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方淮是不願意以這樣的見面方式面對陸睢和宋修閱,所以才扔下他母親一走了之,這點他們兩個心知肚明,所以也沒把人追回來。
方淮母親看自己兒子走遠了,臉上又是尷尬又是緊張,她操著不熟練的普通話小心地問:「你們是怎麼認識我家方淮的?」
宋修閱衡量了一下,「阿姨,我們是他在A大的校友。」
「噢噢,是同學啊!」方淮母親拘謹地攏了攏頭髮,低著頭說,「剛剛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和我兒子沒關係,他是個孝順的孩子,只是……只是……」
「阿姨,你要說什麼我們知道,請放心,我們不會把今天的事情傳出去的。」陸睢淡聲打斷了方淮母親,「你不用擔心。」
方淮母親就是害怕這點,怕今天的事情影響了他兒子的聲譽,聽了陸睢的保證感激地看向他,連連點頭:「好、好!謝謝!謝謝!那我先走了,你們有空的話來我店裡吃東西,阿姨不收你們的錢!」
回到公寓,宋修閱還在為剛剛遇到方淮和他母親的事感到憤憤不平。
「什麼人啊!?對自己的親媽摔倒了都能無動於衷,嫌貧愛富,自私虛偽,鳳凰男都不如!」宋修閱把方淮批判了一通,想了想又說,「我以前一直以為方淮出身不差,因為他舉手投足間的優越感太強了,真是不敢想像他竟然是從這樣的家庭走出來的。你說,他是怎麼掩飾得這麼好的?」
陸睢正在做牛排,把黃油放入平底鍋中煎化開,拿廚房紙把牛排上面的血水吸乾,放入鍋中,一心二用聽著宋修閱為方淮他媽打抱不平,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不願意面對自己過去的人,永遠從過去中走不出來。」針對宋修閱的提問,陸睢給出簡單的答案。
「一想到我竟然和這種人較勁過,我就覺得我是自掉身價,我不是說看不起他的出身,而是這個人的人品實在堪憂!」宋修閱摸著下巴,「對了,明天晚上航遠和安惠不是有聯合酒會嗎?方淮也會去吧?你們馬上就成為合作夥伴了!」
陸睢平靜道:「方淮他也許是人品存在問題,但他的工作能力尚可,安總知人善用,既然用了方淮,一定是因為他有過人之處。」
宋修閱考慮了一會兒,說,「你說的也有道理,安總浸淫商場多年,不可能連個人都看不清。算了,畢竟人家的家務事,誰家還沒本難念的經。」
陸睢把牛排在鍋裡翻了個身,撒了點香料,問他:「要幾分熟?」
「七分熟,我要黑椒汁,再給我煎個荷包蛋吧,單面糖心蛋。」宋修閱聞到了牛排的香氣,立即把方淮的事拋之腦後,湊到陸睢旁邊盯著鍋裡的牛排垂涎。
「香腸要嗎?」陸睢拆開一包速食香腸扔了幾根在鍋裡一起煎,煎鍋裡滋滋冒著油花,香腸的香味也很快發散了出來。
「不要了,你吃吧。」宋修閱下午吃的還沒消化,不想吃太多肉類,指了指水池旁的一棵西蘭花,問,「這個西蘭花也是配牛排吃的嗎?我來把它切一下?」
陸睢頷首,教他怎麼做:「你先煮開水,切完之後放到開水裡燙熟。」
宋修閱一邊按陸睢說的做,一邊開玩笑:「你說我們配合的這麼默契,像不像是老夫老妻?」
陸睢把煎好的牛排裝入盤子中,敲了一個雞蛋放入鍋裡給宋修閱剪荷包蛋,聽他說完,勾唇笑了一下,說:「像。」
宋修閱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翹,抬起下巴,矜持地說:「才不像,我這麼年輕,一點都不老好嘛!」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陸睢都習慣了他的口是心非,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就行,一邊把煎好的荷包蛋裝盤,給牛排淋上黑椒汁,然後把焯過水的西蘭花裝飾進盤子,端到了餐桌上,「吃飯吧,小媳婦兒。」
