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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兵器是男人的浪漫》第33章
第33章

  時間退回到幾分鐘之前。

  「不好意思……我認識你嗎?」

  羅曼面對跟蹤者,忍耐住眩暈和頭痛,盡量用最溫和禮貌的語氣說道。

  跟蹤者穿著一身黑色連帽衛衣,身材嬌小,聲音清脆,是個女人。她將刀尖對準羅曼,威脅地晃了晃。羅曼的頭疼得更厲害了。若在平時,他可以在這女子掏出小刀前就制伏她,可是現在他暈頭轉向得連站都站不穩,哪怕一個十歲小孩都能騎在他頭上撒野。

  現在這世道亂到連姑娘都要出門搶劫的地步了嗎?

  「小姐,你别衝動,要錢的話……要錢,我給你就是了。」

  羅曼舌頭發麻,可能是醉酒的後果,他覺得自己有點口齒不清,不確定女子有沒有聽清他的話。他馴服地舉起雙手,表示自己願意破財免災。他想去摸口袋裡的錢包,但女子揮著小刀喝止他停下來。

  「不准動!」她的聲音比羅曼還激動,「就站在那裡别動!」

  「好好好,我不會動的……你先能把刀放下來嗎?」

  女子聞言反而將刀握得更緊了。

  「小姐,如果你不是為了求財,那你到底想幹什麽?我不記得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

  「你不記得我?」女子發出猶如受驚鹦鹉一般的尖叫,「你的每一場比賽我都去看了,我帶著國旗給你加油,我給你寫過那麽多信……你居然說不記得我了?!」

  羅曼的腦袋快裂開了。

  他這輩子不是沒遇到過crazyfan,事實上,他遇到過不少,有順藤摸瓜找到他住址跑來要簽名的,有給他寄表白信要求和他結婚否則就自殺的,還有希望他能免費教自己擊劍否則就是財迷心竅冷漠無情的。

  奇形怪狀的人見多了,羅曼逐漸見怪不怪。他以為退役後這些人的興趣就會轉移到别的方面,將他們的熱情投注到騷擾别的選手上。他還是太天真了。

  「這次又是因為什麽?」他崩潰地問。

  「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女子看起來比他還崩潰,「為什麽退出比賽?為什麽退役?難道我們這麽多年來對你的支持換來的就是這個結果嗎?好吧,哪怕真如你所說,你傷到無法再上賽場了,可是現在呢?你又去玩那什麽兵擊!你這滿口謊言的騙子!你的身體根本沒問題!」

  羅曼覺得有一顆覈彈在他的顱腔裡爆炸了。就因為這個?就因為她對他感到失望,覺得自己受了欺騙?就因為這種原因,她就拿著刀準備要她昔日偶像的命?

  「不是你想的那樣。」羅曼耐著性子解釋道,「兵擊的門檻很低,哪怕受過重傷的人也可以……」

  「哦,好一個借口!先是受傷,然後又是門檻低,你還想找多少個借口為自己的行為開脫?我已經看透你了!你根本不是我想像中那個潔身自好的紳士,你甚至去那種酒吧喝得爛醉!」

  羅曼想說我不是自願去的,而是被一個體格有我兩倍的壯漢硬拖過去的。但他選擇了沉默。以這女子的精神狀態,哪怕他的口才有馬丁.路德.金恩那麽好,也無法說服她回心轉意,只會讓她覺得他又在找新借口罷了。

  「你到底想怎麽樣?」

  「知恥吧羅曼,現在懺悔認錯,我還能勉為其難地原諒你!」

  羅曼氣笑了。「向你懺悔?小姐,你當自己是威斯敏斯特大主教嗎?」

  這個笑容成了點燃炸藥桶的最後一顆火星。女子仿佛受了極大的屈辱,淚水奪眶而出。她雙手緊握小刀,衝向羅曼。一瞬間,羅曼腦海中出現的居然是「她用雙手持刀,攻擊範圍不如單手刺擊」這種冷知識。

  他閃身堪堪避過女子的攻擊。他清醒的時候,這個閃避本該完成得輕而易舉,可誰讓他的大腦和身體都被酒精支配了呢?他甚至驚訝自己能和女子展開一場完整而冷靜的對話,而不是說到一半就開始撒酒瘋。

  女子一擊不中,返身又是一擊。她的動作雖然不如羅曼這樣訓練有素的運動員乾淨利落,但比一般人要敏捷得多,可見是專門練過的。她說自己是他的狂熱粉絲,看來所言非虛,甚至為他去學過擊劍。

