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星際日的值班工作非常重要，因為有一部分工作人員離開了軍部的緣故。為了保證值班期間工作平穩進行，這一次的值班工作是由技術科的科長親自負責的。

　　所以在聽到這個忽然跑進來的工作人員說的話後，眾人只聽到，原本安靜的屋內忽然響起了一聲極其刺耳的椅腳劃過地面的聲響。緊接著，一個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什……什麼？”他瞪大了眼睛向那個剛跑進來的工作人員問道。

　　說話的人就是主要負責軍部內部系統安全的技術科科長，在話音落下去之後，他才意識到現在屋裏還有段珩夜和于心闌等人在。

　　軍部內的所有部門都有著嚴格的公工作規定，像他現在這樣趕在元帥之前搶話的行為，在今天之前幾乎從未出現過。

　　能夠成為技術科的科長，這個工作人員顯然也已經在軍部裏面呆了不少的年頭。注意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之後，稍微冷靜下來的工作人員終於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抱歉。”然後重新坐了回去。

　　不過就像技術科科長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在場的所有人心情都很凝重，甚至可以說是慌張。剛才那名工作人員給孟錦淮的緊急彙報，同樣也是他們第一次聽到這件事。

　　在此之前，作為技術科的普通工作人員，他們甚至從來都不知道，竟然有人曾經闖入過軍部的內部系統。

　　孟錦淮沒有說話，而隱約知道一點什麼卻又不敢亂猜的于心闌和段珩夜的助理葉譜也一直沉默著。

　　看到軍部的這幾位大佬均一言不發後，技術科的科長腦門上的汗水便開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甚至就連靜靜垂在身側的雙手，也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顫抖。

　　就像今天攻擊軍部的是一群“雇傭。兵”一樣。當時追查段珩夜的小組裏面，其實沒有幾個軍部正式工作人員，所以在場這大多是不知情的。作為內網維護的負責人，此時的他心裏壓力已經大到了隨時可以將人壓垮的地步。

　　段珩夜覺得……自己彷彿已經聽到了不遠處那人額頭上汗珠一顆一顆墜落在地上的聲音。

　　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人，在意識到自己曾經的行為嚇到別人，以及感受到這一刻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段珩夜便開始反思，他現在到底要不要坦白出來……因為工作人員的忽然闖入，這時段珩夜依舊坐在光腦前。只是原本撐著桌子準備起來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攥成了拳。

　　就在段珩夜猶豫的時候，于心闌其實也在一直暗暗的觀察著段珩夜的反應。雖然現在還沒有任何的證據，但是攻破軍部內部系統並且幫助修復漏洞的事情，她真的想來想去也只有段珩夜一個人能夠做到。

　　于心闌不是一個善於偽裝眼神的人，此時整個值班室中的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們三人的身上。而注意到了于上將的眼神之後，正緊張著的工作人員們也一道……默默的將視線移到了段珩夜的身上，動作非常整齊。

　　辛虧因為角度的原因，段珩夜這會幾乎是背對著工作人員的。但儘管這樣，他還是隱約的感受到了背後投來的帶著些緊張以及好奇的目光。

　　要是有讀心術的話，段珩夜一定能夠聽到，此時辦公室裏幾十名工作人員的心聲竟然是詭異的一致——不會吧？

　　……不會真的是段珩夜吧？

　　能夠進入軍部進行維護系統方面的工作，在場的工作人員除了這裏的大門，隨便去一個地方都是行業大佬級別的存在。他們對自己的專業有著足夠的自信，並且知道整個星際該行業的發展進度。

　　聯繫剛才段珩夜的行為，其實稍微冷靜一下就能想到：放眼整個星際，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帝國軍部的內部系統，接著為他們修補漏洞的人，好像也只有段珩夜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孟錦淮忽然開口，他看了以一眼前面的工作人員，接著說道：“我知道是誰，你們不要害怕。”

　　好了，要是說之前還是猜測的話，孟錦淮後面那一句“你們不要害怕”就差沒有直接將段珩夜的名字給念出來了。能夠叫元帥大人說出這句話，那麼那個入侵系統的神秘人絕對是與軍部站在一邊，並且和孟錦淮非常熟悉的。

　　所以除了段珩夜以外，還能是誰呢？

　　星際日的慶祝活動還在繼續，在這一場忙碌結束之後，剛才負責值班的工作人員也提前和同事們輪了班。待和大家打過招呼，並且感謝過所有工作人員後，段珩夜和孟錦淮終於走出了值班室。

