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怎麼是這個東西……”段珩夜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的東西翻了一個面，“這是LC號液體燃料。”他喃喃的念出了手中東西的名字。

　　其實除了剛才段珩夜說出的專業代碼以外，這個“LC號液體燃料”還有一個更加廣為之人的名字：“鱗燃火”。而星際上稍微對武器系統等等方面有過瞭解的人都知道，鱗燃火這種東西的用途途只有一個——那便是做大型殺傷性武器新型光能炮的內部燃料。

　　因為一直拿在手中的緣故，早先段珩夜撕下來的那一塊白色的襯衫已經被染成了墨藍色，順便段珩夜的指尖也染上了一點。隨著色彩的脫落，這塊暗藍色的金屬上也逐漸冒出了一些難聞的氣味。和彌漫在周圍的古怪焦臭氣不同，這是一種極酸的刺鼻氣味，像是某種消毒液，直往人的腦子裏鑽。

　　孟錦淮是軍部元帥，對鱗燃火的用途再熟悉不過。但是看到段珩夜的神情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向段珩夜問道：“這個東西一般會出現在研究院的內嗎？”

　　聽到了孟錦淮的問題之後，段珩夜慢慢的搖了搖頭，接著對他說：“不會，研究院內不會存放這種機甲用不上的燃料……而且鱗燃火也不好儲存，對於外界環境的要求非常苛刻，稍不留神就會失去原有的效果。”

　　段珩夜換了一隻手拿鱗燃火，接著繼續對孟錦淮說：“一般這種東西開採出來後，就會直接用特殊的工具運往武器所在處，不會送到別的地方去。”

　　“研究院裏放它，一來沒有任何的用處，二來也要浪費大量資源進行儲存。總之沒有任何的意義。”最後，段珩夜這樣總結到。

　　其實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段珩夜最先說的那句話——鱗燃火作為一個特殊的燃料，一般情況下只能用在那種新型光能炮上。那種光能炮目前為星際上殺傷性最強的武器，但是因為幾個沒有被攻克的技術原因，卻從不曾被機甲裝配。

　　段珩夜和孟錦淮久久沒有說話，而因為體溫的緣故，這塊已經凝固了的燃料上的酸氣也越來越重。“……其實將它裝配進機甲，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語畢之後，段珩夜停了一會，接著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東西，他對孟錦淮說，“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將它送去檢測一下。”

　　“嗯。”孟錦淮同意段珩夜的話，儘管兩人都已經依照經驗判斷出了這塊東西是什麼，但保險起見，還是要送它去進行專門的性質檢測。

　　機甲研究院裏面並不會儲存這種燃料，但這卻還是有星際上最高端的燃料檢測設備的。段珩夜和孟錦淮兩人再將周圍仔細檢查一遍，之後就重新登上了回程的懸浮器。現在段珩夜手中的燃料已經融化了好多，進入懸浮器的密閉空間之後，那股難聞的味道便愈發濃重起來。

　　剛才還沒有什麼感覺，但到了這裏，伴隨著越來越濃的酸味，段珩夜的頭忽然跟著一起暈了起來。孟錦淮敏感的發現了身邊人表情變化，接著他將段珩夜手中的東西接了過來，然後向對方問道：“頭疼嗎？”

　　“嗯。”段珩夜吸了吸鼻子，接著輕輕的向身後的懸浮器內部靠去。

　　單純的作為一種燃料，鱗燃火是沒有什麼毒性的。不過對於抵抗力比較低的人還有小孩而言，一旦接觸過多，便會產生頭痛等不適反應。

　　孟錦淮伸出手去輕輕地摸了一下段珩夜的額頭，接著朝他說道：“等到材質檢測完畢之後，你也要去南諸星做一個全面的體檢。”

　　聽到孟錦淮的話，段珩夜剛剛想反駁說沒有必要。但是一抬頭看到對方嚴肅的表情之後，段珩夜還是將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畢竟好不容易重生一次，現在的段珩夜比任何人都更加重視健康。同樣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態的確不怎麼樂觀。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達了研究院的大樓。

