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下)
半夜時,她猛然在一陣嚎叫聲中驚醒,許嘉玄也早睜開眼,看到她動了動將人摟到懷裡。
“應該是先前趕走的狼群,今兒不是跟你說還在林子裡有見到一兩隻的行蹤,恐怕就是那遺漏的。營地裡都是火把,即便有狼群,也不會敢靠近。”
“怎麼這一陣一陣的嚎,聽著有那麼點瘮人……”
她聲音裡都是濃濃的倦意,說著著就低了,是再度睡了過去。
許嘉玄見她睡著,只是將人再摟緊了些,不知又過了多久,他睜開眼。
是外頭有別的聲音把他喊醒了。
他將懷裡的人慢慢鬆開,披著外袍走到帳外,一個穿著玄衣的錦衣衛給他稟報:“探不到太子那的消息。”
原來,他著人想探探太子要怎麼對付麗嬪。
他有預料太子是不會放過麗嬪,但這是暗害父親的妃子,他就想看看太子是不是能那麼果決和狠。
結果探不到。
可見太子身邊用的人還是牢固的,那應該就是和梓妤所說,是別人用行蹤來猜測到上回的事情?
他就吩咐道:“把人手都撤回來,別驚動太子了。”
錦衣衛應喏,很快離開。許嘉玄回到帳裡,對著炭盆烤了會才再回到床榻上,卻冷不盯對上梓妤睜開的雙眼,驚得他險些坐起來。
心裡虛得不行。
梓妤只看了他幾眼,問了他一句是不是有要事。
許嘉玄面上不動聲色道:“是巡更的來回稟一些事情。”
梓妤哦了聲,閉上眼繼續睡,沒把自己聽到了的真相說出來。
許嘉玄聽著她慢慢變得綿長的呼吸聲,隱隱有所察覺,舔了舔唇。她既然沒說破,那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次日一早,京城裡送了幾份要緊的摺子過來,明德帝召了幾位大臣到帳裡議事,一議便過了中午。
玄真子倒是個閒人,打著跟梓妤敘舊的幌子,就在夫妻倆的帳子裡賴了一早上,連午飯都是在這兒蹭著的。中間不管是哪個夫人或是官員來相請,都拿梓妤當藉口推得一乾二淨。
許嘉玄真想把這個師父給丟出去,利用他媳婦利用得不是一般順溜。
好不容易皇帝把玄真子給召走了,許嘉玄也要到御前當差,梓妤耳根才有了清淨,不久後收到莫正清的來信。
太子包攬了去盤問清楚惠和的事情,這事情到底是交回給南鎮撫司手裡,第一時間也能把消息遞到梓妤手上。
梓妤看著來信,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
什麼叫做是惠和恨她一邊勾搭太子,還搶了本該是惠和公主的威武侯世子夫人的位置?
惠和公主是失心瘋了,才會說出這麼些東西來。
“一派胡言!”
梓妤直接把信給燒了,不到半個時辰,莫正清那頭又送了另一封信來,是太子送來的。太子說會處理惠和的事情,不會讓這些話有隻言片語傳出去。
到底是明德帝的女兒,梓妤把太子的來信又燒了,想起以前聽說太子待惠和極寵溺那些話,又憶起他為了逼自己見面鬧得額頭留個疤……她到底沒有回信。
太子翹首盼了半個多時辰也沒等到回信,知道梓妤大約是不會回了,一時又坐在椅子裡出神。
儲君生辰,規格比不上帝后,但帝王特意到打著給太子慶生名義到獵場來,已經顯出榮寵。
當晚宴會辦得十分熱鬧。
大臣獻禮,歌舞絲竹樂聲不斷,最後竟還有煙火壓軸。
當煙火高高升起的時候,營地裡盡是感慨聲。
梓妤看著天空中盛開的絢麗顏色,在眾人舉杯恭賀聲中,也輕輕抿了口酒。許嘉玄在這個時候低頭在她額間輕輕落下一吻。
是那種唇輕輕蹭過,如同蜻蜓點水,如若不是她抬頭撞入他眼眸,都可能以為他是不小心那種。
她盯著他看,直看得他有幾絲窘迫才問道:“也不怕被人瞧見?”
“你不用羡慕他。”
她當即就彎了眼:“誰羡慕他了?”
在她說話的時候,頭頂又是煙火炸開,把她聲音掩蓋了。許嘉玄沒有聽清楚,再度鄭重地說:“不用羡慕他。”
梓妤很想說這就是個傻子。太子過得連自己的生辰都不是,她同情他還來不急呢。
可是想法還沒落下,她看到有什麼就突然從對面躍了出來,再定晴的時候竟發現是一頭威風凜凜的狼!
耳邊是煙花的炸響聲,也有著官員和女眷的尖叫聲,而在絢麗煙花的照映下,越來越多狼的身影從眾人身後出現。
不但是躍出來,還在後頭就朝人撲去。
侍衛把眾人圍起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受傷了,好好的一場生辰宴在這個時候亂成了一鍋粥!
