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段珩夜的出現使得全場寂靜， 雖然來參加這場會議的全部都是機甲研究界數一數二的人物， 但是這並不代表大家不會好奇段教授的私人生活。

　　發現自己被聞沐伽擺了一道之後， 段珩夜迅速反應過來。現在自己但凡做出點什麼“特殊舉動”，便算是上了對方得當。段珩夜在心裏默默的呵呵了一下，接著非常禮貌的朝聞沐伽點了一下頭。還沒有等大家反應過來， 他便轉身迅速的在機器人的指引下向著大廳內走去。

　　他的動作流暢，全程只用了兩秒鐘時間便消失在了對方的面前。

　　這間無柱式宴會廳室內面積極大， 和門口處的熱鬧場景不同， 大廳內側早已經有不少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安靜等待著一會的開幕式。剛才看到段珩夜入場，已經落座的人也站了起來。看到他們之後， 段珩夜非常禮貌的點頭示意，接著便被機器人引入了下午為他預留好的座位上。

　　這場機甲大會安羅籌備已久，開幕式晚宴的座位更是早早就已經按照來人在學界的地位分好。但是因為段珩夜的突然到場，工作人員還是不嫌麻煩的花時間將頭幾桌的座位好好調整了一番。

　　這是身為院長的段珩夜第一次來參加會議， 但是燁天帝國機甲研究院卻有不少人都是這場會議的常客。段珩夜坐下之後就發現，自己的周圍有不少的熟悉面孔。看到自己來後，大家都在偷偷朝著這邊打量。

　　星際時代人們的平均壽命高出地球很多，衰老自然也被無限延緩。院裏一些資歷頗深的研究員， 雖然長相年輕， 但是實際年齡卻都大出段珩夜很多。方才他沒來的時候，那些工作人員全部都是一副正經嚴肅的樣子坐在那裏。但是一等段珩夜過來， 大家卻又像是見到了班主任一般的緊張了起來。

　　看看他們緊張的樣子，再聯想一下大家的年紀， 段珩夜忽然感受到了一兩分壓力……

　　發現自己的到來摧毀了這裏和諧的氣氛，段珩夜其實也有一些無奈……他想了想後，索性直接將桌上的復古紙質流程單拿起，裝模作樣的看了開來。而見段珩夜低頭，周圍幾桌的氣氛才總算是和諧了一點。

　　這些研究人員害怕段珩夜，但是卻也有不怕他的人在。

　　大會即將召開的時候，段珩夜身邊的椅子終於被人慢慢拉開。燁天帝國機甲研究院副院長蘇明歌——本次大會原本的最重要嘉賓，終於端著酒杯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按理來說，被擠掉首位的蘇明歌應該生氣才對。但神奇的是，他來之後只是禮貌性的和段珩夜打了一個招呼，接著將酒杯放下，視線也投向了前方。就像兩人只是一般同事一樣，絲毫看不出曾經在院裏時那樣的針鋒相對。

　　開幕式的主持人是安羅大學的副校長，他從事的研究也與機甲有些關聯。不過明明是另外一個行業的泰斗級人物，明明已經見過了各種大場面。可是當他真正的站到舞臺上，看到正對自己十米外的段珩夜之後，卻又忽然的緊張了起來。

　　清了清嗓子之後，安羅副校長走上台前，開始按照提前寫好的稿子講話。雖然在盡力放鬆，但只要餘光一瞄到段珩夜，他說話便忍不住開始磕絆。這場會議雖然不進行直播，但是媒體依舊在收集鏡頭，為晚間新聞做著準備。

　　離得遠或許還看不出來，但凡是稍近一點或是通過監控器看，便能夠發現他此時的狀態不對。

　　站在舞臺側邊的聞沐伽抱著手臂看著臺上的人，過一會又轉身去瞄段珩夜一眼。

　　準確的說，由於曾經將對方視作情敵，聞沐伽對段珩夜實在是太過瞭解。上次在軍部見面的時候，聞沐伽就隱約覺得段珩夜有些變化，而現在看到對方與同事蘇明歌的相處後，聞沐伽終於確定了自己的感覺。

　　以某個時間為節點，段珩夜的身上發生了翻天覆地性的變化。

　　安羅院長的講話並不長，他說完之後便趕忙走下了台去。緊接著，作為本次活動贊助商的聞沐伽走上了台。段珩夜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剛剛放在桌上的紙質流程單……這個單子上並沒有寫聞沐伽要上臺。

　　接著段珩夜慢慢的將視線挪回了臺上，他直覺對方的上臺與自己有些關聯。果不其然，從站上去開始，聞沐伽的視線便落在了段珩夜的身上。

　　不單單是段珩夜自己，周圍的人全部都注意到了這一點。而蘇明歌更直接扭頭，開始正大光明的觀察起了段珩夜的反應。

　　在周圍人的注視下，段珩夜直接朝著聞沐伽的眼睛看去，兩人的視線都沒有一點躲避的意思。

　　“……大家晚上好。”見段珩夜看向自己，聞沐伽終於開口說，“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星際機甲大會召開的日子，作為本次活動的主辦方，我非常感謝所有嘉賓的到來。而想必大家也發現了，這一次來參加會議的，還有我們燁天機甲研究院的院長，段珩夜段教授。”

　　說完這句話之後，聞沐伽笑著伸出手去朝坐在自己正前方的段珩夜示意了一下，接著又繼續說道：“眾所周知，段教授對現今的機甲研究做出了極大貢獻。而今天有幸邀請他來參加本次開幕式，大會主辦方以及……我本人都非常期待段教授能夠上臺，和大家一起分享對行業未來發展的看法。”