  羅曼扣住女子的手腕,將她雙臂扳向身側。女子怒目而視,拼盡全力與他對抗。倘若他好好向西薩爾請教過徒手搏擊的要領,現在就不會這麽被動了。

  雙方力量的抗爭中,女子逐漸占了上風。她將刀尖對準羅曼的喉嚨,狠狠壓過去。

  就在刀刃即將親吻羅曼的脖子的刹那,一道漆黑如夜色的影子風一般撲向女子,將女子撞飛出去。

  小刀脫手,女子在地上滾了幾滾才停下來。她捂著肋骨痛苦地爬起來,含恨望向那半路殺出的見義勇為者,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拉上兜帽,飛也似地逃離了現場。

  羅曼一屁股癱坐在地上。他暈得厲害,大腦中的血管都快要爆炸了。天地在他眼中倒轉了過來,接著他才意識到,是他自己栽在了地上。一雙皮靴踩在他鼻子跟前,靴尖輕輕踢了踢他胸口。

  「你受傷了嗎?」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問。

  羅曼的眼睛對不準焦距,他努力了很久,視野仍然一片模糊。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這位「救命恩人」手裡的長條形包裹——紅布裹著長劍,布匹一角用金線繡著漢弗萊店鋪的標誌。

  「嘿,那是我的劍……謝謝你幫我拿過來哦……」

  他傻乎乎地說。

  ***

  時間再度退回到幾分鐘之前。

  「人魚跳躍」酒吧的值班經理路克翹著蘭花指,扭著他的水蛇腰來到門口,望了一眼等待入場的無盡長龍。今天的客人還真是不少,都市繁忙的上班族在度過備受壓力的一天後急需依靠狂飲酒精和亂甩四肢來宣洩内心的不平。而他們宣洩的時候,就是路克備受壓力的時候了。他暗中祈禱今晚沒人鬧事,尤其是漢弗萊,那家夥一旦發起酒瘋,路克可攔不住他。放眼整個酒吧也沒幾個人攔得住他。

  不過漢弗萊今晚帶來的酒友不是那位在圈子裡不可說的先生——他的祖父大人是許多比賽的贊助者,圈内的大金主,為了討這位老先生的歡心,大家不約而同地假裝他這位不肖孫兒不存在。所謂的「被放逐出社交圈」指的大概就是這種狀況吧!

  繞過不可說先生,漢弗萊今晚的酒友是一個年輕帥哥。路克對他有點印象,前段時間極光vs獅鷲的友誼賽上,這位小哥的發揮委實讓人眼前一亮。雖然最終因為傷情不得不中止了比賽,但路克認為他已經是事實上的赢家了。身邊好幾個朋友都在打聽他的真實身份。在友誼賽之前,他們誰都不知道極光俱樂部裡藏著這麽一位高手。聽說那人是個從賽場上退下來的運動員之後,路克不由地感到心裡發虛,感覺就像目睹nasa的前技術專家退休後來到民間科學興趣小組玩票一樣。

  那位小哥劍術優秀,酒量卻不怎麽樣,被漢弗萊硬灌了幾杯就失了智,居然跟著壯漢一起載歌載舞。還好他周圍的人差不多都是這般失智,所以他也不算突兀。後來他約莫是自己醒了過來,穿上衣服走了,臨走前還在酒吧門口留下一攤難忘的紀念品。

  路克剛想叫個清潔工來打掃一下,就在門前的隊伍中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他差點就下意識地招呼道「晚安啊不可說先生」,話到嘴邊急忙改口:「嗨,泰德!」

  愛德華.布萊克森撩開他捲曲淩亂的劉海,陰鬱一笑:「我終於不是透明人了?」

  以往他和漢弗萊光臨酒吧時,路克為了不得罪老布萊克森先生,只能單獨和漢弗萊說話,當愛德華是空氣。要知道他們以前可是在斯坦福橋並肩戰鬥過的過命兄弟啊,鬧成現在這樣多他媽尴尬。愛德華以前怎麽說也是錦衣玉食的小少爺,現在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流浪者,要不是漢弗萊幫襯他,估計他早就從世界上消失了。

