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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LORD:不死者之王(第二卷)》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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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還不到日落時分,一行人已經開始準備野營了。

  安茲拿著別人給他的木樁,立在營地的周圍。因為必須容納整輛馬車,因此雖說是周圍,但營地的邊長有二十米,範圍也相當大。

  在四個點打入木樁,接著將染黑的細繩綁在木樁上,繞成一圈。最後在細繩的中央打個結,從這個結拉到帳篷前方,吊上大鈴鐺之後大功告成。這就是所謂鈴鐺警戒網。

  在安茲刺入木樁時,娜貝拉爾來到後方。

  (娜貝拉爾應該有別的工作……如果已經做完就好。但是如果又惹盧克洛特生氣,也只能稍微說說她。)

  如此判斷的安茲轉頭看去,娜貝拉爾彷彿壓抑憤怒的情緒,發出低沉的聲音:「這種雜務不需要勞煩飛飛先生吧?」

  知道她為什麼生氣的安茲輕嘆一口氣。接著環顧四周壓低聲音:「大家正在分工合作搭營,如果只有我無所事事,這樣說不過去吧?」

  「您不是讓他們見識了非凡的戰鬥力嗎?正所謂適材適用,像這種工作讓那些弱者去做不就得了。」

  「別這麼說。聽好了,我們有必要以強者之姿嶄露頭角,但是不需要營造傲慢形象。你的言行舉止也要謹慎一點。」

  娜貝拉爾點頭表示瞭解,但是臉上的表情明顯不服氣,只是因為這是安茲的命令才不得不服從。

  從她的表現,可以知道她的忠心足以壓抑自己的不滿。相反地,也讓安茲湧現出這或許會造成破綻的不安。

  安茲對於這一連串的戶外活動,其實樂在其中。因為這樣的經驗別說是現實世界,甚至在虛擬世界YGGDRASIL中也無法體驗,因此充滿無限的新鮮感。雖然行進太花時間,但是這些戶外活動也讓安茲想起在YGGDRASIL追尋未知事物的冒險旅程。

  (如果來到神秘世界的不是整座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而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或許會想都不想就到處旅行吧。)

  不死者的身體不需要飲食,也不需要呼吸。如此一來只靠雙腳就能攀登高山,或是直接潛入深海,一定要這樣享受這個世界才有的未知光景。

  不過現在同伴遺留的寶物以及部下的忠心服從,安茲認為自己應該以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統治者身份,報答他們的忠心,同時也對同伴有所交代。

  拋開思緒的安茲心無旁騖地再次回到工作中,將四根木樁充分打進土里拉緊繩子之後,進入頂蓋帳篷。

  「辛苦了。」

  「不會不會。」

  身在裡面的盧克洛特沒有看向安茲便開口慰勞。雖然有點失禮,但是他也沒有閒著,打從剛才就拿著道具拚命挖洞做灶。

  魔法吟唱者——尼亞也在周圍走來走去,口中吟唱魔法。那是對任何東西都會產生「警報」的警戒魔法,雖然無法涵蓋多大範圍,也足以預防萬一。

  這個YGGDRASIL沒有的魔法讓安茲眯起眼睛。雖然已把收集未知魔法的任務交給其他人,但是未知魔法還是激起魔法吟唱者的慾望。

  尼亞發動的魔法和安茲同屬魔力系,而且看起來很接近YGGDRASIL的魔法。安茲通過具有種族特殊技能「黑暗睿智」才能進行的事件,提升自己能夠學會的魔法數量。

  (舉行活祭儀式,也可以學會YGGDRASIL沒有的未知魔法嗎?還是說有其他方法?不知道的事真的很多……)

  發現安茲盯著自己的尼亞,雖然沒有一開始那麼疏遠,還是露出顯而易見的做作笑容走過來:

