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賀隅抬起頭來的時候,眼裡還有未散去的深沉欲色,夜風一吹,漸漸清明起來。
「抱歉,我⋯⋯」
周暮時打斷他,推著他的肩膀直起身:「走吧。」
賀隅往後退開,讓出盆栽邊的空隙,卻在周暮時要出去的時候斜身攔住他。
周暮時的發熱狀態剛剛褪去,情緒尚不穩定,乍一下就升起警惕,被他冷眼瞪著的人卻神態從容地低下頭,替他繫上襯衫領口的扣子。
是剛才在混亂裡被扯開的,他沒注意。
鎖骨上的新鮮痕跡被遮蓋住,賀隅收回手,退後一步:「您小心。」
周暮時抿唇,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他招呼也沒打一個,就徑直離開了宴會廳,回到車上,拉開抽屜給自己又打了一針抑製劑。
周暮時閉眼靠在座椅上,好像全然忘了剛才發生的事,對坐在一旁的Alpha視而不見,聲線平穩地吩咐助理道:「我要一份虞城山半年以內的調查記錄,這幾天找幾個人給我盯著他。」
助理有些慌亂地收回從後視鏡裡打量的奇異眼神,立刻應了下來。
賀隅不動聲色地挑眉,轉頭藉著窗外的車燈看了周暮時一眼。
他闔目靜坐,看起來氣定神閒,然而嫣紅的嘴唇還微微腫著,耳根處緋色未褪,長睫上還有隱約的水跡殘留,構成欲蓋彌彰的曖昧。
「周先生,有人在跟著我們。」
周暮時蹙著眉睜眼的同時,賀隅別開了視線。
不用費心思考也能知道是誰的手腳,老東西果然不安分,周暮時想。
緊接著他又意識到什麼,無波無瀾的心泛起一絲焦躁。
原本打算今天晚上把賀隅扔在外面的酒店的,現在看來是行不通了。
如果「虞淵」落單被有心人找上門,難免會發生不可控後果,也容易露馬腳。
於是賀隅最後還是被放進了家裡,周暮時下車後拒絕與他交流,直接把自己反鎖進臥室裡,又多加了一道隔音板。
他打開通訊器,接通了自己的私人醫生,向他講述了這次的意外狀況,包括阻斷劑失效和出現短暫發情症狀。
醫生向他詢問細節,比如Alpha的身份和兩人的親密程度。
周暮時鎮靜而一板一眼地回答:「是我的僱傭者,我和他接吻了。」
醫生繼續:「哦,那麼是誰主動的呢?」
周暮時擰眉:「這重要嗎?」
醫生點頭:「當然。」
「⋯⋯」周暮時面無表情地回憶,最後,「我忘了。」
但對他而言,沒拒絕和主動基本上沒有差別。
「如果藥劑沒有出問題的話,或許是假性發情,也不排除其他可能,總之誘因複雜,你暫時先停用一切藥劑,危險太大。」
隔著通訊器沒法下診斷,醫生建議他第二天去診所做個檢查,順便把Alpha也帶去。
周暮時早有此意,預約了時間後就掛斷通話,早早地睡了。
他今天精神消耗太大,很累。
如果檢查結果有問題,他想,那麼是時候考慮解僱了。
爭取到的這段時間他已經做了很多事,雖然虞淵在現階段消失會帶來麻煩,但再找一個替代品也不是難事。
實在不行,借此機會和丈夫那個開始走下坡路的家族解綁,倒也並非一件壞事。
疲倦的大腦無法支撐他想太多,周暮時很快墜進了深黑的夢境。
在夢裡,他又一次聞到了訊息素的味道,像纏繞感官的蛇一樣揮之不去。
他在潮熱的深淵裡翻滾,掙扎,喘息,擺脫不掉慾望的折磨,像是回到了十八歲的第一次發情期。
當周暮時熱汗淋漓地從夢裡醒來時,被縟已經被打得全濕了。
他張嘴,吐出的是滾燙的喘息。
發情熱像無理的劫匪一樣入侵了大腦,在他睡著的時候。
⋯⋯
早上九點,當賀隅被助理通知趕赴診所檢查的時候,周暮時並未隨同。
助理解釋說周先生臨時有事,下電梯時又有意無意地添了一句「他身體不太舒服」。
賀隅笑了笑:「是嗎。」
周暮時把自己鎖在臥室裡一天一夜。
他對發情期這三個字毫無經驗,甚至有陰影。
十八歲那年的發情期太過猛烈和可怕,從那過後,他就開始長期注射抑製劑的生活。
這種極端失控和被慾望支配大腦的感覺,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他是個Omega,但他不需要發情期,也不需要伴侶,長效抑製劑可以幫他解決一切,沒有了生理因素的干擾,他能把注意力完全投入在工作領域上。
這麼多年過去,周暮時幾乎快忘記了發情的感覺。
而當下,噩夢再現。
床單和皮膚的摩擦成了一種折磨,每一點輕微的刺激都能讓後穴接連湧出潮濕的水液,高熱使大腦昏沉,唯有空虛和瘙癢無時無刻不在剮弄他的神經。
床單上被浸出成塊的水跡,周暮時赤裸著發紅的身體,半睜著眼仰躺,下半身蓋著的薄毯裡發出輕微而連續不斷的震動聲。
他把很早以前備在臥室裡的一套道具翻了出來,形形色色的橡膠製品第一次被開封,他完全不懂用法,只憑直覺胡亂挑了一根假陽具,花了一番工夫才不熟練地折騰進去,直接開了最大檔。
震動停下,周暮時撐著床沿坐起,走進浴室。
一波情潮過後的短暫空歇,他撐著痠軟的身體,把自己浸到冰冷的浴缸裡。
短短五分鐘過後,沒得到滿足的情慾愈發洶湧地來襲。
冷水吸飽了體溫,成了沒頂的岩漿,周暮時沿著陶瓷壁往下滑,撐著手臂掙紮著支起來,披了一件浴袍走回臥室。
腿被不知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跌坐在床頭,大腦嗡鳴。
拉開床頭櫃抽屜,裡面是僅剩的一支抑製劑。
醫生的叮囑在他腦海裡劃過一秒,周暮時咬著唇,沒有猶豫地朝注射器伸出手去。
他的手不穩,針尖在濕漉漉的皮膚上打滑了數次也沒能扎進去,一番徒勞後從無力的掌心裡鬆脫,掉在了地上。
周暮時撿起來,紅著眼睛把藍色的玻璃針劑朝臥室門狠狠砸了過去。
材質良好的密封管沒有碎裂,一聲劇烈悶響後,滾到了門外。
被一隻修長的手撿了起來。
賀隅推開門,迎面撲來的Omega訊息素讓他有一瞬間的晃神,旋即彎了彎唇角。
周暮時的自我防範措施做得密不透風,即便是前夜在露台上的意亂情迷,他也僅僅嗅到一絲對方的味道。
而現在,洶湧的訊息素像冷冽的風拂來,散盡時露出甜郁的底色,顯示著主人毫不設防的狀態。
周暮時坐在地上,浴袍半敞,從鎖骨到前胸的皮膚裸露在空氣裡泛著緋色。
他倚著床沿眯起眼睛,在朦朧的視線裡看著Alpha朝自己走來,像在夜晚的露台上一樣單膝跪地。
「您需要幫忙嗎?」
他掀起眼皮,和那雙深藍的眼睛對視良久,慾望和理智交織掙扎,在眼底沉浮。
訊息素的味道一瞬間左右了判斷。
周暮時抬手揪住賀隅的領子,惡狠狠地往下一拽。
仰頭咬住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