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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觀星》第22章
第22章 小測驗。

  盛夜行站在樓梯口看了路見星很久,心中油然而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滿足感。

  燙吧?

  我也燙。

  他握了握路見星發涼的手,咳嗽一聲:“燙是正常現象,你不用緊張。”

  路見星低下頭,不知道為什麼想偷笑。

  雖然他好想說,我真的緊張。

  高二年級七個班,一個班二十四個人,一共分了十二組。

  因為盛夜行和路見星這組比較夠嗆,唐寒直接把他倆安排到了最後一組,說這樣互動的時間會留得充足一些。

  市二月考的內容並不複雜,除了文化筆試之外,面試有基本就是簡單的聊天,但這種交流需要兩個合作夥伴配合完成,並由老師記錄下全過程。

  筆試完畢後,面試的長隊一路排到主教學樓衛生間門口,早有些等不住的學生按著樓梯間扶手翻上翻下,還有坐在階梯上摳手的,校服解了系在腰上也不知道到底在幹什麼。

  除了面試交流之外,唐寒專門增設了一門只針對于路見星的考核內容——面容輔助。

  她把人臉面部的“喜怒哀樂”四種表情做成紙板拼湊在一起,方便于路見星去辨認。

  在她觀察了一段時間路見星後,又新找了些“不屑”、“無奈”,等等表情做成紙板。

  路見星這種“高功能”在她眼裏總是有更大的進步空間,她也有耐心去拓展。

  唐寒心軟,一碰到考核就比較擔心“軟體”差點兒的學生,考了沒幾組就到考場外邊兒站一站,看看後幾組的學生有沒有在認真籌備。

  除了和搭檔在講話上交流困難的林聽之外,還有一個讓唐寒比較擔心的就是柳若童。

  小女生的病不太容易說得上來,但她有個“臆想同伴”,似乎已和她成為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唐寒偶爾瞥見兩“人”在空氣中對話,倒不像旁人那樣覺得驚悚,更多的是心酸。

  市二的主教學樓不算太高,靠近高空都安有足夠安全的圍欄。

  學生發病失足跌落的事情還未曾發生過,但在這所學校,一切的準備都是防患於未然。

  教學樓旁邊有過道相連一座小閣樓,天臺的高度和教學樓三樓差不多。

  小天臺的欄杆漆紅鏽,滿是灰塵的地上扔了不少廢棄書本,偶爾會有學生把鎖開了上去。

  一出天臺,能看到雨棚下的廢棄告示欄上有貼過《禁止靠近天臺》、《市第二特殊學校學生安全守則》等等已經泛黃的舊檔。

  幾十張彩色心願便利貼覆蓋於上,將嚴肅取而代之成了獨一份的可愛。

  唐寒和學生溝通得累了,端起茶杯加開水抿一口,轉身走到窗邊往外看,感覺自己呼吸都停止了一秒——

  從主教學樓走廊往外看,她能看見有兩個穿藍色校服的學生正並排站著,耳朵裏各塞一隻耳機,像很親密,又各自望著別處。

  路見星和盛夜行站得很近。

  應該是不太習慣在公共場合親近,路見星好幾次挪了腳步想站遠一些,盛夜行總是仗著身高優勢拎住人衣領就扯身邊兒來。

  盛夜行的表情極其不耐煩。

  但他的手肘還是有意無意地往路見星那兒靠。

  他甚至在上午過於刺眼的陽光破開雲層重重時,伸手拉了一把路見星的衣袖。

  “唐老師,”後邊兒有學生小聲地喊,“我準備好了。”

  “來了。”

  說完,唐寒朝那邊瞟了一眼。

  她感覺心頭如暖流湧過,撚了撚衣角開始掰指頭算日子——

  自從上次盛夜行在寢室發病過後,他們值班的生活老師輪流在走廊上搭了小床,就為了守五樓這一間寢室。

  他們不敢貿然直接住進去,怕傷了盛夜行的自尊。雖然唐寒知道盛夜行並不在意,但青春期的男孩子心中想法一天變一個,誰都不知道他是否會生出自卑的想法。

  天臺上。

  那首“不慎”分享的歌已經聽完迴圈了好多遍,盛夜行只能點開列表迴圈,卻發現路見星手機裏全是純音樂。

  要麼指彈要麼鋼琴,調子無一例外地柔軟細膩。

  盛夜行:“你,有沒有那個……”

