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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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兩道人影在森林中奔馳著，那是身兼夏提雅僕役與愛妾的吸血鬼新娘。

　　兩人以彷彿要切斷森林般的速度奔馳在獸徑上。路況極差，左右兩旁不斷有細枝突出。不過，黑暗中的兩人禮服完全沒有被鉤破，穿著高跟鞋以不像是在惡劣路面奔馳的速度不斷前進。

　　奔馳在前面的吸血鬼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夏提雅，奔馳在後面的吸血鬼則拖著像是枯樹幹的東西。

　　森林中的這個位置，距離和塞巴斯他們分手的地方並不遠，畢竟她們沒有里程表，無法得知離目的地還有多遠，但應該還需要跑很久。不過，一道堅硬金屬碰撞的聲音突然響起，讓跑在前面的吸血鬼立刻停下腳步。

　　這是一條狹窄的獸徑，前面的人停下腳步，後面的人當然也只能停下。

　　「為什麼突然停下來？」

　　跑在前面的吸血鬼新娘正要回答後方投來的疑問。不過，還沒回答前她就先察覺到抱在手中的主人發出的冷冽眼神，身體劇烈一震。

　　背脊躥起一股冷戰，這都是因為她深知自己的主人並不是那種和善慈悲之輩。

　　被橫抱——或者說是被公主抱——的夏提雅不滿地輕輕伸了伸腳。

　　敏銳地察覺到這代表什麼意思的吸血鬼，放鬆雙臂的力道。

　　彷彿從籠中跳出來般，夏提雅翻身一跳。

　　她身手敏捷地跳向空中，穿著高跟鞋的纖細雙腳踩上地面，身上的禮服也跟著往下一滑蓋住雙腳。

　　一站到地面，夏提雅便感到厭煩地撩起銀色長發，輕輕轉動脖子。

　　看到主人的冰冷眼神，吸血鬼不禁嚥了一口口水。

　　「到底是怎麼了呀？」

　　夏提雅不願在森林中奔跑純粹只是嫌麻煩，而且也不想弄髒自己的鞋子。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但在場沒有人會說出口也不會去想。因為那個原因即使在納薩力克中，也只有少數幾個人敢當著她的面說出來。

　　既然被當成代步工具，除非有夏提雅的指示，否則吸血鬼新娘就不能無故停下腳步。她不需要一雙擅自亂動的腳。

　　根據亂動的理由，還有可能遭到酷刑侍候。

　　夏提雅的疑問中就是帶有這種感覺。不對，只是受到酷刑侍候還算謝天謝地呢，在剛才的疑問中甚至可以隱約感受到些許殺氣。

　　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中，除了由四十一位無上至尊親自創造的角色以外，其他所有人的生殺大權皆掌握在統治階級的樓層守護者和領域守護者手中。如果在這時候繼續惹惱夏提雅，可能會馬上遭到處決吧。

　　知道嚴重性的吸血鬼，感覺著接下來的這句話或許是自己的最後遺書，戰戰兢兢地開口請罪：

　　「請原諒我，我踩到了捕獸夾。」

　　夏提雅移動目光，看到吸血鬼的纖足被一個強力的粗糙金屬捕獸夾緊緊夾住。

　　那不是用來對付人類的，而是用來捕提野熊那種頑強生物的陷阱。如果夾到人的腳踝，即使穿著腿甲，夾子的力道恐怕也能輕易夾斷骨頭。不過——吸血鬼和普通人類有許多不同之處。

　　即使腳被捕獸夾上咬碎獵物用的尖刺刺入，吸血鬼也絲毫沒有感到疼痛或是骨折，不僅如此，甚至連一點受傷的感覺都沒有。

　　吸血鬼除了銀或類似的特殊金屬，以及具有一定程度魔力的魔法武器之外，幾乎可以減輕所有物理攻擊傷害。擁有這種能力的他們，被只由鐵製成的捕獸夾夾住，根本不可能受傷。只要將捕獸夾拿掉，被夾住的傷口想必立刻就會復原。

