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結局（五）

　　段珩夜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一臉愁容的走進了大宅之中。在段珩夜的印象之中，他的父親一直都是嚴肅並且強大的，他從來沒有見過男人露出這樣脆弱的表情。現在段珩夜還不知道，距離自己出事過到底去了多長的時間。只是在父親路過身邊的時候，段珩夜看到了男人已經變得灰白的鬢角。

　　跟在段珩夜身後的是段氏旁支的一些成員，段珩夜需要叫他們堂兄。和最後進入自己感興趣領域進行科研工作的段珩夜不同，他的堂兄們一直都在段氏的家族企業之中工作。雖然近些年來不怎麼常見，但是而是的關係卻不錯。現在看到這些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段珩夜真的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堂兄們表情非常凝重，進門之後，他們便跟著段珩夜父親一道重新坐到了沙發上。段珩夜看到，自己印象中沒有什麼煙癮的父親從坐到沙發上開始便從兜裏取出了一包煙，接著一言不發的抽了起來。

　　直到感受到自己臉頰上有微冷的液體劃過，段珩夜伸出手去一摸才知道，原來不知時候他早就已經淚流滿面。

　　“夫人現在怎樣了？”抽完了小半包煙之後，段珩夜的父親終於抬頭向著一邊坐著的堂兄看去。被問到的人趕緊點了一下頭，接著過來說道：“聽大少爺說，現在夫人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

　　聽到回答，男人點了點頭，“好……讓他們好好陪著夫人。”因為心情太過激動的緣故，聽到父親的話之後，段珩夜這才有空去注意，原來自己的母親和哥哥姐姐們現在都沒有回來。雖然現在不知道他們在哪里，但是聽到堂兄說自己母親的情緒已經穩定之後，他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點。

　　或許是剛穿越進《傾倒星際》之後遇到的事情太多，並且一開始的局勢實在太過緊張的緣故，段珩夜甚至沒有時間去悲傷和懷念。現在重新回到從前的世界，看到這些熟悉的身影，延緩了許久的悲傷終於加倍的向段珩夜襲來。

　　雖然從小表現的非常聽話，但是段珩夜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乖小孩，甚至可以說比較叛逆。段家算是目前華國古武世家裏面最平和的一個，這些全部得益于父母兄姐們多年的維護。段珩夜清楚，自己能夠選擇熱愛的行業作為事業，少不了他們在背後的付出。

　　但是現在，段珩夜或許已經沒有機會再給他們說一句謝謝了。

　　問完了剛才的話之後，大廳裏再一次的沉默了下來。就在段珩夜即將被這片沉默徹底包圍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門鈴聲。段氏大宅的客廳實在太大，在沒人說話的此刻，段珩夜甚至聽到了耳邊傳來了一陣陣門鈴的回聲。

　　段珩夜透過窗子看到，現在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山。這個點有誰會來家裏呢？難道是母親和兄長們回來了？

　　聽到門鈴響後，段珩夜遍立刻向著門口處看去，他現在非常迫切的想要看家人一眼。與此同時，段珩夜的父親則轉身去看了一下他堂兄，收到眼神之後，身穿黑衣的年輕男人便快速走到了門口處，接著點開了門口處的視頻通訊。

　　段珩夜現在處的位置距門口處有些遠，因為男人所處的位置正好擋住了螢幕的原因，他並看不清外面有誰。不過叫段珩夜感到有些異常的是，他的堂兄在門口處站了好一會兒，卻遲遲沒有開門。

　　“怎麼了？”因為在門口站的時間有些久的緣故，就連段珩夜的父親也感受到了幾分不正常。男人疑惑的將目光向著門口處站著的人投去，聽到段珩夜父親的問題之後，門口站著的他的堂兄猶豫了一下，接著轉過身來，輕輕的向屋裏的人念出了一個名字。

　　“是沈以玉……”

　　沈以玉？段珩夜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這是他的好友也是發小，更是段珩夜死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人。沈以玉和段珩夜一樣出生于古武世家，不過他家相比于比較平和的段家來說就複雜了許多。因為沒有接觸家族產業的緣故，段珩夜對於現在的古武世家的情況不太瞭解。不過從自己的哥哥姐姐們偶爾的聊天之中卻能聽得出來，沈以玉家內部的鬥爭簡直可以寫厚厚一本宅鬥小說。

