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像備受周圍研究人員所詬病的那樣，段珩夜工作的時候喜歡單打獨鬥，幾乎不與旁人合作。不過從另外一個方向上看，原主又的確是一個機甲領域罕見的全才。

　　蘇明歌剛才將資料頁面打開，段珩夜一眼便看到了武器裝載區模型的異常。這既是出於先天對此方面的敏感，還有原主大量作圖在腦內形成的直覺。想到這段珩夜也不由感歎——上輩子的自己已經被眾人視作天資出眾，可現在換到原主這個殼子裏卻又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除了星際時代人類對大腦的開發更加全面外，大抵也有原主少年時代所經受的那些訓練的影響。

　　必須承認的一點是，和只顧自己研究的段珩夜相比，蘇明歌的確是一位非常盡責的副院長。除了管理研究院的日常事務外，他對自己帶領的機甲武器團隊也很在意。而這一次非常戲劇化的是，段珩夜只看了一眼便指出錯誤的地方正好就是機甲的武器系統……當然他並不是故意的。

　　抱著一種“看你到底要怎麼給我找茬”的心態，蘇明歌走到了光屏的正前方。段珩夜將模型圖放到兩米的原比例大小，自己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其實蘇明歌的個子和原主差不多，但是穿上高跟鞋後卻超了段珩夜小半個腦袋，注意到這一點後，段珩夜默默的和蘇明歌拉開了些距離。不過看到他往旁邊移動了一小步，蘇明歌還以為段珩夜不想和自己站在一起，接著便非常不屑的朝對方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接著小聲“嘁”了一下。

　　段珩夜沒有理會蘇明歌的小動作，他伸出手去在光屏上將自己方才發現的錯誤點放大，“這裏，結構有問題。”蘇明歌的內心早已經將段珩夜劃到了“非專業人士”的圈子裏，現在聽到對方說結構有問題，他臉上的不屑又更加一分。

　　蘇明歌看了一眼光屏，接著轉過身去滿是不爽的對段珩夜說：“這是第三輔助連接結構，武器承載系統的經典模型。您覺得有什麼問題？”

　　段珩夜將模型縮小轉過去，接著他直視著蘇明歌的眼睛說：“這個結構非常經典，但不適配十二代機甲，有脫離精神力控制的風險。”

　　脫離精神力控制……聽到這句話後原本自信滿滿的蘇明歌瞬間便愣在了原地。

　　段珩夜是怎麼知道的？

　　在此之前，在蘇明歌的帶領下，機甲武器組已經秘密用這個模型做了好幾場封閉的模擬試驗。那幾場試驗結果的確是和段珩夜說的一樣，機甲運行一定時間後武器系統便脫離了精神力的控制。段珩夜沒有亂講……要不是確信這位院長對武器組的工作沒有半點興趣的話，蘇明歌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觀摩了試驗。

　　總之此前研究組一直沒有往這個經典結構上想，但是現在經過段珩夜的提醒，蘇明歌終於在瞬間便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十二代機甲便是由段珩夜主導更新的新一代機甲統稱，蘇明歌一直鄙視這代機甲相比于前代進步較小，但沒有想到現在竟然是自己的研究組沿用老模式給翻了車。瞬間蘇明歌的臉色便難看了下來，對於他而言被段珩夜指出問題所在是一件非常恥辱的事情。

　　辦公室裏沉默了一會，蘇明歌暗中咬了咬牙說道：“謝謝院長提醒，我現在就去組織會議。”說完之後就轉身快步朝著辦公室外走去。尖細的鞋跟碰在地板上，發出了一陣略有些刺耳的撞擊聲。

　　對於燁天帝國機甲研究院的每一個工作人員而言，今天都是令人緊張的一天。先是段珩夜一大早的“巡視”，後又是蘇明歌黑著臉從段珩夜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研究院房屋隔音做的非常之好，儘管段珩夜的辦公室外就是一個坐著三十餘人的大型實驗區，但卻沒有一個人知道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看到蘇明歌面色不善的從段珩夜辦公室走了出來，接著就直奔武器研究組所在的位置而去。

　　難道是這兩個人終於忍不了對方吵了起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想到這裏，研究院的氣氛更加凝重。

　　不過還沒等各種“內幕”和“小道消息”傳開，很快大家便知道了方才辦公室裏究竟發生了什麼。蘇明歌從辦公室出來之後便持續黑臉，他甚至沒有使用研究院內部系統，而是直接走到了武器研究組去親自通知所有人集合開會。消息迅速在研究院內傳開，看到蘇明歌現在的樣子，武器組更是人人自危。