　　在出門的時候，于心闌還不明所以的打算跟上段珩夜他們。不過幸虧被葉譜眼疾手快的拉了回來，“你存在感適當降低一點……”他小聲對于心闌說道。而看到了前方段珩夜和孟錦淮略有些沉默的背影，于心闌終於瞬間便讀懂了葉譜的話，然後將身體硬生生的轉了一百八十度。

　　“……行。”于上將有些僵硬的點頭說道。

　　元帥府內部當然也有自己的交通工具，但是孟錦淮並沒有選擇乘坐它，而是和段珩夜一道向後方的居住區走去。

　　段珩夜和孟錦淮就這樣散步般的走在軍部的工作區裏，雖然是假期之中，但不單單是剛才的技術科，其餘部門同樣留有一大批的工作人員進行值班工作。這些值班室大多數沒有關閉辦公室的大門，而看到段珩夜和孟錦淮從門外路過之後，大家便紛紛的起立向兩人打起了招呼。

　　不知怎的，明明剛才經歷也一場系統襲擊事件，但是孟錦淮的心情看上去卻好像並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甚至在見到有人向自己打招呼之後，孟錦淮還心情頗佳的停了下來，接著也向他們問起了好。

　　雖然一直都在軍部中工作，但是“元帥大人”對於這裏的大多數工作人員來說，依舊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符號罷了。而現在，在星際日的晚上，他們不但親眼看到了孟錦淮和段珩夜，甚至還面對面收到了對方有關於節日的祝福。

　　能夠看得出來，見到孟錦淮之後，這些工作人員的狀態時肉眼可見的興奮了起來。

　　儘管段珩夜一直在擔心軍部系統的事情，可是現在看到了大家的眼神之後，他也不禁再一次的為孟錦淮在燁天帝國的威望而感到吃驚。

　　軍部雖然很大，但是沒過一會，段珩夜和孟錦淮還是穿過了值班區到達了元帥府的居住區。四周重新寂靜了起來，窗外的星際日的空中慶祝活動還在繼續，段珩夜甚至可以聽到從遠處隱約傳來的歡呼聲。

　　慢慢的，段珩夜不由得放緩了腳步。而發現他落下來之後，孟錦淮也停了下來，元帥大人轉過了身去，他看著段珩夜問道：“怎麼了？在想什麼。”

　　聽到了孟錦淮的問題之後，段珩夜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自己在想什麼，難道孟錦淮會不知道嗎？不過雖然覺得孟錦淮現在是在明知故問，但是段珩夜依舊認真的回到：“抱歉……入侵軍部內網的事情。”

　　見孟錦淮沒有回應，段珩夜又繼續說道：“其實我當時是可以將修改系統的痕跡清除的，可我最後還是選擇故意將痕跡留下……”他直接承認了這一點。畢竟從剛才孟錦淮在系統上的操作就能看出，元帥大人或許修整系統的速度慢了一點，但是知識卻半點也不缺。

　　要是放在今天之前的話，段珩夜或許還能裝一裝。可是就在十幾分鐘之前的維護工作裏，段珩夜卻也已經將自己的技術水準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多說多錯，段珩夜索性直接給孟錦淮來了一個坦白從寬。

　　聽到了段珩夜的話後，孟錦淮向他走了過來，接著慢慢的將手搭在了段珩夜的脖頸處。這塊皮膚實在是敏。感的不行，當孟錦淮把手放上去之後，段珩夜整個人不由得跟著抖了一下。

　　“怎麼又說‘抱歉’了。”孟錦淮淡淡的說道，段珩夜竟然一時間從他的話裏辨別不出情緒。

　　不由得，段珩夜慢慢的視線向上移了一下。接著他便看到，此時孟錦淮正無比認真的凝視著自己說道：“那個時候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現在還有以後，一定要相信我。”話題在孟錦淮的口中徒然一拐。

　　“好了，不要多想了。”說完之後就孟錦淮慢慢的將手從段珩夜的脖頸處移到了他的肩膀上，接著輕輕的湊到了段珩夜的耳邊。對他小聲的說道：“星際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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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窗外的不遠處，一束煙花忽然綻放在了漆黑的夜空正中央。與此同時，段珩夜的臉也在頃刻間變得通紅。因為距離太近的緣故，就在孟錦淮說話的時候，一股酥麻之意也順著段珩夜的耳朵傳遍了全身。