　　院裏的料檢測設備不止一台，回程的時候段珩夜便在光腦上設置了路徑，直接抵達到了最偏僻的一處。除了研究繁忙實驗室排不開的時段，這裏一向是沒有什麼人來的。

　　懸浮器靠近大樓的牆壁並與之相貼近，接著原本光潔的外立面忽然裂開一個小口。懸浮器的出口與立面裂開的部分連接起來之後，段珩夜和孟錦淮一道從這裏走進了實驗室內。

　　伴隨著感應燈光的亮起，兩人第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室內的那架灰色的檢測裝置。

　　在走進門內之後，段珩夜先用房間角落處的特殊清理液將自己手上的藍色痕跡洗掉，然後便換上了掛在一邊的白色實驗服。

　　在這過程中，孟錦淮一直站在他的身邊默默看著。儘管之前來過研究院不少次，但是孟錦淮卻從未見過段珩夜身穿實驗服做研究的樣子。其實關於院長現在的狀態，和他朝夕相處的同事們早已經達成了共識——要是用一個詞語來形容此時的段珩夜的話，那便是“禁欲”。

　　不過著急看結果的段珩夜卻沒有關心自己現在什麼樣子，他將鱗燃火重新從孟錦淮的手中接了過來，接著就把它放進了儀器的清洗槽內。

　　雖然剛才有襯衫墊著，但是是實驗檢測畢竟是一個非常精密的事情。為了不使實驗結果受到干擾，段珩夜還是先將它放進那個特殊的凹槽，再戴上手套仔仔細細的把整塊金屬洗了一遍。

　　其實原主很少會做這種實驗，不過這倒是和段珩夜上一世的日常工作有些像。所以儘管換了一個世界，但是段珩夜手上的動作依舊熟練而流暢。

　　段珩夜將一把銀色的特殊金屬沖頭拿起，接著開始細細的清潔起那塊金屬來。他動作非常小心，就像是正在做外科手術的醫生一般，但是速度卻一點也不慢。

　　這個過程不長，沒多久儀器便亮起了綠燈。“好了”段珩夜將東西重新在凹槽中放好，他脫掉了手套對孟錦淮說道：“後面的實驗可以自動進行。”

　　說完之後，便見那塊小小的暗藍色金屬從實驗凹槽中間“沉”了下去，接著就消失在了不透明的實驗器材中。

　　孟錦淮剛才一直在看段珩夜，現在他才終於有時間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間實驗室。這間實驗室面積不小，其中也不止眼前這一台設備，不過孟錦淮幾乎全都叫不上名字。

　　元帥大人雖然一直都知道，段珩夜是一個機甲方面的全才。但是看到他剛才熟練的操作染料檢測裝置的時候，還是不免被驚豔了一下。

　　在等待檢測結果的時候，段珩夜和孟錦淮都沒有說話。不過這個實驗本來也進行的非常快，還沒過幾分鐘，段珩夜便重新走到了剛才的凹槽邊，接著他轉身對孟錦淮說道：“好了，現在檢測過程已經全部結束，馬上就會出結果了。”

　　段珩夜的話音剛剛落下，那塊暗藍色金屬便回歸液態，然後從凹槽的下部蔓延了上來。段珩夜走過去設置程式將它們全部收集在了一起，他對孟錦淮說：“先存下來，說不定未來有用。”

　　就在這個時候，一面光屏從實驗器材前升了起來，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方程式。

　　孟錦淮走了過去，緊接著……燁天帝國公民心中一向無所不能的元帥大人忽然發現，眼前的東西自己竟然一點也看不懂。

　　不過就在孟錦淮面對著光屏皺眉的時候，段珩夜卻開始仔仔細細的閱讀了起來。雖然鱗燃火截止目前還沒有被用在機甲上，但是作為一個頂級機甲研究者，原主對於各種燃料的內部組成卻是很有研究的。

　　所以依靠著這門學科的知識儲備，段珩夜還是順利的將眼前光屏上字元的意義讀了出來。

　　不過這一次，段珩夜的閱讀速度卻是出奇的慢。

　　等到十幾分鐘之後，段珩夜這才慢慢的關閉了光屏。接著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無比鄭重的對孟錦淮說道：“這些鱗燃火曾經發生過反應。”

　　儘管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但是聽到之後，孟錦淮的神情還是立刻嚴肅了下來。這間研究室的中央擺放著幾個實驗桌，段珩夜和孟錦淮一道走去坐到了桌邊。這個時候，段珩夜再次將桌上的光屏打開，然後對孟錦淮說道：“和我之前猜想一樣的部分是，這個金屬的確是鱗燃火，當年由於是還是液態所以被忽視掉了。不過按照常理來說，鱗燃火這樣裸露在空氣中的確是會蒸發的，不過……”

　　講到這裏之後，段珩夜用手去點了點光屏上面的字元。作為一名元帥，一名從小便生活在戰爭中的軍。人，孟錦淮很少會因為某一件事而感到緊張。但是今天，看到段珩夜的動作之後，孟錦淮卻不由自主的默默的深吸一口氣。