  「哎呀,不用看得那麼津津有味吧。沒那麼有趣吧?」

  「我對魔法非常好奇,對尼亞先生做的事很感興趣喔。」

  「不會吧……我比起娜貝小姐可是差得遠囉?」

  「因為你會娜貝不會的魔法。」

  娜貝拉爾雖然稍微低頭,還是難逃安茲的眼睛,安茲的餘光瞄到娜貝拉爾露出不像慚愧的嫉妒之色。

  「我也想要像尼亞先生那樣使用魔法。」

  「你還真貪心,飛飛先生。劍術本領那麼高強,竟然還覬覦魔法的能力。不,應該說你很有冒險者的風格,對吧?」

  「魔法好像不是學個一兩天就能學會的東西。首先必須能夠和世界連接,但是只有具備潛能的人就可以輕易做到,除此之外的人只能花時間慢慢體會。」

  盧克洛特埋首做灶,沒有抬頭便在一旁插嘴。

  尼亞的表情變得認真:「嗯,飛飛先生,我認為你有潛能。你和一般人不同,有種不是人的……感覺。」

  感覺不存在的心臟好像跳了一下。因為尼亞這番話雖然有點曖昧,但是好像已經察覺安茲是不死者。

  雖然已經使用幻術和反情報系魔法,但是對方的未知魔法和特殊能力或許可以輕易看穿安茲的真面目。安茲謹慎發問:

  「是嗎?我自認很強,但是不到不是人的境界吧。你們也看過我的長相,應該也這麼認為吧?」

  「我不是說外表……見識過你的實力之後,得知那已經超越了常人的領域。竟然可以一招解決食人魔……果然男人不是靠外表而是靠能力呢!而且你還帶著小娜貝那樣的美女。」

  如果冷靜思考盧克洛特這番話,好像在說安茲顯露在外的幻影面貌不好看,但是回想目前遇到的人們長相,安茲也只能心服口服。

  (這個世界的俊男美女太多了。走在路上的行人五官大多很端正。來到這裡之後,自己的長相評價大概也降了兩級……)

  「外表姑且另當別論,盧克洛特的話說得沒錯。足以稱為英雄的人,當然超越常人的領域。我也有這種感覺。」

  「不,過獎了。說我是英雄……即使是客套話也不敢當。」安茲假裝難為情地回答尼亞,忍住鬆了一口氣的反應。

  「如果方便的話,要不要去見我的師父?師父的天生異能是探知對方的魔法力,如果你的魔法使用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就可以感應出來。若是魔力系的魔法吟唱者,師父甚至能夠精準分辨位階喔。」

  「之前就想問了……那個天生異能和帝國首席魔法師一樣吧?」

  「是啊,是一樣的天生異能。」

  這是不能錯過的情報,必須繼續追問:「……那是什麼樣的能力呢?」

  「啊啊,根據師父的說法,我們魔法吟唱者身體四周似乎散發出有如靈氣的東西。魔法本領越高,散發的靈氣量也越多,師父的能力就是可以看見那些靈氣。」

  「喔……喔。」安茲壓抑瞬間流瀉而出的低沉驚訝聲,為了不讓人起疑,立刻以普通的聲音響應。

  「師父就是用這種方法,將有才能的小孩聚集起來教導,我也是被師父撿來的——」尼亞繼續說道。

  安茲一面應對,一邊在心裡咒罵。這下子麻煩了,竟然有人具有那種天生異能。

  「那麼如果想要使用魔法,一開始該怎麼做才好呢?」

  「首先得要找到像樣的師父吧。」

  「比方說拜尼亞先生為師嗎?」

  「嗯……還是找本領比我高強的人比較好。只是王國中幾乎都是私人教學,沒有關係的人無法進入與魔法相關的工會。即使可以進去,基本上也都是思想尚未成熟的小孩子。像飛飛先生這種年紀的話,如果沒有特殊門路應該很難進入吧。關於這方面,帝國有完整的魔法學院,教國的魔法教育也到達相當高的水平,不過那是信仰系魔法。」

  「原來如此,可以進入帝國的魔法學院就讀嗎?」

  「我想很難吧。魔法學院基本上屬於國家的教育機構,所以必須是帝國的子民才能就讀……」

  「這樣啊……」

  「至於想要拜我為師,很抱歉,因為我還有想做的事,沒有多餘時間可以教人。」尼亞一臉陰沉,其中隱含濃烈的負面情緒,敵意清晰可見。

  (還是不要太過深入比較好,感覺沒什麼好處。)

  正當安茲如此判斷時,盧克洛特以輕浮的語氣打斷安茲的思緒:「喂——很抱歉打斷你們的談話,不過飯好像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幫忙叫那三個人回來嗎?」