　　孟錦淮的聲音低低的，很好聽。

　　在孟錦淮說完話離開之後，段珩夜下意識的低了一下頭，接著就將視線移到了側邊的地毯上去。

　　緊接著，段珩夜便聽到了從身側傳來的孟錦淮的輕笑。那聲音就像是一陣夏夜的晚風，從他的耳邊掃了過去。好似什麼東西都沒帶走，又好似將什麼都帶走……

　　軍部的假期比星際的其他地方短上很多。在星際日的慶祝活動結束之後，軍部之前休假的那些工作人員終於全部回到了南諸星，接著整顆星球再一次進入了正常的工作狀態。

　　安羅大學的事件牽扯到的利益方比較多，且事件證據現在也還沒有收集全。所以星際日當晚發生的事情，現在依舊處於保密狀態。不過除了系統受到攻擊外，那天晚上還另有一件事情發生——那便是有人攻入軍部系統，並且幫助補漏洞的事。

　　當晚在場的工作人員實在是太多，且由於後一件事沒有簽訂保密協定，又帶著十足的八卦屬性的緣故的原因。到了後來，竟然有人將它給不小心傳了出去。一傳十十傳百，就在幾天之後，這條消息終於出現在了星網上。

　　那個回復出現的地方是星際某個流量一般的星網系統學論壇。就當人們在一個貼子中討論著，現在星際頂級的系統學大師，究竟是在各個國家的上層工作，還是在民間機構的時候。忽然跑出來一個人，開始神神秘秘的暗示起了段珩夜來。

　　在他之前，這個帖子中沒有人提到段珩夜的名字。

　　畢竟大家都知道，機甲系統雖然與星網系統有著很大的相似性，但是又卻不完全相同。段珩夜在本領域的成就沒有人會質疑，但是在專業以外提地方忽然提起這個名字，似乎就顯得有些外行了。

　　於是後面的回復就開始紛紛反駁起了這個層主，隨著樓越蓋越高，那個層主終於忍不住說道：“其實我真的不是隨便亂說的。我有朋友在軍部工作，他告訴我的，之前段教授曾經獨自攻破了軍部的內部系統，然後幫忙修補了好幾個系統的漏洞。”

　　在回復完之後，這個樓主在短短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裏收到了幾百條問號回復。而意識到窺屏人數眾多，自己的話有可能被記錄下來之後，層主便果斷直接刪除恢復註銷了帳號。

　　可儘管這樣，剛才那條回復的截圖資訊還是在短短幾分鐘時間之內傳遍了星網。

　　這時大家的配詞大概都是在嘲笑他隨口造謠沒有常識的，順便還有不怕事大的人開玩笑般的艾特了一下南諸星，叫他們過來闢謠。不得不說，那個層主在被樓內人以“沒有系統學常識”為理由圍攻之後，反應便變得激烈了起來。在大多數人看來，的確有些好笑。於是隨著截圖越傳越廣，跟風一起叫南諸星來闢謠的人也越來越多。

　　不過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幾個小時之後，南諸星竟然真的回復了這條信息。

　　這個官方帳號並沒有闢謠，而是……回復了一句“情況屬實”。

　　本來等著看那個造謠者被打臉的人，在收到消息提示並且點看之後都愣在了那裏。等等……南諸星的官方帳號剛才說什麼來著？明明只有簡單的四個字回復，但是這一刻，卻有無數人將它反復看了上百遍之多，最後才敢確認，自己並沒有看花眼，南諸星回復的真的是“情況屬實”這四個字。

　　也就是說，段珩夜真的獨自攻入了軍部的內部系統，接著修復了後臺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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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星網來說，這或許是一個爆炸性的大新聞。但是對於此時的軍部上層與段珩夜而言，卻有更加要緊的事情要做。

　　上回皇室宴會結束之後，段珩夜曾經當場問過皇后一個問題——那場實驗意外發生的時候，實驗室裏的第三個人究竟是誰。不過那個時候皇后並沒有直接回答段珩夜的問題，而是神態一變，接著將話題給繞了過去。

　　後來這件事雖然有軍部一道合作調查，但是段珩夜從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這麼早便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南諸星的早晨，仍舊處於假期中的段珩夜在元帥府的書房中繼續著工作。就在這個時候，書房那厚重的原木色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因為一直在認真的觀察著光腦上的資料，且書房與外界一直處於隔絕狀態的緣故，等到這個時候，段珩夜才終於抬起頭，接著看到了門口站著的人。