宋修閱心尖一顫,耳根紅了,扔掉手裡擦手的手巾,惡狠狠地撲過去,掐陸睢的臉,「你說誰是小媳婦兒?!你見過這麼man的小媳婦兒嗎?」
「小媳婦兒不僅man而且很主動。」陸睢摟過他的腰,在吃大餐之前,先把主動送上門來的甜點吃了一邊,口感不輸最上等的奶油,爽滑細膩,回味無窮。
宋修閱沒想到自己的進攻輕易被化解,還把自己賠了進去,等他腿軟腰軟被壓在餐桌上起不來的時候,才想起投降喊求饒。
「等……等,」先撩者慫,敏感部位被觸碰到,宋修閱倒吸了一口氣,艱難地撥開陸睢的手,「牛排涼了……先、先吃飯,我投降,我投降!」
陸睢清冷的眉眼也有點難以自制的神色,摸了摸青年柔軟的額發,親了親他紅腫不堪的嘴唇,放開了他,「吃飯。」
兩人剛剛胡鬧了一番,心旌蕩漾,現在美食在前,都沒什麼胃口享用。
宋修閱拿著刀叉把自己盤子裡的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心不在焉地吃著,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
話題不知道為什麼又回到了方淮身上,宋修閱說,「你還記不記得,方淮這個人上大學的時候和你並稱過什麼『金融系雙傑』,我都替你感到不值,這種人怎麼配和你齊名。想到他今天看見我們出現那個表情我就想笑,他一定是不敢面對你,覺得丟臉才逃跑的。」
自家媳婦兒替自己打抱不平,陸睢雖然心裡受用,但並不想在方淮身上浪費口舌,淡淡地說:「我上學的時候從沒有過在意,外界是怎麼說我的。」
宋修閱「哦」了聲,「我就是感慨一下。不過我搞不懂的是,為什麼安總要資助方淮他們家呢?」
陸睢說:「安總並沒有特意選中方家,當年安總夫妻倆發生意外,是方淮他們那個村子的村民救了他和彤彤,為了報答村民的恩情,安總負擔了村裡每一戶人家上學的孩子的學費。」
宋修閱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不過經過今天的事,我想他以後一定沒有臉再糾纏你了。」
「糾纏我?你從哪裡看出來他糾纏我的?」陸睢饒有興趣地問。
「兩隻眼睛都看見了!」宋修閱對著自己的眼睛比劃了一下,笑嘻嘻地說,「人家不是和你告白過,還被你卸了胳膊,那麼大的笑話學校裡當時都傳遍了,我現在都記得!」
陸睢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牛排,放下刀叉,喝了口水,然後說:「不說這個人了,明天我和朋友約好了,我們去試一下禮服。」
宋修閱詫異:「什麼禮服?」
「婚禮上穿的禮服。」
宋修閱切牛排的手一頓,挑眉:「你還真打算辦婚禮呀?我們的事,太高調不好吧,不知道長輩們會不會同意。」
陸睢淡笑了一下,深深看他:「不需要別人同意,只要你同意就行。上次讓你選婚禮的形式,你心裡有選擇了嗎?」
宋修閱徹底對盤子裡的牛排失去了興趣,把盤子推到一旁,手撐在桌上,興致勃勃道:「其實我這個人並不注重什麼儀式感,我覺得旅行婚禮就不錯,或許我們可以去環遊一下世界?」想了想又覺得有點不太現實,先自己笑了起來,「哈,那可能佔你的時間太長了,你還得忙公司的事呢,我也要上課也沒時間。那就去挑兩個地方去玩玩吧,不是非要辦什麼儀式的!」
陸睢不以為然:「儀式要辦,旅行的話放到度蜜月的時候吧。」
兩年前結婚的時候他們也說過兩次要度蜜月,兩次都不了了之。
第一次是正好宋欽醒了,宋家一堆事情兩人走不開,第二次是發生了那樣的誤會,蜜月沒度成,宋修閱直接跑路了。
宋修閱受寵若驚,不好意思地說:「你還打算度蜜月?你有這麼長的休息時間嘛?還是不要了吧?我們也不是第一次結婚,沒必要搞那麼隆重。」
「阿閱,你只需要想喜不喜歡,開不開心,其他的,不用考慮。」陸睢轉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眉眼溫柔,「這些,都是我欠你的。」