  「讓我去吧,飛飛先生。」

  「咦?小娜貝要去嗎?不留下來和我一起做飯,共同編織愛的回憶嗎?」

  「去死吧,低等生物(蚰蜒)。灌你喝下滾燙熱油,讓你沒辦法再說無聊的話。」

  「別說了,娜貝。我們一起去吧。」

  「是!知道了!」

  安茲向尼亞道謝之後,走向坐在距離帳篷不遠的地上、默默工作的兩人身邊。

  彼得和達因都在心無旁騖地保養使用過的武器,替劍塗油避免生鏽,並且仔細確認武器是否有歪斜等。

  鎧甲有新的損傷,劍上也有和哥布林的武器撞擊產生的凹痕,因此要盡快修補這些缺損。兩人專心到讓安茲不知道是否應該出聲呼喚他們。

  稍一猶豫,他還是告知了兩人準備用餐,也順便通知在稍遠處照顧馬匹的恩菲雷亞。

  ⠀⠀⠀⠀⠀⠀⠀⠀⠀⠀⠀⠀⠀⠀⠀⠀⠀ ⠀⠀⠀⠀⠀ ⠀⠀●

  太陽隱沒在地平線,眾人在夕陽將世界染成朱紅色的背景下用餐。

  每個人的碗中都裝著以燻肉調味的濃湯,加上烤面包、乾燥無花果和核桃等堅果,就是今天的晚餐。

  安茲望著手上那碗看起來很鹹的濃湯。雖然戴著金屬手套感覺不到碗的溫度,但是看到大家都沒有吹涼,大口吃起來的模樣,溫度應該剛好吧。

  (那麼,該怎麼辦呢?)

  安茲是不死者,身體無法吃東西。而且還以幻術偽裝自己的外表,如果是這副只有骨頭的身體和嘴巴,一喝湯就會馬上漏出來吧。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大家見到那個模樣。

  未知世界的未知飲食。雖然眼前只是簡單幾道菜,沒辦法吃到還是讓安茲覺得可惜。雖然失去食慾這個慾望,但是眼前出現看似美味又讓人好奇的食物時,沒辦法吃到還是會覺得不甘心。

  安茲來到這個世界,還有得到不死者的身體之後,第一次對此感到遺憾。

  「啊——難道有什麼東西不敢吃嗎?」看著什麼都沒吃的安茲,盧克洛特如此問道。

  「不,只是有點私人的原因。」

  「是嗎?那麼不勉強也沒關係喔。不過現在是吃飯時間,可以把頭盔拿下來吧?」

  「是因為宗教的理由。殺生的那天,吃飯時不能四個人以上一起吃。」

  「喔……飛飛先生信仰的宗教真奇怪。不過世界很大,有那種宗教也不足為奇吧。」

  一聽到和宗教有關,眾人的疑惑眼神也變得和緩。

  (或許宗教在這個世界也是複雜的問題吧。)

  如此心想的安茲對於可以成功矇混過去,向不相信的神獻上感謝,接著為了轉移話題,開口詢問彼得:

  「你們以漆黑之劍的名稱組成隊伍,但是好像沒有人拿漆黑之劍?」

  說到各個成員的主要武器,彼得用的是附加普通魔法的魔法長劍,盧克洛特是弓箭,達因是釘頭錘,尼亞是法杖。沒有人拿漆黑之劍。彼得的劍和盧克洛特的輔助武器短劍雖然是劍,不過顏色還是和「漆黑」相去甚遠。

  因為有種可以借由鍍上特殊粉末改變金屬顏色的技術,所以要打造出黑色的劍並不困難,反倒是沒任何人拿那種顏色的劍才比較不自然。

  「啊,是這個問題喔。」

  盧克洛特面露苦笑,那個笑容像是被人挖出過去的羞恥記憶一般。特別是尼亞滿臉通紅,和火光反射的顏色明顯不同。

  「那是尼亞夢寐以求的劍。」

  「別再提了,那只不過是年輕氣盛的理想。」

  「沒什麼好難為情的!擁有偉大的夢想也很重要喔!」

  「達因饒了我吧,我是說真的。」

  漆黑之劍一行人發出爽朗的笑聲取笑尼亞,尼亞則是尷尬到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漆黑之劍這個名字,似乎有著成員們才知道的秘密。

  「漆黑之劍和過去的十三英雄之一所持的劍有關。」笑容滿面的彼得只說到這裡,似乎不打算說下去。

  (即使說到這裡也不太清楚……不過我還知道十三英雄是在兩百年前消滅蹂躪世界的魔神的超級英雄。至於那些英雄是何方神聖,持有什麼物品等詳情就不得而知……不知道這些事會很丟臉嗎?還是該回答知道呢?)