　　竟然是本該正在工作的孟錦淮。

　　此時的孟錦淮穿著軍部黑色的制服，他站在門口處，表情是段珩夜很少見到的嚴肅。

　　看到段珩夜向自己望來之後，孟錦淮終於走了進來。

　　“阿珩。”孟錦淮忽然沒來由的叫了段珩夜一聲，儘管孟錦淮現在還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說，但是段珩夜卻已然緊張了起來。“怎麼了？”看到此時孟錦淮的表情之後，段珩夜不由得伸出手去關掉了自己面前的光腦。

　　孟錦淮坐到了書桌對面的椅子上，他沒有說話，而是將自己的光腦放到了桌上。等到這個時候，孟錦淮才終於深吸一口氣，接著對段珩夜說道：“上次你在首都星回程的星艦上對我說的事情，還記得嗎？”

　　聽到孟錦淮的話的瞬間，段珩夜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瞪大，他立刻反應出來了孟錦淮今天要說的事情。“你是說我父母的事情，當年的那場實驗意外嗎？”段珩夜不知道，自己的語調也跟著揚了起來。

　　“嗯”孟錦淮點了一點頭，他接著說道，“關於實驗室裏的第三個人，現在已經有了答案。”

　　在一直對外公佈的事件報告中，死於那一場意外的人只有段珩夜的父母。但是皇室內部的那份事件報告裏面，卻明明白白的有三個人的屍檢報告。直覺告訴段珩夜，這被抹去的第三個人的身份，絕對有蹊蹺。

　　聽到孟錦淮的話之後，段珩夜不由得愈發緊張起來。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現在距離真相更近了一步。

　　“那個人……是誰？”就連段珩夜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說話時候的語調已經不由得帶上了一點顫抖的意思。

　　孟錦淮沒有直接回答段珩夜的問題，而是打開了光腦。接著段珩夜的面前出現了一張靜態照片，圖上的男人長相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說是“大眾臉”。或許他的身上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一件屬於燁天帝國軍部的藏藍色軍服。

　　儘管制式和現在稍微有些不同，但是憑藉其中的幾個細節，段珩夜還一眼便將這件衣服給認了出來。

　　“這是？”雖然心裏面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段珩夜還是忍不住抬起頭看了孟錦淮一眼，像是尋求他的肯定一樣。注意到了段珩夜的眼神之後，孟錦淮慢慢的點了點頭，接著關掉了照片說道：“這是帝國軍部曾經的一位少將。”

　　聽到孟錦淮的答案之後，段珩夜的心裏不由得一空。他之前怎麼想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竟然會與帝國的軍部有關。這樣看來，多年之前的那一場實驗意外，的確比人們所知道和想像的更加神秘。

　　孟錦淮不由得皺起了眉，接著他又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看著段珩夜的眼睛說道：“在收到調查結果之前，這個人在軍部人員資訊那一欄所顯示的狀態一直都是‘失蹤’。”

　　一個“失蹤”了的軍部少將，實際上死於那場實驗意外？

　　明明是大清早，但是聽到了孟錦淮的話之後，段珩夜還是不由得感到一股冷風從自己的背後吹過。

　　但是孟錦淮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他生前是我父母的親密部下。”或許是害怕段珩夜不瞭解他話中的意思，講完這一句之後，孟錦淮接著補充道：“就像是東方和聞還有于心闌一樣。”

　　聽到了孟錦淮的話，段珩夜的思維再一次亂了起來。過了半晌後，他才終於問道：“那麼，這一位少將生前和我父母……還有過別的聯繫嗎？”

　　聞言孟錦淮搖了搖頭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沒有。事實上我其實一直都在奇怪一件事，那便是在十幾、二十年前，軍部與研究院之間的聯繫的確少的有些奇怪。按理來說，這是兩個需要時長保持緊密合作的組織，但是在那一陣子，南諸星與機甲研究院除了必要的消息望來外幾乎沒有特殊的合作。”

　　可是現在，他們卻發現孟錦淮父母“失蹤”了的親密部下其實是早已死於那場實驗意外。

　　書房中的氣氛忽然安靜的有些詭異。

　　過了不知多久，孟錦淮忽然再一次的打開了光腦。段珩夜不由得將疑惑的目光投了上去，孟錦淮一邊翻看自己的聯繫人，一邊快速對段珩夜說道：“還記得上次在試飛星遇到的記者嗎？”

　　段珩夜不由得點了點頭“……你是說？”

　　“沒錯”孟錦淮將視線從光腦上移到了段珩夜的臉上，接著對著他說：“那位記者是我們父母的共同老友。並且還是他們尚未在星際取得亮眼成績之前，就認識了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