梓妤被許嘉玄直接護著沖到了明德帝附近,太子眼尖將夫妻倆直接納入屬於帝王這邊的保護圈裡。
躍進場地的狼發瘋了一樣不斷撲襲著士兵和眾人,就連火把驅散都絲毫不起作用。
一團亂中,原本也被眾多禁衛護著的平王世子不知怎麼跌了出去,險些就命喪狼口。是太子一聲不好,許嘉玄咬牙沖了出去,傷了狼把人給丟了回來。
平王世子本就斷了手,被再丟回去,傷上加傷,直接疼暈了過去。
但是隨著士兵越來越來,湧過來的狼亦越來越多。
梓妤看著那些在暗中眼珠子發綠的狼,心驚道:“這是趕走的狼群?”為什麼會突然襲擊。
又是怎麼靠近的,放著煙火怎麼都沒驚跑它們?!
玄真子被擠在一邊,心裡直呼倒楣,果然是要出事。
就在禁衛和錦衣衛及眾士兵奮力殺狼的時候,梓妤猛然聽到身後有一陣震天的嚎叫。
那並不是狼叫的聲音。
她扭頭,許嘉玄已經警惕大喊往前撤,話音未落,一頭高壯的棕熊居然破棚沖了過來。
碎木屑揚了一片,沒做好準備的禁軍被直接沖飛了四五個,慘叫著摔到一邊。
宮妃們放聲尖叫,拼命往後縮,明德帝與太子眾人被拉著不斷避後,許嘉玄高喊著讓對付狼群的弓箭手圍一部份過來。
梓妤跟在吳皇后身邊,將這個嚇得面無人色的婦人擋在身後,在這個混亂的節骨眼,梓妤餘光掃到太子踉蹌了幾步,竟像是被推擠了一樣,直接就出去了禁衛圍著撤退的保護圈。
梓妤抬頭,看到太子驚疑不定回頭的樣子,明德帝高喊了一聲,所有人都看一頭灰狼從太子身後撲竄了出來。
許嘉玄聽到明德帝的叫喊,想要幫太子也來不及,他正指揮著人對付棕熊。梓妤看著張著大嘴,獠牙上還滴著粘液的灰狼全身血液都倒流,想也沒想撲了出去。
太子是練過一些防身術,千鈞一髮之際想躲也困難,卻不想自己被人又從側面撲了一下。一陣目眩之後,發現是梓妤,可不待他多想,那一撲不成的灰狼再度調頭,太子忙把梓妤推到身後。
電光火石間,一柄繡春刀飛射過來,直直插入再次撲來的灰狼身上。
狼淒厲的哀嚎刺得梓妤耳窩裡發疼,太子則被腥臭的狼血淋了一身,看著灰狼張著利齒,倒在腳邊抽搐。
他愣神片刻,當即回過身去看梓妤,抓著她胳膊喊了聲:“……長姐!”聲調裡有他都不知的後怕。
太子聲音是壓抑的,亦十分的低。許嘉玄亦臉色鐵青地走過來,因為走得近,聽到那麼一聲,腳步頓了一下,但很快還是把梓妤從太子手中拉了過來。
“傷著沒有。”許嘉玄盯著梓妤,見她只是臉上沾了些灰土,心頭一松。
太子已經恢復平靜,往後退了一步,朝夫妻二人拱手:“謝世子夫人相救。”
在這一聲中,那被箭矢射得渾身是傷的棕熊亦哀嚎一聲倒地,轟隆的一聲,叫在場的人臉色幾變。
吳皇后此時也沖了出來,握著太子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見到太子安然,只是濺了狼血,抱著太子就哭了起來。
明德帝見四周狼也殺得差不多了,臉色總算好轉一些,來到太子身邊,眸光閃爍不定。
剛才他似乎是見到太子喊了聲長姐……他剛才一直盯著太子在看,那樣的口型讓他心頭急跳,是太子知道身世了?!
但在眾人面前,他將心思收得嚴嚴實實,嘉獎梓妤和許嘉玄,又安撫皇后太子,主持大局。
狼群來得莫名,傷了十來個官員女眷,士兵裡頭還出現傷亡,明德帝大怒,衛國公一眾為圍獵做準備的武將都跪在帝王跟前請罪。
帝王跟前就跪了一地的武將,許嘉玄也曾參於佈防,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置身事外,跟眾人跪到了一起。
“給朕徹查為什麼狼群會圍到營地來,今晚誰的人值崗,怎麼會沒有一點察覺,還放進來那大一隻棕熊!都瞎眼了不成!”
梓妤站在吳皇后一眾人身後,遙遙與許嘉玄對視,都從彼此眼中看到凝重,任誰也不相信這是巧合。
玄真子這時在眾人身後走出來。
他被護著一通推擠,身上道袍早皺皺巴巴的。他默不作聲來到士兵正拖走的狼屍前,蹲下身去掰掰狼的眼,又去掰狼的嘴,看過一遍後,跟也在檢查狼屍體的幾個太醫說了幾句什麼,回到帝王跟前。
“陛下,這些狼都被喂了藥,所以才發瘋了似的,也不怕光。”
此話一出,眾人都倒抽一口氣。
梓妤不知怎麼就想起近來的一件事,明德帝賞平王世子的馬也吃了瘋藥……她想得入神,沒察覺到吳皇后身邊的大宮女正時不時側頭看她,眼裡有著驚疑不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