  正當安茲感到困擾時,娜貝拉爾從旁插嘴:「那是什麼?」

  太棒了。安茲在心裡做出勝利姿勢,但是漆黑之劍成員露出驚訝的表情。竟然不知道這個被他們拿來當作隊伍名稱的魔法武器,多少會感到震驚吧。

  「小娜貝不知道啊。不過這也無可厚非。因為他是十三英雄,卻被認為擁有惡魔血統,是被當成壞人的英雄。所以在英雄傳說中故意隱瞞他的事蹟……聽說能力相當驚人。」

  「漆黑之劍是十三英雄裡名為‘黑騎士’的英雄持有的四把劍,可以釋放黑暗能量的魔劍齊利尼拉姆、造成的傷口無法痊癒的腐劍可洛克達巴爾、光是擦傷就能致命的死劍史菲茲,還有不知道有什麼特殊能力的邪劍修米利斯。」

  「喔——」

  對於娜貝拉爾失去興趣的反應,所有人露出苦笑。

  不過安茲微微偏頭陷入沉思,似乎在哪裡聽過這些特殊能力。仔細思考之後,腦中浮現吸血鬼的身影。這些特殊能力和夏提雅·布拉德弗倫的職業之一詛咒騎士的特殊技能很類似。

  詛咒騎士的設定是遭到詛咒的神官騎士,在YGGDRASIL的所有職業中算是很強的類型,但是缺點也很明顯,所以不是很受歡迎。詛咒騎士可以學會的特殊技能包括施放黑暗波、給予低階治療魔法無法治癒的詛咒傷害、施加即死的詛咒等。

  安茲眯起頭盔底下的幻影雙眼,這絕非偶然。漆黑之劍可能是特殊技能和詛咒騎士相同的劍,但是那名英雄是詛咒騎士的可能性更高。

  若是如此,想達成詛咒騎士的必要條件,最少要有六十級,因此可以確定「黑騎士」至少六十級——不,如果把學會特殊技能一併考慮進去,至少有七十級。

  魔神和這樣的英雄為敵,所以可以猜測兩者的等級應該差不多。但是陽光聖典的尼根卻說自己召喚的威光主天使能打敗魔神,這麼一來魔神和英雄的強度就不是勢均力敵了。

  從目前獲得的情報來推敲,比較合理的答案是魔神的強度也是參差不齊。不過必須拿到那把劍或是遇到那名英雄,才能得到正確解答吧。

  在安茲如此沉思時,一行人繼續聊個不停。安茲急忙將注意力集中到眾人的對話上,如果錯失獲得情報的機會就太可惜了。

  「找到那個是我的第一目標。傳說的武器真的很多,其中也有已經證實存在的武器。只是現在是否依然存在,還是個謎……」

  「啊,真的有人擁有漆黑之劍之一喔。」

  恩菲雷亞漫不經心投下的震撼彈,讓漆黑之劍的所有人猛然轉向恩菲雷亞:「是、是誰!」

  「哇啊!真的嗎!那麼只剩三把囉!」

  「唔,這樣就無法分配給每個人了……」

  恩菲雷亞小心翼翼地回答:「呃,那個,有群自稱‘蒼薔薇’的冒險者,他們的隊長擁有那把劍。」

  「喔,是那群精鋼級的冒險者啊。那就沒辦法了。」

  「說得也是。不過還剩三把,努力變強到足以得到那三把武器吧。」

  「沒錯,既然有一把真品,那麼其他三把也應該確實存在。希望那三把可以藏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直到我們發現為止。」