　　果不其然，聞沐伽是在這裏等著自己呢。

　　會場上的氣氛一時間變得緊張無比，在場誰都知道，段珩夜今天是臨時出現在安羅的，並且流程單上也沒有講話致辭的環節。

　　在場的的畢竟都算是帝國上層社會的成員，哪怕對緋聞不好奇，也有不少人聽說過段珩夜與聞沐伽黑臉的八卦。見到這個場景，雖然坐在後面看不到段珩夜的反應，但大家還是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聞沐伽的話音已經落了下去，可是段珩夜依舊穩穩的坐在那裏，看上去沒有一點點想動的意思。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臺上聞沐伽的笑臉慢慢的收了回來，他注視著對方，準備再一次開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段珩夜終於站了起來，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慢慢的走到了走廊上。

　　或許目前現場只剩下了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那便是蘇明歌。

　　在段珩夜站在走廊上後，寂靜無比的大廳再一次傳來了一小下凳子摩擦地板的聲音。順著聲望去，原來是蘇明歌轉身歪著脖子向段珩夜看去。

　　按照蘇明歌對自己這位同事的瞭解，段珩夜聽到聞沐伽的話後，有兩種可能的反應——其一是上臺講話，而另外一種可能則是，直接轉身離開。

　　其實若現在站在走廊上的人是原主的話，他的確有可能直接不給聞沐伽半點面子的走出大廳。可是此時站在這的人確是段珩夜，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他終於轉身走上了台去。

　　見段珩夜真的過來了，聞沐伽似是有些吃驚的挑了一下眉，接著將舞臺的中心給讓了出來，側身朝對方鼓起了掌。

　　安羅這間宴會廳看上去非常“復古”，但是細節方面的科技含量卻一點點也不少。現在大廳裏面本來就寂靜，聞沐伽有些突兀的掌聲響起之後，便被擴音裝置捕捉到並且向全廳的角落散去。

　　緊接著他，陣陣掌聲終於刺破了這片寂靜——此時的場景莫名的叫段珩夜聯想起了自己穿越進這本書的第一天。

　　段珩夜走上了舞臺，他輕輕的朝大家鞠躬，接著站直了身子。其實這一刻，比起臺上的段珩夜，反倒是台下的人比較緊張。

　　無論是不是在燁天帝國機甲研究院裏工作，至少大家都是同行，在人們的印象中，段珩夜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發表過講話。不是對段珩夜的口才沒有信心，只是無論怎麼看，他都不像是一個擅長在公眾場合發言的人。

　　台下人緊張的等待著，可是臺上的段珩夜卻一點也不受影響，他看了下方一眼接著說道：“首先非常感謝大會對我的邀請……”聽到這句話後，站在一邊的聞沐伽非常明顯的挑了一下眉，顯然他並沒有想到，段珩夜會主動提到這件事。

　　不能否認的是，今天聞沐伽叫段珩夜上臺，其實並沒有對他的發言抱有期待，甚至只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來看的。但是沒有想到，段珩夜一開口便給他了一個驚喜。

　　平常看起來疏離的段教授站在臺上之後，確是意外的沉穩大氣。

　　“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星際的機甲研究一隻處於停滯狀態。”段珩夜一開口，便拋出了這樣一句殺傷力極強的話來。就在所有人沉默著思考的時候，他繼續說道：“雖然表面上我們取得了一個階段性的進展，可是實際上想必大家都能夠感受得到，這一代機甲相較於前代並沒有太大的進步。”

　　雖然之前沒有準備過，但是段珩夜的語速並沒有放緩，可以看得出來，他早就已經仔細的想過了這個問題。不過這句話說出口後，在場卻沒有一個人關心他的演講狀態，而是全部屏息注意著接下來的內容。

　　雖然有些不願意承認，但凡是機甲界人士均知道，這一代機甲的升級工作幾乎全是由段珩夜一個人完成的。而他剛才說的話，從某個角度來說不但是在打自己的臉，更是在打整個行業的臉。

　　……原來段教授平常不開口，一開口就這麼狠的嗎？

　　不瞭解的的段珩夜的人一臉驚詫，而剛才將凳子扭歪的蘇明歌則慢慢的轉了過去。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段珩夜會在今天，在業界幾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同行面前，一把將這塊遮羞布給扯掉。不留半點情面。

　　蘇明歌不由得開始期待起了自己這位同事接下來的發言。

　　不給大家留太多的思考時間，段珩夜繼續說：“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有很多，以整個業界的視角看，最大的問題是，資訊交流的不暢……”

　　聽到這句話後，蘇明歌忽然忍不住笑了出聲。作為研究院的副院長，他可是知道，“資訊交流不暢”裏面有段珩夜自己的很大一份功勞。沒有想到，這個人今天還真的就這麼將問題給赤。裸裸的拋了出來。

　　見蘇明歌忽然笑出聲，旁邊一個同樣來自研究院的同事忍不住看了一眼，接著小聲的叫了他一聲，“蘇院？”

　　“沒事”蘇明歌笑著擺了一下手說，“我在笑我們院長今天果然很帥。”

　　“……”聽到他的話，這位工作人員時候甚至連段珩夜的講話都忘記了繼續聽，他忍不住轉身楞楞的看著蘇明歌。如果自己剛才沒有聽錯的話，蘇明歌這是在……誇獎段珩夜？

　　等等，蘇明歌說的這到底是正話還是反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