　　正將全部注意力放在光屏上的段珩夜沒有看到孟錦淮此時的樣子，他將資料打開之後便無比認真轉身的對孟錦淮說：“但是之前這些燃料卻經過了高溫，並且在高溫下發生了某種反應。所以它們並沒有蒸發，而是在十幾年後形成了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暗藍色金屬狀。”

　　段珩夜的話音落下去之後，孟錦淮久久沒有說話。

　　要是平常人聽到的話，他們或許會覺得段珩夜的話沒有什麼特殊的意識。但是對於段珩夜和孟錦淮來說，這個“高溫”卻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詞。

　　儘管是一種燃料，但鱗燃火只有在特殊的裝置中才會發生反應。那種裝置是新型光能炮的一部分，它的體積很大——這也是機甲上暫時難以裝配的一個重要原因。

　　看到這個結果之後，一個略顯瘋狂的猜想同時出現在了段珩夜和孟錦淮的腦海之中——當年的鱗燃火已經被成功的裝配到了機甲上。

　　再看一眼前方的資料，段珩夜心想，或許這個猜想本來就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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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關於鱗燃火的事情，目前只有段珩夜和孟錦淮知道。而在那天的廢墟之旅後，線索好像又毫無預兆的斷在了這裏。

　　現在南諸星方面的調查依舊在繼續，而他們所調查的範圍和投入進去的人力，也在逐漸的擴大。

　　同樣在這個時候，段珩夜也回到了南諸星，開始進行體檢。

　　現在星際時代的人已經幾乎不再生病，傳統意義上的醫院也已經消失不見。但是在南諸星上，依舊有一家專門為星際時代疑難雜症所設立的研究機構。這一次，段珩夜的體檢便在那裏進行。

　　上一世的段珩夜身體一向不錯，他很少會去醫院，更別說利用一堆儀器進行詳細體檢了。所以等在約定時間到達這個研究機構後，看到眼前這些龐大的儀器，一直自認心理素質不錯的段珩夜都產生了一點懼怕感。

　　……真不愧是星際上最最頂級的設備，單單看一眼那些亮起的光屏還有上面意義不明的文字，段珩夜的心情變緊張了起來。

　　上次在昏迷的時候，段珩夜也曾經用一台軍部特有儀器檢查過身體。但是與這一次相比，上回的儀器更偏向於看他體內各種元素是否“正常”，這次的卻旨在檢查他的健康情況。

　　現在雖然還是軍部的正常工作時間，但孟錦淮依舊抽空來到了這裏。他看出了段珩夜臉上的緊張，接著安慰般的站在了段珩夜的身後，然後對他小聲說道：“沒關係，這個儀器看上去體積龐大，但是你只用坐在前面的那個位置上就好。”

　　順著孟錦淮所指的方向看去，段珩夜見到就在那一台龐大的儀器之前，有著一個銀白色的金屬座位。那座位離身後的儀器尚且有些距離，見狀段珩夜緊張的心情總算是平復了一點。

　　他向孟錦淮點了一下頭，接著便朝著座位走去。

　　因為段珩夜身份非常特殊的緣故，今天這家機構的所有高層工作人員都到達了現場。等到段珩夜走到座位邊，接著就有人過來對他說道：“段教授，您一會只用坐在這裏就好。因為接下來會有光光線掃描專案，所以您大部分時間都要閉上眼睛。對了，這一次的檢查掃描可能需要四十分鐘的時間。”

　　這個工作人員只做了簡單的交代，聽到他的描述之後，段珩夜總算是稍稍的放下了一點心來。他按照指示坐在了位置上，接著便對依舊站在那裏的孟錦淮說道：“還有四十分鐘，你先走吧。”

　　聽到段珩夜的話之後，孟錦淮站在那裏搖了一下頭，然後對著他說：“沒關係，我在這裏陪你。”

　　孟錦淮的話音剛落，段珩夜便聽到那位工作人員對自己說：“段教授，現在儀器已經準備就緒，您閉眼之後檢查就要開始了。”

　　聽到了工作人員的話，段珩夜最後看了一眼孟錦淮。此時元帥大人正向段珩夜點頭，然後輕輕地做了一個“等你”的口型。

　　段珩夜莫名的安心了下來。

　　星際時代的體檢科技含量的確高，段珩夜閉上眼睛之後過了半天都沒有任何感受。因為四周實在太過安靜的緣故，此時他的竟然生出了幾分的睡意來。不過段珩夜想，在體檢中睡著的確不是一個好事，他強撐著精神再次坐直了身子。也是在這個時候，一直等在旁邊的孟錦淮忽然開口說道：“馬上了，不要著急。”