  「尼亞,為了避免忘記,把這件事寫進你的日記裡吧。」

  「知道啦,我會如實寫下來。不過我寫的內容是私人日記,這種事不是自己記錄下來或是記住比較好嗎?」

  「留下實體記錄是件好事!」

  「是這個問題嗎?達因……」

  「不過我們有那個。」

  「那個是什麼?」

  「就是這個,飛飛先生。」

  彼得從懷裡取出劍柄鑲有四顆小寶石的短劍之後拔出,露出黑色劍身。

  「在還沒有得到真貨之前,我們打算把這個當成彼此的象徵……」

  「不叫‘漆黑之劍’而叫‘漆黑之刃’不是很好嗎?話說起來,根本沒有真貨假貨之分,這個毫無疑問是我們隊伍的象徵!」

  「唔……盧克洛特難得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

  漆黑之劍的成員開懷大笑,顯得一團和氣。

  受到影響,有所共鳴的安茲也露出微笑。他們對於這把短劍的情感,和安茲對象徵公會的法杖的情感一樣吧。

  適合用餐時談論的話題陸續出現,人數眾多的漆黑之劍成員掌握主導權,適時對安茲、娜貝拉爾和恩菲雷亞拋出話題。

  安茲雖然參與其中,還是覺得與漆黑之劍的成員之間有點隔閡。那是因為安茲缺乏這個世界的知識,為了避免露出馬腳時常支吾其詞,才會無法融入。這又讓安茲的話變得更少,形成惡性循環。

  就算向娜貝拉爾搭話,也只會有出乎意料的響應,因此漸漸沒人找她說話了。

  恩菲雷亞對此倒是很得心應手。原本他就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比安茲更加擅長和別人相處,能夠巧妙地融入話題,也具有察言觀色的能力。

  (沒什麼。我以前也有同伴。)

  安茲有些鬧彆扭地想著這些事,在營火的火光下望著和樂融融地談天說地的眾人。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對於同生共死的同伴來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恩菲雷亞看見眾人的模樣,也露出羨慕的表情。

  安茲想起以前的同伴,嫉妒地在頭盔下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過去的自己也和他們一樣。

  「你們的感情真好。其他冒險者的感情也都這麼好嗎?」

  「大概吧,畢竟是同生共死的夥伴。如果無法理解彼此在想什麼,會採取什麼行動,那就危險了,於是在不知不覺間便培養出深厚的感情。」

  「說得沒錯,畢竟我們隊伍裡沒有異性,聽說有的話就有的吵了。」

  「是啊。」尼亞露出難以言喻的笑容說下去,「若是有的話,盧克洛特可能是最早引起問題的人。而且可能是因為我們隊伍有個明確的目標吧?」

  彼得等人頻頻點頭。

  「就是這樣。當大家心意相通時,感覺完全不一樣。」

  「咦?飛飛先生以前也組過隊伍嗎?」

  安茲不知該如何回答恩菲雷亞的問題,但是這時也沒必要用奇怪的藉口矇騙過去吧。

  「不能算是……冒險者吧。」

  想起昔日的同伴,口氣變得沉重也是無可厚非。因為即使身體變成不死者,也並非完全沒有情緒,而且昔日的同伴對安茲來說是最為懷念的人。

  似乎感覺到安茲的回答帶有難言之隱,沒有人繼續追問,現場陷入沉默。安靜到整個世界彷彿只有這群人,安茲不知不覺輕輕抬頭,仰望星星閃耀的夜空。

  「在我還很弱的時候,有名手持劍盾的純白聖騎士最先救了我。在他的介紹下,我遇到四名同伴。就是這樣,我們組成包含我在內的六人隊伍。不僅如此,之後又加入三名和我一樣弱小的同伴,總共九人的最初隊伍就此形成。」

  「喔……」

  隨著火花爆裂的聲音,不知是誰發出感嘆。但是安茲並不在意,繼續回想公會「安茲·烏爾·恭」前身的九名最初成員。

  「他們是群相當優秀的同伴。聖騎士、刀術師、神官、暗——盜賊、雙刀忍——雙刀盜賊、妖術師、廚師、鍛冶師……都是無可取代的好朋友。之後我們歷經無數次冒險,直到現在我還是無法忘懷那段日子。」

  多虧了他們,才知道什麼叫朋友。原本以為自己在YGGDRASIL裡也是一樣無人理睬,但是和現實不同,他們都是願意伸出援手的絕佳夥伴。於是在成員慢慢增加的過程中,大家度過了一段同甘共苦的精彩生活。