　　然而即使能將損傷無效化，但捕獸夾還是充分發揮了另一個效果，成功阻礙了她們的行動。

　　這個陷阱沒有塗抹毒藥，所以可以清楚得知，原本的目的並不是要置獵物於死地。單純只是想要阻撓獵物吧，借由增加負傷者來降低對手的行動力。

　　雖然沒說出口，但夏提雅還是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快點打開捕獸夾呀。」

　　「是的！馬上打開！」

　　聽到夏提雅的命令後，吸血鬼伸出纖細玉手，不假思索地將兩邊的夾刺撐開。捕獸夾抵抗不住比熊還要強大的力量，放開了夾住的獵物。

　　美女撬開捕獸夾的光景看起來很不真實，但知道吸血鬼力量的人並不會對這樣的光景感到大驚小怪。

　　「不過，竟然會出現陷阱，那就表示目的地已經不遠了吧。原本以為還很遠呢。」

　　「是的，請稍等片刻。」

　　跟在後方的吸血鬼，將手上那個如同枯樹幹的東西丟到地上。

　　那是身體水分盡失、徹底木乃伊化的人類屍體。但這個屍體應該不是單純的死屍，證據就是被丟出去的屍體有了虛假的生命，動作僵硬地活動起來。

　　枯枝般的手臂前端長出銳利的爪子，空虛的眼窩中發出和吸血鬼一樣的紅色光芒，微張的嘴巴冒出異常尖銳的犬齒。

　　這是名為低階吸血鬼的魔物。

　　就是剛才被吸血鬼吸光血的強盜的下場。

　　「我問你，這裡距離你們的巢穴不遠了吧？」

　　低階吸血鬼對自己的主人深深一點頭，發出類似呻吟或哀號的聲音。

　　「他是這麼說的，夏提雅大人。」

　　「是嗎，為什麼沒有設下連續啟動式的陷阱？」

　　除了捕獸夾之外，應該還要設下警鈴和其他陷阱才比較合理。但她們卻沒有發現類似的陷阱。

　　夏提雅環顧四周，大概是在查探附近有沒有什麼人躲藏吧。吸血鬼見狀也跟著一起搜尋，直到主人搖頭為止。

　　「……唉，算了吧，反正你們又沒有搜索系的能力……」

　　聽到這句低喃後，吸血鬼才發現自己被原諒的理由。

　　因為包括自己的主人在內，吸血鬼並沒有察覺陷阱的特殊技能，所以無法發現剛才的捕獸夾，也因此保住了一條命。沒受罰的理由可能是主人覺得，因為做不到的事而降下處罰太過不合理吧。

　　「早知道就把那丫頭借過來了。」

　　索留香習得了暗殺者這個職業，擁有盜賊系特殊技能的她想必可以輕鬆發現陷阱等事物。

　　「唉，沒有的東西再怎麼強求也是無濟於事。那麼，快點前往盜賊們的巢穴吧。」

　　不久，終於來到傭兵巢穴附近。明明是在森林裡面，樹木卻越來越稀疏，穿過這裡後，已經完全看不到樹木，只有一片冒出許多石頭的茂密草原。

　　這種地形被稱為石灰岩地形。

　　在一個研缽形狀的窪地中央有一個大洞，些許光線自洞窟內射出。從光線的感覺來判斷，內部應該是有一道緩坡通往地下吧。

　　設置在洞窟入口兩側的物體，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設置在那裡的。

　　那是高度差不多到人類腹部的圓木屏障，不過也沒有多了不起，只是以數根圓木隨便搭建而已，但左右各站了一名哨兵。

　　看來是想利用圓木當作掩蔽下半身的遮蔽物，如果遭到敵人的弓箭攻擊時，可以用來當作掩體，然後趁機通知同伴敵人來襲吧。

　　一般戰鬥的話，如果從這樣的距離襲擊對方，增援肯定會從洞窟當中出來，也會讓對方有時間可以準備武器。若是不想被對方發現、偷偷接近的話，周圍那些大到足以用來隱蔽身體的岩石也都被移開了。

　　不僅如此，哨兵的肩上還掛著大鈴鐺。就算遭到偷襲倒下，也會發出鈴聲通知裡面的同伴有敵襲。

　　可以說設想得相當周到呢。

　　不過，有一個方法可以解決這個無法從物理層面下手的窘境。

　　那就是魔法。

　　施展「寂靜」魔法後，一口氣趕盡殺絕；或者利用「透明化」接近敵方，使用「迷惑人類」引出對方也行，破壞鈴鐺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哪種方法最好玩呢，如此思考的夏提雅發現有個重要的情報自己並不知道。