  “電音。”路見星學會了搶答,“有的。”

  “嗯?你聽那些?”盛夜行把手機又接過來,點開路見星存電音的歌單,愣了好幾秒,才說:“路見星你有點兒東西啊,歌單重合度和我那麼高?這些都是我平時聽的。”

  路見星點點頭,面無表情地把手機搶過去,瞥他一眼。

  他好像是在說:關你屁事。

  盛夜行不太爽他這種拒絕回答的態度,朝他勾勾手:“你是不是偷偷往我手機上連藍牙了?”

  路見星:“……”

  自戀狂!

  我只是……在寢室裏無聊的時候刷音樂app點了附近的人。

  盛夜行的所有社交軟體頭像都是全黑,除了WeChat,其他用戶名永遠是“sjwhdiyjhsw”這種誰也搜不到的字母,太好辨認了。

  看教學樓上走廊排隊的隊伍又短了一截兒,盛夜行取下耳機拍拍衣擺的灰,特自然地要去抓路見星的手。

  沒想到,一向不怎麼反抗的路見星居然側過身躲了一下,臉蛋不知道是被陽光曬得紅還是怎麼回事,較真兒地說:“不能牽手。”

  盛夜行正一隻手拿著手機回消息,“嗯?”

  “我們,”路見星甩不開,“在外面。”

  “哦,在寢室就可以?”

  “……”路見星犯了難,一時間想不出來在外面和在室內的區別,也不太能理解所謂的“隱秘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盛夜行追問:“你是不是怕別人看見?你知道牽手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

  “什麼意思?”

  路見星努力理解了好一會兒,才一字一句地說:“我很愛你,你也很愛我。才能牽手。”

  盛夜行明白他在糾結什麼了,“那如果是喜歡呢?”

  “喜歡?”路見星能明白這個詞,又解釋不上來。

  一向說話簡練的盛夜行主動抓重點:“就是想一直對一個人好……那,如果是喜歡,可以牽手麼?還是怕被看見?”

  如果那天天臺的圍欄高度不夠高,天氣不夠晴朗,陽光不夠耀眼——

  盛夜行或許不會記住這一天。

  但是,在路見星悄悄從校服袖口裏伸出一根指頭去勾他小拇指的一瞬間,盛夜行把這一天也悄悄載入“史冊”。

  很快地,盛夜行反手握住了路見星的手。

  今天的第二次牽手。

  圍欄夠高,足夠擋住他們胸口往下的位置。

  從遠處往這邊望,只會被認為是兩個男生站在天臺看風景罷了。

  被很多人“有多遠躲多遠”的盛夜行還沒被這麼猝不及防牽過手。

  只聽路見星一板一眼地說:“遮住。”

  “如果是愛,就不怕被看見。”

  盛夜行開始解讀他的意思,“那如果是想對一個人好,就可以偷偷地牽手。對嗎?”

  路見星想了想,點頭,“嗯。”

  其實,他很想說,想對一個人好就是想一直把他的手握在掌心裏。

  但是當時,路見星的注意力全被湛藍天空中追逐微風的流雲給捉去了。

  他仰頭發呆好一會兒,才低頭看了看被盛夜行拽得汗濕的袖口,低聲說:“我們。”

  盛夜行側過頭看他,“嗯?”

  他未完全長成一位成熟男人的模樣,五官卻已漸有輪廓,連眉目間的銳氣也逐步鋒利。

  盛夜行笑還好,不笑就是“煞相”,眉不似書中說的劍也不似遠山,但就是上挑粗黑得剛剛好。

  路見星看著他,目光從面容落到他半敞開的校服衣領。

  沉默幾秒。

  路見星只說:“我們。”

  他其實本來想說,我們該考試。

  盛夜行沒注意到路見星的異樣,只是點頭,理解了他一半兒的意思,朝主教學樓望一眼,“走吧。”

  輪到他們這一組時,走廊已空得差不多。

  唐寒關了教室的門,招呼他們倆先坐下來。

  月考在她這兒不算校考試,氣氛並不緊張,盛夜行經歷過很多次,已應付得遊刃有餘,相反,路見星還有點兒緊張。

  面容輔助的紙板一展開成小扇子形狀,唐寒就告訴了路見星這個輔助工具的用法。

  她指了指紙板,路見星集中注意力開始辨認上邊兒的情緒,反應奇快:“開心,心情好。”

  “那你看老師,”唐寒眯眼笑起來,“我是什麼狀態?”