  因此「安茲·烏爾·恭」這個公會對安茲來說,是最為重要的寶物。即使拋棄一切、毀滅一切也要保護它的光彩不受半點損傷。

  「總有一天,還會找到和他們一樣的同伴的。」

  尼亞的安慰話語讓安茲強烈響應:「不會有那一天的。」

  聲音充滿驚人的敵意。被自己的發言嚇到的安茲慢慢起身:「失禮了……娜貝,我打算過去那邊吃。」

  「那麼我也一起去。」

  「是嗎……如果是宗教問題,那就不勉強了。」彼得以惋惜的語氣開口,不過沒有強行挽留。

  雖然看到尼亞露出情緒低落的表情,安茲還是不打算對尼亞多說什麼。

  即使跟他說聲「我沒放在心上」也好吧。

  但最終安茲還是什麼都沒說。

  ⠀⠀⠀

  ⠀⠀⠀⠀⠀⠀⠀⠀⠀⠀⠀⠀⠀⠀⠀⠀⠀ ⠀⠀⠀⠀⠀ ⠀⠀●

  ⠀⠀⠀⠀、

  兩人似乎坐在拉起繩子的區域角落開始用餐。

  剛才還在的人離開時,剩下的人有時候會開始討論那個人。特別是今天離開的人還是焦點人物,會加以討論也很自然。

  正當交談剛好告一段落,眾人陷入沉默之際,營火發出噼啪的聲音,爆出火花。

  尼亞看著火花逐漸消失,低聲自責:「我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唔,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達因重重點頭之後,彼得接續說道,「該不會是遭到全滅吧。在戰鬥中失去所有同伴的人,就會出現那種反應。」

  「那種情況……真的很難受呢。即使我們是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人,失去同伴還是……」

  「說得也是,盧克洛特,剛才的話確實有點失言。」

  「說出的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收不回來。因此一定要做些什麼事,讓他對那句話出現不同的想法。」如此說的尼亞情緒相當低落,接著低語,「明明知道失去同伴的心情,為什麼沒有設身處地替人著想呢?」

  但是沒人回應這句話。在默默無語的寧靜之中,木材再次噼啪爆裂,噴出火花。

  為了改變現場的凝重氣氛,恩菲雷亞小心翼翼開口:「今天飛飛先生的戰鬥真的很精彩呢。」

  等待這句話的彼得立刻接著說道:「是啊,完全沒想到會那麼厲害。一招就把食人魔一刀兩斷……」

  「真的太誇張了。」

  「可以一招打倒食人魔已經很厲害了,但是不知道要有多麼高超的技巧,才能夠一刀兩斷呢?」

  聽到感到不解的恩菲雷亞提出的問題,漆黑之劍一行人面面相覷。

  以天生異能聞名世界的少年恩菲雷亞,同時也是優秀的魔法吟唱者。雖然擁有足以讓他在將來大放異彩的才能,但是身邊如果沒有可以拿來比較的戰士,很難理解安茲身為戰士的厲害之處吧。

  如此判斷的彼得以淺顯易懂的方式向恩菲雷亞說明:「通常使用大劍大多會採用壓砍的招式,不過他卻是‘砍斷’。使用大劍對付那種魁梧的大傢伙,很難單手砍斷……然而也有所例外。」

  恩菲雷亞對彼得的這番話發出感嘆。感覺對方發出的感嘆還不夠強烈,彼得舉出一個名字當成比較對象:「老實說,我覺得飛飛先生或許已經到達王國戰士長的等級。」

  恩菲雷亞吃驚地睜大雙眼,他終於理解漆黑之劍一行人認可安茲的實力到達哪個等級了。

  「這句話是說他可以媲美精鋼級的冒險者……最高階冒險者、活生生的傳說,也就是人類最高等級的意思嗎?」

  「完全沒錯。」

  彼得輕輕點頭。恩菲雷亞看向漆黑之劍的所有成員,他們也都點頭贊成。

  恩菲雷亞啞口無言。若是持有精鋼牌這個以最高硬度聞名的稀有魔法金屬,可說是位於冒險者的金字塔頂端,數量當然非常稀少。在王國和帝國之中,各自只有兩支隊伍到達那個等級。他們的能力已經來到人類的最高領域,甚至可以稱為英雄。

  安茲竟然足以媲美那些人物。

  「太厲害了……」這句話中帶著深深的感嘆。

  「一開始……第一次見面時,看到戴著最低階銅牌的飛飛先生身穿氣派的全身鎧甲,感覺相當嫉妒,但是既然見識到他名副其實的實力,那也只能心服口服。他——飛飛先生的全身鎧甲和能力可以說是相得益彰。那麼強大的實力真是令人羨慕……」