宋修閱低著頭不說話了,陸睢對他好的,讓他感覺有點像做夢一樣,一邊沉溺於此,一邊又忍不住患得患失。
陸睢這樣認真,讓他心裡有一絲不安,因為陸睢越表現得在乎他,他怕,宋欽那裡,就越容不下自己。
當時阮秋瑩知道了兩個兒子的事,以離婚來威脅宋儒倫答應取消和沈家的聯姻,又怕夜長夢多,怕宋欽醒來之後不同意他們在一起,趁宋欽還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時候,讓宋修閱和陸睢領了證。
宋欽醒來之後,所有人將這件事瞞了他兩個月,等他身體情況穩定了才把兩個孩子的婚事告訴他,宋欽果然勃然大怒,以他的脾氣本來是肯定要逼著兩個人離婚的,後來阮秋瑩親自去找公公,不知和宋欽說了什麼,宋欽才勉強接受事實。
不過從那之後,宋欽就開始慢慢疏遠了他疼了二十年的孫子。
陸睢好像看出了他的擔憂,推開椅子,站起來走到宋修閱旁邊,安撫他道:「你不要擔心其他的人和事,現在的我已經足夠強大,可以承擔起我們的將來。」
宋修閱眨了眨眼,抬頭看著他有數秒,主動伸出手臂環住了陸睢的腰,臉貼在陸睢的衣服上,點了點頭,悶著聲音說:「我相信你。」
第二天上午,兩人來到一家私人訂製的婚紗禮服點,開店的店主是一位男士,在米蘭柏麗慕達時裝學院學成歸來後,在上海市中心的一幢洋房內開了這家店。
這裡的婚紗禮服都是私人訂製,設計前衛,融入的元素大膽創新,使用的面料也都是上等,非常受到上流人士的喜愛。
不過因為婚紗禮服都是手工製作,所以製作一件衣服的週期很長,得提前預約排隊,就算預約上了,也得受到店主毒辣的眼光挑剔,如果他認為你並不是他作品的主人,那麼即使花上再多的錢,也不能從這裡買走一件衣服。
誰讓這年頭,有真本事的人就有傲的資本,這種營銷方式,反而讓來這裡訂製婚紗禮服的人絡繹不絕,因為能穿上這家店的婚紗是相當值得炫耀的事。
婚禮的店名叫L\'Amore eterno,在意大利語中的意思是「永恆之愛」。
陸睢和店主認識,所以店主親自過來接待了他們。
店主Quintas Wang聽完他們決定舉辦婚禮的時間,有些為難:「兩套手工製作的禮服,最快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你們月底就要舉辦婚禮的話,時間上可能來不及。」
宋修閱環顧了一下店裡衣架上陳列的成衣,問:「那這裡有做好的禮服嗎?」
Quintas Wang 點了下頭,笑著說:「有是有的,都是我的設計,每一件都在時裝周上獲過獎,如果您想購買,我得考量您是不是適合這些衣服。」
「別人賣衣服都是人挑衣服,你這裡倒是反過來,衣服挑人。」宋修閱自信一笑,「沒關係,今天就看看,我和你的這些作品有沒有緣分。」
Quintas Wang很欣賞宋修閱的自信,從設計師的角度看,宋修閱的外表條件不錯,骨肉勻稱,骨架雖然偏亞洲人,但身材比例卻很好,也許他真能撐得起自己的設計。
「好,那兩位請隨我過來。」Quintas Wang領他們上了二樓,這裡被劃分成兩個獨立的空間,一間專門放女士婚紗,一間則是男士的禮服,兩間房間裡都立著許多人形模特,身上穿著已經做好的成套禮服。
Quintas Wang請他們進入男士那間,然後仔細上下打量了一下宋修閱,走到人形模特面前,托著下巴思索了很久,指著模特身上一件白色的禮服對宋修閱說:「你的體型偏瘦,這件我做的時候參考的是亞洲人的身材比例,你可以試試。」
宋修閱走過去端詳這件禮服,整套都是白色,因為面料是桑蠶絲的緣故,所以在燈光下看上去白的發光,必須是最白膚色才襯得起,否則人會被衣服給比下去。
禮服的左胸被設計成了天使之翼的造型,以潔白的羽毛裝飾,從左肩延伸至腰部,就像折疊起來的翅膀一般。
宋修閱回過頭徵詢陸睢的意見:「你覺得怎麼樣?」
陸睢微笑著說:「不錯。」
宋修閱便對Quintas Wang說:「你覺得適合我,那我就試試這件,相信大師的眼光。」