  圈子裡大概也只有漢弗萊這樣鐵骨铮铮的硬漢敢冒著惹怒老布萊克森先生的風險和愛德華交往了。畢竟是見識過真正槍林彈雨的老兵,膽氣過人,才不在乎什麽世俗規則呢。

  「嗨,又沒人知道!難道我還怕有人跟你老頭告密嗎?」路克蘭花指一挑,「别排隊了,進來吧!」

  「為什麽他可以插隊?」隊伍中的人不滿地嚷嚷。

  路克瞪了那人一眼:「因為老娘說可以!」

  他把愛德華拉進酒吧。舞池中,漢弗萊那鐵塔般的身影仿佛地標般顯眼。被放逐的小少爺大聲問道:「他怎麽也在?」

  「他不是經常在嗎?」路克同樣大聲回道,「我還奇怪你怎麽沒跟他一起來呢!」

  「我本來不打算來的,後來改變主意了!我沒想到他也在!」

  這兩個人形影不離,沒有漢弗萊帶領,愛德華恐怕絕不會踏足這個有熟人工作的酒吧一步。他一定下了很大決心才加入門外的隊伍。

  「他還領來一個朋友!」路克說,「不過剛剛走掉了!」

  愛德華不屑地「切」了一聲。路克不明白漢弗萊為什麽帶來那個小帥哥卻不帶他。可能是為了避嫌吧。

  他把愛德華領到漢弗萊的卡座:「我請你一杯!馬丁尼好嗎?」

  「隨便。」愛德華咕哝道。他在淺灰色的沙發上坐下,屁股沾上座位不到一秒鐘就站了起來,好像坐墊上有刺扎他似的。

  「這什麽玩意?」他從靠背和坐墊之間的縫隙裡掏出一個長條形包裹。

  「可能是上一個客人忘在這的。」路克說。

  「是漢弗萊店鋪的標誌。」愛德華輕輕「啊」了一聲,「那小子的劍。」接著他譏諷地笑出聲,「連自己的武器都能落在酒吧,我真是服了,這樣也想當劍客?」

  路克想起來這把劍是那個黑髮帥哥帶來的。「交給我吧,我放到失物招領處。」

  愛德華揭去劍上的紅布,輕輕摩挲著皮革劍鞘的紋路和護手上精美的雕刻。他的手指生滿老繭,可他的動作卻那般溫柔,仿佛握著戀人柔软的小手,滿是犀利風霜的眸子裏溢滿了溫暖的懷念。

  最後他重新裹好紅布,問:「你說他剛走不久?」

  「他前腳走你後腳就來了。」

  「那他應該沒走遠。我直接還給他好了。」

  「你這就要走?」路克一頭霧水,「可是你才剛來呢!」

  他追著愛德華一路來到門口。愛德華向保全打聽了一下劍主人的去向,扛著劍大搖大擺穿過馬路。路克被他莫名其妙的行為搞得摸不著頭腦,這幫hema仔有時候就是不可理喻。

  「他好像很喜歡那把劍的樣子……啊,該不會是想獨吞吧?」路克憂心地自言自語。

  他的憂慮沒持續多久,因為不到一會兒工夫,人見人愛的「劍之凱薩」西薩爾竟然也大駕光臨了。今天可真是貴客盈門啊!

  時間再度回到西薩爾與愛德華對峙的這一刻。

  愛德華將長劍扔給羅曼,後者坐在地上,一個沒反應過來,差點被他自己的劍砸得鼻青臉腫。

  「我只是來送失物的而已。救人只是順便。」愛德華陰鷙的眸子在羅曼身上一掃,「沒想到這小子這麽招人恨,仇家遍地走。」

  「仇家?」西薩爾被這個恐怖的詞嚇到了,「羅曼,襲擊你的是什麽人?」

  「一個粉轉黑的女孩。」羅曼揉了揉被劍砸痛的額頭,「現在的小姑娘真是閒得無聊。」

  「閒得無聊就跟蹤你還拿刀捅你?你對『閒得無聊』的定義也太可怕了吧!」西薩爾提高嗓門。

  羅曼被他劈頭蓋臉這麽一吼,委屈地縮成一小團,抱住膝蓋。西薩爾看不過去了,蹲下來摸了摸這個仍有些神志不清的年輕人的腦袋。「行了,你沒事就好。你還能走路嗎?這事必須報警處理了。……媽的,沒想到我竟然有一天會主動走進警察局。」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羅曼點點頭。西薩爾把他架起來。愛德華雙手插進口袋,後退幾步:「你們慢慢談情說愛,我先走了。」

  「慢著!」西薩爾叫住他。

  「怎麽?想跟我叙舊嗎?抱歉,我可沒那麽閒。」愛德華露出冰冷的笑容。

  「呃,我沒想那麽做來著。我是說,你是重要目擊證人,能不能跟我們一起去警察局?」

  愛德華無語地看著他幾秒,說:「你就沒别的想跟我說?」

  西薩爾想了想:「你還記得兇手的樣子嗎?」

  「……算了。」

  西薩爾讓羅曼把手臂搭在他肩上,架著暈頭轉向的羅曼緩緩站起來。不遠處傳來刺耳的警笛聲,紅藍交織的燈光刺破深沉的夜色。羅曼渾渾噩噩地說:「你已經報警了嗎?警察今天的效率可真高啊!」

  「不,我想他們是來抓我的。」西薩爾做賊心虛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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