　　兩年前段珩夜正是去沈以玉家裏參加宴會的時候，遇到他家的一場重大變故，接著被人捅了一刀才身負重傷的。

　　兩年的時間過去，細節部分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不過他一直記得，當時自己被捲進那場變故之後應該是站在了發小那一邊，並且和他一起與另一股勢力纏鬥了起來。

　　段珩夜的古武是不錯，不過因為工作繁忙的緣故，疏于練習也是必然的。相比起沈以玉家那些人，段珩夜的功夫就有一些不夠看了。

　　最後的結果也正是這樣，在被捲入那件事之後，對方並沒有看在段珩夜是段家人的面子上，對他手下留情。不過非常明顯的是，沒有摻合進家族爭鬥的段珩夜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他一直以為，對方哪怕看到自己和沈以玉站在了同一邊，也會顧及到段家的情面，不會對他下狠手。所以就在那邊人向沈以玉發起最後一波攻擊的時候，段珩夜就想當然的擋在了他的面前。

　　結果便是……被狠狠的捅了一刀。

　　兩年之後重新回憶起這段事，段珩夜首先為自己的學藝不精而慚愧了一下。接著便意識到——沈以玉現在出現在這裏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段珩夜不是一個喜歡甩鍋給別人的人，但是此時得知沈以玉就在門口之後，他的心情卻也是相當複雜的。而能夠想像的是自己的父親還有其他家人，現在絕對比自己更不想見到沈以玉。

　　果然，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大廳裏面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就在段珩夜的堂哥準備直接回絕掉通訊的時候，段珩夜的父親忽然說到：“讓他進來吧。”

　　在段珩夜的印象中，他的父親向來都是嚴肅的，但是這一刻卻他第一次在男人的話中聽出了屬於一個古武世家家主威嚴。

　　聽到父親的話之後，一直站在大廳空曠處的段珩夜不由握緊了拳頭。過了一會，厚重的深木色大門緩緩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

　　不知道是不是段珩夜的錯覺，他總覺得從這個大門被人推開開始，整個大廳裏面剛就很嚴肅的氣氛再一次的凝重了起來。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坐在沙發上的人全部都將視線投向了門口處。

　　在這樣的氣氛下，沈以玉終於出現在了段珩夜的面前。

　　沈以玉的樣子和段珩夜記憶之中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差不多——稍有些長的黑髮輕輕的散落在耳後，劉海落下遮住了精緻的眉眼。男人的身形向來挺拔優雅，不過這個時候卻透出了幾分難言的落寞。

　　段珩夜的父親雖然是一個很嚴肅的人，但是對晚輩的卻一向非常愛護，也不曾故意給人擺過臉色。但是這一刻看到沈以玉進來的時候，段珩夜的父親反倒是將眼神從門口移走，接著從桌上端起了一杯早就已經冷掉的茶。

　　看到段珩夜的父親不說話，整個屋子裏面也不再有人敢發出任何聲音。

　　就連段珩夜都要被這令人窒息的氣氛所壓倒的時候，他忽然聽到自己的耳邊傳來了“撲通”一聲。等到視線移過去的時候，段珩夜便看到不遠處的沈以玉已經跪在了地上。

　　段珩夜家裏大宅的地板是淺色大理石鋪成的，一身黑衣的男人跪在這裏顯得尤其顯眼。直到聽到這聲音的時候，段珩夜的父親才終於慢悠悠的將視線挪到了他的身上。接著便見男人冷冷的看了沈以玉一眼，然後說道：“你是在給誰下跪？”

　　大概都是出生于古武世家，並且年齡相仿的原因吧，段珩夜和沈以玉的關係一直不錯。甚至帶著就連段珩夜的父親，他雖然不想摻合進沈以玉家那複雜的事情，但是每每遇到大事的時候，還會像沈以玉這個方向偏一點。總之……他從來不曾對沈以玉如此冷漠過。

　　乍一聽這個問題好像很簡單，但是段珩夜父親這一句話卻徹底的將沈以玉噎住了。他不知道現在自己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並不是因為言語中組織不出一個合適妥當的句子，而是他的內心深處也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見沈以玉一直沒有說話，段珩夜的父親終於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是對段珩夜，還是對段家？”還沒等沈以玉回答，男人冷笑了一下繼續說：“不過這個答案也沒什麼意思，畢竟都已經沒用了。”

　　“伯父……”

　　“不要這樣叫我。”段珩夜看到自己的父親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接著一邊向樓梯走去，一邊說道：“從你利用段珩夜的時候起，就不應該這樣再叫我了。”

　　利用？站在大廳中央的段珩夜被這兩個字重重的擊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