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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許你》第16章
第十六章 以老賣老

  春去夏至,秋過冬來,景瑞元年冬日的第一場大雪落下時,正是這一年的冬至日。皇帝要在這一天行祭天大典,這是祝雲瑄登基的第一年,因而這場祭天儀式更顯得格外重要。

  丑時二刻,天色最黑的時候祝雲瑄便起了身,寢殿裏的燈都點了起來,十數太監伺候著他洗漱更衣。祝雲瑄面有疲色,渾身都不得勁,昨夜他只囫圇眯了一小會兒,夜裏天驟然冷了,便是這寢殿裏有地龍又點了數個火盆他依舊翻來覆去冷得睡不著,這會兒一起身便覺得嗓子疼得難受,昏昏沉沉的,大抵是又受了風寒。

  高安跪在地上給他系腰帶,聽到祝雲瑄低聲咳嗽,擔憂道:“陛下,要不傳太醫來瞧瞧,先喝了藥再去吧?”

  “不必了,今日祭天式,別誤了時辰。”

  寅時,浩浩蕩蕩的大駕鹵簿擁著皇帝禦輦,行往位於城南的天壇圜丘。

  車隊剛出了宮門,梁禎便趁著夜色漆黑上了禦輦來,祝雲瑄正端坐在車內閉目養神,聽到動靜並未睜開眼睛。膽子這麼大,敢不經傳喚爬上禦輦的,也只有那一人。

  梁禎將手裏的暖爐塞給他,順口問道:“陛下面色蒼白,眼下還有烏青,可是昨夜沒睡好?”

  祝雲瑄不答,梁禎便自顧自地伸手過去捏了捏他的手心,果真是一片冰涼:“這些宮人是怎麼伺候人的,幸好臣帶了暖手爐來。”

  他說著又去捉祝雲瑄的腿,祝雲瑄終於睜開了雙目,蹙著眉不耐望向他:“昭王要做什麼?”

  梁禎笑了一笑,給他綁上護膝,遮在了袞服裏頭:“外頭冰天雪地的,一會兒祭天式估摸著要好幾個時辰,跪那麼久陛下這膝蓋怕是受不了。”

  “拿掉。”祝雲瑄冷聲道。

  “為何要拿掉?臣是為了陛下好。”

  祝雲瑄的雙眉緊擰著:“祭天祭神,貴在誠心,如何能偷懶耍滑?”

  梁禎很不以為然:“這怎能叫偷懶耍滑?誰說戴上護膝就是不誠心了,陛下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迂腐了?”

  怕都是被那位曾首輔給教得,梁禎心下搖頭,這老古板盡不做好事。

  見祝雲瑄依舊面有不豫,梁禎又道:“陛下您且放寬心,您既是天子,老天爺定也不忍見您這麼受凍遭罪的,更何況,外頭那些個官員,哪個腿上沒戴上這個,也只有您會這麼實誠。”

  祝雲瑄閉了閉眼睛,他如何不知這些,先帝在位時他們這些皇子每次跟來祭天,誰不是全副武裝想盡辦法用著各種法子驅寒和偷懶,且從前他最擅長的就是這個。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坐在帝位上的人是他,祭天的也是他,他這個皇位本就是偷來的,多少雙眼睛從旁虎視眈眈地盯著,登基這一年來他沒有一刻是能真正感覺到心安的,只想著或許自己誠心一點,便能求得多一點上天庇護、神明保佑。

  梁禎卻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邊給他綁護膝,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求天求人不如求己,陛下何必那麼看重神明。”

  祝雲瑄怒而打斷他:“昭王也未免太過倡狂了些,竟連神明都不放在眼中了。”

  梁禎抬眸望向他,眼中笑意愈深:“臣不信天地不信鬼神,臣只信自己,陛下若是願意,亦可信臣。”

  祝雲瑄怔愣了一瞬,複又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

  梁禎也不再煩著他,陪他坐了一陣便下了車去,祝雲瑄心緒複雜,猶豫許久,還是叫了人上來,幫自己把那護膝給解了。

  卯時,太和鐘聲起,祝雲瑄下輦,穿過天壇南面正門,一步一步走上圜丘祭天台,鐘聲止,鼓樂聲起,祭天大典正式開始。

  祭天臺上天燈高懸,燔柴爐內升起了煙火,煙雲縹緲中,皇帝率王公宗室、群臣百官先拜昊天上帝牌位,後至祖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再回拜位,對諸神行三跪九拜之禮。

  寒風刺骨,大雪一直未停,紛紛灑灑地落下,祝雲瑄的冕冠、衣肩上俱是雪花,他的肩背卻始終緊繃著,一絲不苟地完成每一項動作。

  這還只是開始,祭天儀式隆重繁瑣,需要不停地反復跪拜、獻禮,出不得半絲差錯。梁禎跪在諸王之中,望著祭臺上那瘦削單薄的身影一再地重複俯身、叩拜,不由地微蹙起眉。

  待到他又一次起身,往諸神位獻爵時,一直緊盯著他的梁禎很明顯地看到,祝雲瑄走動時身形趔趄了一下,爵杯中的酒灑出來了一半,好在眾臣都垂首跪在地上,未有別的人注意到。

  一場祭天大典足足花了兩個時辰,近晌午才結束,返程時祝雲瑄已然凍得渾身都沒了知覺,回宮之後幾乎是被人攙扶著進了甘霖宮,剛進門就暈了過去。

  太醫匆匆趕來,施了針祝雲瑄才轉醒過來,一睜開眼睛便看到梁禎眉頭緊鎖著坐在一旁望著他。

  祝雲瑄啞著嗓子問他:“昭王怎在此?”