  戰士彼得的裝備並非全身鎧甲,是防禦力比較弱的繩鎧。這套裝備並非他自己的自由選擇,而是在金錢限制下能取得的最佳防具。

  「沒什麼,彼得在不久之後一定可以買到更棒的全身鎧甲。」

  「是吧。而且要是嚮往那樣的實力,就朝著那個目標努力吧。應該要感謝自己的幸運,可以見識到位居頂點的目標。」

  「尼亞說得對,只要朝著飛飛先生這個目標努力就行了。我們也會幫助你,一起努力奮鬥吧。」

  「沒錯!一點一滴慢慢努力就好了!你看飛飛先生那個樣子,看起來應該比你花了更長的時間鍛鍊!」

  達因的這句話讓恩菲雷亞有所疑問:「你們看過飛飛先生頭盔底下的面貌嗎?」

  安茲在遇到恩菲雷亞之後就沒有脫下頭盔,連吃飯時都一直戴著頭盔,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喝水。

  「是啊,我們曾經見過。就是一般人的長相……不過並非附近的人種,和娜貝小姐一樣都是黑頭發黑眼睛。」

  「這樣啊……他有說過是哪個國家的人嗎?」

  漆黑之劍一行人面面相覷,突然覺得恩菲雷亞很在意這件事。

  「那倒是沒有問得那麼詳細……」

  「是嗎……啊,不是,如果他是來自遙遠的國度,或許使用的藥水會和附近的不同。身為藥師的我只是對此很感興趣。」

  「原來如此……的確,他和小娜貝看起來是同鄉,外表卻是天差地遠,再怎麼說也算不上是帥哥。會有人喜歡那種人嗎?」

  「外表看起來沒什麼,但是實力那麼強大,一定有數不清的女生投懷送抱吧。」

  強大的人比較受歡迎,這也是因為這個世界有魔物,人類屬於低等種族的緣故。受到本能的刺激,女生大多喜歡強大的男生。

  「唉……我的愛情無法開花結果嗎……」

  「根本不可能吧?看起來完全沒有開花結果的感覺。」尼亞想起娜貝拉爾的反應,帶著苦笑回答。

  「才沒有那回事。總之要不斷追求追求再追求。一定得積極才行。她可是超級美女喔!只要她能對我友善一點,光是那樣我就是人生贏家了。」

  「她確實長得很美……」以沉重表情開口的達因,發現恩菲雷亞的臉色有點難看,「恩菲雷亞先生,你怎麼了嗎?」

  「啊,不。嗯,沒什麼……」

  「咦?」露出低級笑容的盧克洛特笑道,「難道你愛上小娜貝了?」

  「才不是!」恩菲雷亞發出不必要的巨大音量迅速反駁。

  過度激烈的反應讓彼得覺得不能繼續追問,在一旁緩和道:「盧克洛特,你太失禮了。說話之前要經過大腦。」

  盧克洛特衷心地道歉之後,恩菲雷亞露出為難的表情,不知如何響應對方的道歉:「不,不是那樣的。那個……我有點不安呢……飛飛先生有那麼受歡迎嗎?」

  「外表另當別論,他的實力那麼強,受歡迎的可能性很高吧。而且從身上的鎧甲和劍來看,感覺也很有錢……」

  「啊?」恩菲雷亞的臉上稍微蒙上陰影。

  懷著前輩照顧晚輩的態度,彼得關心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欲言又止的恩菲雷亞嘴巴有如金魚不停開合,不過彼得一行人沒有多問,如果他不想說,那也不必勉強。不久之後,下定決心的恩菲雷亞終於打開沉重的嘴唇:

  「嗯……因為我不想讓卡恩村的人喜歡上飛飛先生。」

  敏銳感受到隱藏在這句話裡的情感,漆黑之劍一行人全都露出會心的笑容。

  「好,就由大哥哥傳授少年了不起的技巧……」

  彼得揍了盧克洛特一拳,讓他發出奇怪的慘叫聲。漆黑之劍一行人不理會表情痛苦的盧克洛特,相繼安慰目瞪口呆的恩菲雷亞。

  在火光的照耀下,少年終於露出笑容。

  ⠀⠀⠀

  ⠀⠀⠀⠀⠀⠀⠀⠀⠀⠀⠀⠀⠀⠀⠀⠀⠀ ⠀⠀⠀⠀⠀ ⠀⠀●

  ⠀

  同一時間。

  額頭連同鋼鐵頭盔遭到刺穿,身體大幅抖了一下,同伴就像斷線的風箏一般倒下。身上的金屬鎧甲在黑夜中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祈禱有人可以聽到這道聲響趕來,但是應該沒有人會傻到前來。在這個耶·蘭提爾的貧民區裡,到處都是遭到廢棄的區域。正因為如此,男子才會和委託人約在這裡見面。