　　還沒到蘇明歌通知的時間，武器組所有高級研究員便已經到達了會議室。心情煩躁的蘇明歌沒有賣關子的興趣，他雙臂環胸將會議室掃視了一圈，接著還沒等趕過來的工作人員喘口氣，蘇副院長便直接冷著臉把剛才段珩夜指出的問題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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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破研究瓶頸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在段珩夜講出連接結構問題前，沒有人往這個方向上想過。但是等他將這個關鍵點指出之後，人們卻又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的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雖然知道了研究突破口在哪，可是會議室裏的氣氛卻凝重依舊，甚至可以說人人自危。

　　要是發現這個問題的人是蘇明歌還好辦，但從等從對方口中得知是段珩夜指出的後，所有人的心情都緊張了起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段珩夜對武器系統的忽然關心是不是意味著……他準備對研究組下手了？院長喜歡獨立研究的習慣這裏每個人都知道，所以今天的事情在某些腦洞頗大的研究員看來，簡直已經成了段珩夜想找個理由炒掉他們的預兆。

　　就在這個時候，蘇明歌隨身攜帶的光腦忽然收到了一條消息。

　　正心臟狂跳等待著命運裁決的工作人員看到，蘇明歌低下頭去瞅了一眼光腦，接著就面無表情的坐到了會議室左手邊空著的第一個位置上。

　　這是怎麼回事？蘇明歌怎麼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見狀工作人員們面面相覷。

　　又過了不到一分鐘時間，會議室的大門再一次緩緩打開。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個身穿白色實驗服的黑髮男子慢慢走進了會議室，接著坐在了蘇明歌方才的位置上。

　　段珩夜竟然來參加武器研究組的會議了！看到他後，有幾個研究員瞬間便瞪大了眼睛，就差直接喊出“救命”這兩個字了。

　　不怪大家怕他，實在是段珩夜有太多“前科”。他升任研究院院長後，雖然平常沒有怎麼組織和領導過大家的研究工作，但光是借著“工作效率低下”這一個理由就開除了不少人。等他來後，會議室裏安靜的針落可聞，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段珩夜對他們的“處理”。

　　不過令人們意想不到的是，段珩夜坐下之後並沒有對這件事發表任何看法，而是直接示意蘇明歌會議繼續。不管其他人有多麼不安，事實確是在這場會議的前半部分，段珩夜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場會議並不長，畢竟連接系統的問題非常容易被理解，蘇明歌在會議中甚至沒有著重去講這個問題，而是和往常一樣分配了一下接下來的研究任務。

　　和以前一樣，他們從段珩夜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一點多餘的情緒，可在座工作人員卻已經把大大的“緊張”兩字寫到了臉上。那些帶著幾分試探與慌張的視線落到段珩夜的身上，竟然把他看的都有些滲得慌。

　　這個時候段珩夜終於意識到，彌補同事之間的信任的確任重道遠……

　　在會議的後半部分，蘇明歌開始讓大家討論修改方法，還沒等有人敢發言，一直充當背景板的段珩夜終於開口將自己的思路簡單說了一下。必須要承認的是，原主對機甲的研究的確深入，段珩夜整理出來的簡單思路瞬間便再次點醒了這些正處於瓶頸期的研究人員。

　　被那些詭異眼神盯了好幾十分鐘，段珩夜也實在是有些受不了。說完自己的想法之後，段珩夜便提前起身離開了會議室。自始至終，段院長都沒有提對這些沒有發現問題的研究員的處理方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特意過來為大家答疑解惑的導師一般。

　　他轉性了？

　　目送著段珩夜離開會議室，這裏的氣氛瞬間就變了一個樣。不知是誰先說了句：“段珩夜今天怎麼這麼好心？”接著原本寂靜的會議室立刻熱鬧了起來。

　　“他為什麼忽然關注武器系統了？”

　　“……不知道，從休假回來就挺奇怪的。”

　　“不過這個思路的確可行，按照方法走應該能夠節省不少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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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一片討論聲中，好久沒有說話的蘇明歌突然站了起來，凳子在金屬地板上劃出了“刺啦”一聲。看到他，剛才討論的正起勁的研究院們又出了一身冷汗，雖然段珩夜離開了，但是這還有一個心情不好的副院長在！自己怎麼就先聊起來了呢。

　　不過蘇明歌雖然臉色還是不太好，可起身後卻像以往那樣的拍了拍手說：“就按照段珩夜說的思路走，先試一試。”接著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會議室，看不出有什麼奇怪情緒。

　　會議室外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蒼綠色的雲杉林，蘇明歌出門之後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朝研究室走去，而是徑直立在了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雲杉蘇明歌慢慢的皺起了眉，他大段珩夜七歲，早對方兩年成為研究院領導。蘇明歌從不掩飾自己對段珩夜成為院長的不屑，但是今天對方卻頭一回給他帶來了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