Quintas Wang謙虛地笑道:「什麼大師,我只不過是個手藝人罷了。」他從人形模特上取下衣服,指了指前面的試衣間,「請隨我來。」
宋修閱和Quintas Wang去換衣服,陸睢便坐在外面等,大約過了五分鐘,宋修閱換好了衣服出來,他來的時候穿著休閒的襯衫、牛仔褲,看上去就像一個朝氣蓬勃的大學生,可換上了禮服出來,瞬間變成了溫文優雅的紳士。
這件禮服和他極其相配,連Quintas Wang都在一旁讚不絕口,他這件衣服製作完成之後,只在參展的時候讓一位亞洲模特穿過一次,不過那個亞洲模特跟風學歐美同行做了美黑,這件衣服在他身上,沒有煥發出光彩。
直到今天,Quintas Wang才覺得他的作品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怎麼樣,好看嗎?」宋修閱在陸睢面前走了個來回,笑吟吟地問坐在沙發上的陸睢,甚至還轉了個圈讓他看了下身後的設計,那裡也有翅膀的一部分,襯得青年腰窄腿長,膚色更是白的像透光一樣。
「好看,讓人眼前一亮。」陸睢站起來,輕輕撫摸了一下禮服上的羽毛設計,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讚賞,「就像是特意為你設計的一樣。」
宋修閱接下所有的誇獎,得意洋洋地在鏡子面前照了很久,然後對Quintas Wang說:「這件衣服只有一件嗎?那陸睢他怎麼辦?」
Quintas Wang笑道:「月底之前,是可以趕製出來一件,但是你們兩個穿一樣的嗎?要不要加一些別的設計?」
宋修閱在陸睢身上比劃了一下,「你就把翅膀的位置挪到右邊來,這樣我們不就是一對翅膀了嗎?」
「兩位,我這件衣服本來名字叫『獨翼』,但我剛剛想到了另外一個名字,既然有兩件,那它應該叫『天生一對』!」Quintas Wang笑呵呵地說,「兩位看上去也是『天生一對』,權當是我賀兩位的新婚之喜!」
陸睢溫和地笑了下,「謝謝你,Wang,那禮服的製作就麻煩你了。」
試完了禮服,Quintas Wang送兩人下樓,剛從樓梯下來,就聽到店裡一陣吵鬧聲。
店員看見老闆下來了,忙過來向他求救,「老闆,昨天的那位女士又來了,非要買衣櫥裡的那件婚紗,我們已經和她說過了那是非賣品,可她不聽。」
「知道了,我來處理。」Quintas Wang抱歉地對陸睢說,「你們稍等一下,我馬上過來。」
Quintas Wang過去處理胡攪蠻纏的客人,那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身上的衣服都是名牌,應該家世不錯,但卻是很少見地一個人來買婚紗,宋修閱不禁多看了兩眼。
她激動地指著一件陳列在玻璃櫥窗裡的婚紗,從包裡掏出幾張黑卡甩在桌上,來表示不管這件婚紗開多少錢她都買得起,一看樣子便知是一個以為有錢就能買到一切的主兒。
無論Quintas Wang怎麼跟她解釋,她並非是他理想的客人,這件婚紗不管她出多少價錢他都不會賣,那個女孩還是不罷休,甚至以為Quintas Wang是故意不把東西賣給她,要羞辱她,在爭執中,女孩甚至還推搡起Quintas Wang。
Quintas Wang無奈之下只能讓安保過來,才把這場風波平息,不過女孩並沒有善罷甘休,臨走揚言要帶人過來砸了這個破店。
宋修閱遠遠聽著,大跌眼鏡,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敢在上海灘大放厥詞的人了。
更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再次遇見這個女孩。
第二天晚上,航遠和安惠的聯合酒會上,宋家重要的成員無一缺席,而這個大鬧婚紗店的女孩居然是表哥宋聞佑帶來的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