　　「入口只有一個嗎？」

　　面對夏提雅的提問，低階吸血鬼動作僵硬地點頭回應。

　　夏提雅露出微笑，如此一來就已經無須多做思考了。

　　固若金湯的防禦，可以用來對付企圖奇襲的敵人，也可用來以寡擊眾。不過，夏提雅她們並不一樣。

　　對於能夠以懸殊力量將人類像蟲子一樣擊潰的人來說，即使正大光明地長驅直入也毫無問題。唯一需要顧慮的是還有其他出口，因為對方可能會從別處逃走。

　　「這樣呀。那麼，既然已經來到這裡，也不需要躲躲藏藏了呢。因為人家實在不習慣偷偷摸摸地隱秘行動呀。」

　　「夏提雅大人的所到之處，都會熠熠生輝。」

　　「理所當然的事不算是拍馬屁，想拍馬屁的話還得多動點腦筋呀。」

　　不理會低頭請求原諒的吸血鬼，夏提雅伸手抓住低階吸血鬼的身體。

　　「我就把先鋒這個重責大任交給你囉。上吧。」

　　纖細的雙手揮舞，低階吸血鬼帶著劃破空氣的聲音命中一名哨兵。因為施加了垂直翻滾的力道，低階吸血鬼在空中翻了幾十圈後才命中哨兵。

　　兩人激烈碰撞，撞擊的程度猛烈到令人難以置信。不只頭部，哨兵連胸部都噴出鮮血，血花四處飛濺。

　　鮮血的腥臭味飄散開來，另一名哨兵似乎還無法理解眼前發生了什麼事，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注視著同伴的慘狀。

　　不過對於投擲的一方來說，這卻是相當有趣的一副光景。

　　「好球——」

　　「太精彩了，夏提雅大人。」

　　兩位吸血鬼對舉手歡呼的夏提雅拍手稱讚。不用說，低階吸血鬼的身體也被砸了個粉碎，但三人一點難過的樣子都沒有。那個低階吸血鬼原本就不是納薩力克的人，只是為了好玩而創造出來的傢伙，即使就此消滅，她們也沒有任何感覺。

　　而且對方不過是個人類，在夏提雅的腦袋裡，完全不記得曾經跟他約定過什麼。

　　「那個，還有一個。」

　　夏提雅的目光在兩名吸血鬼之間游移，兩人見狀慌慌張張地拿起方便投擲的石頭遞給夏提雅。

　　「嘿咻。」

　　聽到鈴聲從遠方傳來，夏提雅抓起對她的手來說稍大的一塊石頭。

　　纖細玉手以驚人的速度甩動，下個瞬間，看到出現在遠方的結果後，夏提雅愉快地發表戰果：

　　「那麼，這一球……應該算是……兩個好球吧？」

　　掌聲再次響起。

　　聽到鈴聲響起的哨兵，似乎正在大叫有敵人來襲的聲音傳到夏提雅她們這裡。

　　望著越來越吵鬧的洞窟，夏提雅露出溫柔的微笑後開口命令：

　　「那麼，上吧。你爬到附近的樹上監視，看有沒有人逃走。而你當前鋒負責開路。不過，如果有什麼比較強的傢伙記得告訴我，那可是我的玩具喔。」

　　「是的，夏提雅大人。」

　　「去吧。」

　　收到命令的吸血鬼先於夏提雅跨出一大步，慢慢邁向洞窟入口一帶——

　　接著身影便消失了。

　　大地陷落——不對，大地並沒有陷落，是吸血鬼掉入了陷阱。

　　如果是夏提雅或許可以在掉入之前避開陷阱，但以吸血鬼的瞬間爆發力，似乎還是來不及避開腳下土地瞬間消失的陷阱。

　　「咦？」

　　對於不具備特殊技能無法發現陷阱的低等奴僕來說，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所以剛才也原諒了她。不過即使能諒解，夏提雅還是不禁發出失望的聲音。接著，她臉上露出誇張的微笑，那既非出自溫柔，更不是充滿好意或害臊的表情。

　　的確，仔細一想，洞窟前設下掉落陷阱應該是可以事先預測到才對，吸血鬼卻愚蠢到沒有看穿，甚至還上當，實在令人憤怒。內心湧現的這個情緒，夏提雅則以笑臉表現出來。

　　在光榮的地下大墳墓中守護許多樓層的夏提雅·布拉德弗倫，這樣一個大人物的奴僕竟然中了這種陷阱，這點特別令她無法忍受。

　　一道充滿殺氣的聲音，從夏提雅的嬌豔紅唇中傾瀉而出。

　　「我要把你大卸八塊喔，還不快點出來。」

　　一個跳躍，吸血鬼出現在掉落陷阱的邊緣。身上的衣服雖然被泥土弄髒，但沒有受傷的跡象。

　　「別讓我太失望嘛。」

　　「非常抱歉——」

　　「算了，快點給我過去。還是說，你也想跟那個垃圾一樣被我丟進去？」

　　夏提雅舉起一隻手作勢要抓人，吸血鬼發出慘叫般的聲音表示瞭解後，立刻小跑步奔入洞窟中。夏提雅則優哉地跟在後面，緩步走入洞窟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