  路見星張張嘴,說:“開心。”

  “對,那這個呢。”

  唐寒把紙板翻到“怒”,路見星猶豫一會兒,“他。”

  唐寒愣了:“啊?”

  盛夜行聞聲轉過來,陰沉沉的眼神一時沒收住,直接鎖路見星身上。小自閉還特別不犯怵,像是在毫無壓力地懟他:“盛夜行。”

  唐寒憋著笑點頭,“喔……老師懂了,是生氣對不對?一種正在發怒的狀態。”

  “嗯。”路見星也點頭。

  盛夜行後悔圍觀了,氣得有點兒牙癢癢——小自閉怎麼就沒記住自己溫柔的時候?電熱毯、牛奶、黃桃罐頭這些東西都白送了?

  哎。

  小自閉睡覺要貼著牆、偶爾鑽衣櫃、必須有一條腿搭在被褥外邊兒這些細節他都注意得到,怎麼到了小自閉那兒,自己就他媽只剩下一個“怒”了?

  盛夜行有點挫敗。

  不過盛夜行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師生二人的互動給吸引過去。

  翻到“哀”,是一個小人兒正在流淚的表情,路見星想也沒想,直接說:“回家。”

  唐寒沒多說話,又換了個“樂”。

  這回路見星想了好久。

  他抓過打分的紅筆在小人兒的眼尾下杵了個紅點,蓋上筆帽,垂著眼眸,又是一陣沉默。

  許久,他才說:“想對一個人好。”

  唐寒樂了。

  她作為這群青春期大男孩兒的老師,第一反應就是路見星有了喜歡的人,但這種想法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是研究過課題的,國外有好多對生活在一起的自閉症夫婦大多都還難以理解一個“愛”字,但對方又的確和自己如此密不可分。

  接下來的正式面試並不難,無非是問一些生活上的問題。

  比如“你們前天去吃了什麼好吃的”、“有沒有在社交網路上認識新的朋友”、“覺得自己的狀態如何”、“每天渴望獨處的時間是多長”等等……

  唐寒還記得路見星剛剛到校時,曾在辦公室裏一個人趴著不動,根本不願意溝通。

  不管誰靠近他,他都只有一句話:求你,讓我一個人待著。

  當唐寒問到“最想和搭檔說的一句話”時,盛夜行率先搶答道:“不要鑽衣櫃。”

  路見星瞥他一眼,嘴角彎彎,“牛奶糖要化。”

  “什麼?”盛夜行一時跟不上小自閉的腦回路。

  “牛奶糖,”路見星眨眼看他,“不能床頭。”

  唐寒開始當翻譯了:“是說牛奶糖不能放在床頭嗎?”

  “中午,”路見星指了指窗外,“陽光。曬會化。”

  “嗯?你什麼時候給我拿牛奶糖了?”盛夜行愣了會兒,心想好像昨晚上小自閉是有點兒鬼鬼祟祟的。

  路見星但笑不語。

  看路見星不說話,盛夜行開始在唐寒面前翻小帳,“對了,路見星,你還沒跟我說你鑽衣櫃的事兒。下次咱能不鑽了麼?一到晚上,稍微做點兒夢你就鑽衣櫃了。背貼著牆睡覺還不嫌涼?”

  路見星:“鎖。”

  盛夜行:“啊?”

  “有本事,”路見星說,“你鎖了啊。”

  “操,有點兒脾氣啊……”

  盛夜行感歎完之後又不知道接一句什麼嘴。

  路見星晚上睡覺沒太多安全感,這有什麼辦法?

  他養成了鑽衣櫃的習慣那就只能鑽衣櫃啊。

  未必還能鑽到我床上?

  作者有話要說:  盛夜行:路見星你一天到晚都想幹嘛啊草。

  路見星(內心os):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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