  他瞪視眼前的女子,即使如此,還是掩飾不了虛張聲勢的態度。看到女子輕描淡寫地連續殺死三名同伴,戰意蕩然無存。

  殺死同伴的女子甩了一下沾血的短錐,血液飛向四周的短錐回覆原本冷冽的光輝。

  「哼哼哼哼……接著只剩下老兄你了。」女子齜牙咧嘴,露出肉食獸般的笑容。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但是男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種下場。

  他們稱不上冒險者,俗稱「工作者」,也稱為「黃昏工作者」的他們,接受犯罪邊緣,甚至是犯罪工作的委託。

  因此有可能是遭到怨恨,但是他們尚未在這個城鎮工作,也沒見過這名女子。

  「啊,為什麼要這麼做?哎呀……只是想要老兄你而已。」

  無法理解女子的話,男子眨了幾下眼睛問道:「這、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知名的藥師的孫子目前不在家……我想要找個人幫忙監視,看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實在很不想做那種麻煩事。」

  「既然那樣只要委託就好了吧!你原本不就是那樣打算的嗎!」他們這些工作者連違法的工作都接,所以更不知道女子殺自己的理由。

  「哎呀哎呀哎呀,或許會遭到背叛啊!」

  「只要收到約定的酬勞,我們絕對不會背叛!」

  「嗯?那麼改一下好了?我最喜歡殺人了,愛死了,喜歡到不行。」

  「啊,也喜歡嚴刑拷打喔。」女子笑著補充。

  聽到不合常理的理由,男子不禁板起臉來:「你為什麼這麼喪心病狂!」

  「為什麼?」女子的表情突然改變,語氣也變了,完全看不到剛才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

  「到底是為什麼呢?因為工作不斷殺人的緣故?因為和優秀的哥哥比較的緣故?父母的愛全都給了哥哥的緣故?還沒變強前老是被耍得團團轉的緣故?朋友死在面前的緣故?失手被抓之後,連續被拷問好幾天的緣故?加熱過的洋梨真的很痛耶。」

  彷彿眼前只是個小女孩,但態度轉眼之間立刻轉變,女子的臉上再次露出笑容:

  「開玩笑的,那些全都是騙人的,假的、假的——我沒經歷過那些事。即使那是事實又如何,就算知道過去也無法改變什麼,只是各種事累積起來才會變成那樣。哎呀,話說回來,這全都要歸功小卡吉替我收集情報,能夠馬上和你們取得聯絡真是太好了。你也知道若是從找人幫忙開始,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時間。」

  女子放開手上的短錐,短錐受到地心引力的影響刺進地面,如此銳利就代表這把短錐是由鋼以外的金屬製成。

  「這可是山銅喔。說得更詳細一點,是在秘銀外面鍍上山銅製成的。可以說是出類拔萃的好東西。」

  持有如此稀有的武器,證明這個女子的實力高強,也就是自己毫無勝算可言。

  「那麼,該進行下一步了。如果老兄受了重傷,那可就派不上用場了……但是不管如何傷害你,小卡吉都能以信仰系魔法加以回覆。這樣一來豈不是可以無休止地享受嚴刑拷打的樂趣了嗎?」

  女子說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話,同時從長袍下拿出另一把短錐。

  「用這個應該不錯……如果失手就抱歉了……」女子吐出舌頭道歉,看起來很可愛,不過還是難掩骯髒的污穢黑心。

  男子轉身背對女子狂奔,雖然聽得見女子裝模作樣的驚訝聲從後面傳來,但還是專心逃命。在沒有燈光的黑暗中,靠著自豪的方向感拚命奔跑。

  不過隨著咔啦咔啦的聲音,女子氣定神閒的冷酷聲音從後方傳來:「太慢了。」

  男子肩口竄起灼熱的劇痛,心想應該是被短錐刺中,思緒也蒙上一層陰影。

  精神控制。

  男子雖然拚命忍耐,但是加諸在意識上的陰影更加強烈。

  後面接著傳來彷彿朋友的聲音:「哎呀……不要緊吧?傷口深不深?」

  「嗯,沒有大礙。」男子轉頭對「朋友」笑道。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聞言的女子露出可怕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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