　　孟錦淮的話說出口，段珩夜才發現，原來他現在站的離自己這麼近。儘管不能說話，但是段珩夜還是微微的點了一下頭。孟錦淮剛才的提醒叫段珩夜重新打起了精神，接著繼續耐心的等待著結果的出現。

　　閉著眼睛的段珩夜不知道，此時自己身後那個巨大的儀器上，光屏已經全部亮起並且閃動著不同的字元。剛才等在自己身邊的大半工作人員都已經離開，現在他們正坐在辦工桌前，一臉緊張的盯著眼前的資料看。

　　同樣和上回那次檢查不同，這個體檢結果出的非常快。幾乎是在儀器用各種光進行掃描的同一時間，便有資料傳輸到了工作人員的光腦上。

　　四十分鐘很快便過去，陷一片黑暗中的段珩夜忽然感受到，有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他還沒有來的及作出什麼反應，便聽到孟錦淮熟悉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好了阿珩，檢查已經結束了。”

　　終於，段珩夜睜開了眼睛。因為閉眼時間有些長的緣故，忽然睜開眼睛，段珩夜還是被屋內的燈光給晃了一下。孟錦淮伸出手去將段珩夜拉了起來，“我們現在在這裏等待結果就好。”他如此說道。

　　段珩夜和孟錦淮一起坐到了辦公區邊的沙發上，不過這回還沒等他坐多久，便見到有工作人員向兩人快步走了過來。

　　“元帥大人、段教授，現在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

　　聽到他的話，段珩夜不由得有些吃驚。儘管他之前就知道，這個體檢的結果很快就能夠拿到，但是這樣短的時間還是叫他一驚。和注意力主要放在體檢時間上的段珩夜不同，孟錦淮一眼便看出，眼前這個工作人員臉上的猶豫和糾結。

　　儘管心理上不太願意承認，但是孟錦淮知道，能夠叫對方露出這樣的表情，段珩夜的檢查結果大概不容樂觀……

　　“好。”孟錦淮轉身看了一眼段珩夜，接著便同他一道站起向著工作人員聚集的區域走去。

　　在這邊一張空著的辦公桌前，亮著一面一米多高的光屏，此時螢幕上儘是段珩夜不認識的資料。見到段珩夜和孟錦淮過來，周圍站著的人猶豫了一下，接著走來說道：“這個是段教授身體各個器官的狀態……”他停頓下來看了看段珩夜和孟錦淮一眼，見兩人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便繼續說：“這個狀態，有些不樂觀。”

　　工作人員這話說的很是委婉，但是聽到之後，段珩夜的眼皮還是不由得隨著輕輕跳了一下。

　　同樣在這個時候，孟錦淮的兩隻手分別從背後攔住段珩夜的胳膊，幾乎將他整個人都圈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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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段珩夜手中有足量的被克隆出的“臨時解藥”，且已經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服用。但是這次體檢的結果卻告訴段珩夜——他所服用的這種臨時解藥，其實只可以暫緩發作跡象罷了。換句話說，段珩夜身體內的毒並沒有被真正的清除。

　　所以儘管那毒已經很久沒有再發作過，但是段珩夜的身體的狀況依舊不好。長時間的毒素積累，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給他體內的器官造成了難以察覺，但是卻幾乎不可逆的傷害。

　　關於那個所謂的“解藥”，若是要舉例的話，它便像是人在受到嚴重的外傷之後所打的麻藥。血並沒有止住半分，但是依靠這藥物，感覺卻遲鈍了下來。

　　其實皇室按時發放的所謂的“解藥”，一直都只是一種特效的“麻藥”罷了。

　　從小時候開始受到藥物控制起，段珩夜身體內的毒素就在一天天的累積和蔓延，至今未曾減少過半分。

　　儘管心裏有些準備，但是聽到那個工作人員口中毒素遲遲不解的後果之後，段珩夜還是不免緊張了起來。他自認是一個已經經歷過生死，並且不算貪生的人。但是放在星際時代這動輒二百多的平均壽命的背景裏，早早下線似乎怎麼想在怎麼虧啊。

　　見段珩夜一直沒有說話，孟錦淮不由得有些擔心的問了一下。正想的有些出神的段珩夜被孟錦淮這樣一問，直接將自己的心裏的後半句話說了出來。聞言，孟錦淮沉默了好一會，直到最後忽然從背後給了段珩夜一個擁抱，然後小聲在他的耳邊說道：“放心，不會的。”

　　段珩夜從未聽過孟錦淮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他愣了一下，最後卻反過手來輕輕地拍了一下孟錦淮的手臂，“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