐人;坐人的那一輛,當然是中年人一家三口坐,裝行李的那輛,則是由三個中年漢子輪流押車。
怎麼叫輪流押車?他們三個得有一個去趕那輛車。
中年人請姓郭的年輕人跟他一家三口一起坐那輛車,年輕人說什麼都不肯,他坐裝行李的那輛車,只不過是坐車裡,沒擠車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