  “臣不放心陛下,便過來瞧瞧,一來就聽人說陛下又暈倒了,太醫說您受了寒,起了熱,須得好生臥床休養。”

  梁禎說著搖了搖頭,以前沒做皇帝時祝雲瑄並沒有這麼嬌弱,如今倒是好,時不時的就要病一場,這身子骨是越來越差了。

  祝雲瑄示意高安將自己扶起來,靠在床頭疲憊道:“朕無事。”

  “陛下何必逞強,若當真無事便也不會一回來就撐不住暈過去了。”

  祝雲瑄還想說什麼,下頭的人進來稟報,說是顯王帶著一眾宗室都在外頭候著,催促陛下儘快動身,時候已經不早了。

  祝雲瑄皺眉道:“什麼時辰了?”

  “已快未時了。”

  他竟然昏睡了快一個時辰,下午他還得率宗室去太廟祖宗神像前行恭謝禮,已經快到時候了。祝雲瑄立刻沉聲吩咐人:“扶朕起來更衣。”

  梁禎靠過去制止住了他的動作:“陛下,您這副樣子還要去太廟嗎?不如改日吧?”

  祝雲瑄自是不肯,梁禎勸道:“您這副病懨懨的樣子祖宗們見了也不會高興,不若晚個兩日,等您病養好了再去,您現在還走得了路嗎?”

  祝雲瑄面露猶豫,梁禎低下聲音,又道:“總歸,先帝他老人家怕也不想見您。”

  聞言,祝雲瑄的眸光閃動了一下,黯下了神色,沉默片刻,吩咐高安:“去跟他們說,朕身子不適,讓他們回去吧,擇日再行恭謝禮。”

  高安領命去了外殿,不多時外頭便傳來陣陣吵嚷聲,顯王的聲音尤為突出,正大聲嚷道:“陛下,祭天過後拜宗廟是太祖皇帝起就定下的規矩,您不能不去啊!”

  祝雲瑄瞬間冷了神色,梁禎挑了挑眉,有太監滿臉為難地進來稟報,說是顯王帶頭,那些宗室王爺都跪在外頭,懇求陛下無論如何今日也一定要去,不要壞了祖宗規矩。

  “顯王說……說陛下您這樣是藐視祖宗是不孝,還說您若是不去,他就跪在外頭不起來,高公公正在勸他們……”

  那太監說完,腦門上的汗都下來了,垂著頭不敢看祝雲瑄,梁禎一聲嗤笑:“這老匹夫,還以老賣老上了,拿祖宗規矩來壓陛下,他也配?”

  祝雲瑄忍耐著怒氣,問道:“他當真是這麼說的?”

  “是,顯王帶著人已經跪下了,奴婢們實在勸不動……”

  梁禎頗不以為然:“陛下何必理他們,那些個老傢伙不過是耍嘴皮子,故意想要下陛下您的臉面而已,他們養尊處優慣了,便是要跪又能跪多久?怕是不到兩個時辰便自覺沒趣,不用您勸自個就起身了。”

  祝雲瑄不言,垂著眸,眼中情緒翻湧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之後,他自嘲一笑,道:“伺候朕起身吧。”

  梁禎皺眉:“陛下不想去就別去了,何必這麼委屈受人逼迫?”

  祝雲瑄淡道:“朕受的逼迫還少嗎?也不缺這一回。”

  下頭的人伺候著他重新換上袞冕,梁禎籠著袖子在一旁看了一陣,走上前去,接過了太監手中的革帶:“本王來。”

  他親手幫祝雲瑄將腰帶系上,祝雲瑄神色平靜,站著未動,任由他動作。

  將外裳捋平,梁禎望向面前低眉順眼的皇帝,抬手撫了撫他的臉:“您午膳都未用,就要去太廟?”

  祝雲瑄搖頭:“來不及了,總不能真讓外頭那些人一直跪著,傳出去明日滿朝文武便都會知道,朕是不敬祖宗之人。”

  梁禎嗤之以鼻:“亂嚼舌根的直接處置了便是,何必在乎那麼多。”

  祝雲瑄哂然:“你若是朕,便是真真正正的暴君。”

  “做暴君有何不好?非要做明君才是累得慌。”

  祝雲瑄不再說了,這個世上有幾個帝王能不介懷駡名,不在意千秋之後後世如何評說,他不是梁禎這般落拓瀟灑之人,自然做不到恣意妄為。

  見祝雲瑄面色黯然,梁禎貼近他耳邊,低語道:“陛下不必煩愁,欺負您的人,終有一日臣會幫您一一欺負回去,您等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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