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飯畢,幾人又叫了壺清茶解膩, 說說閒話。
考慮到幾日後要進城, 展鴒就跟席桐商議,「既然是廟會、燈會, 最熱鬧的自然是晚上,可咱們這邊離城裡實在太遠了些,總是不便, 不如就去那裡住上兩日, 也好好逛逛,免得來回匆匆, 不得安寧。」
席桐點頭輕笑, 「如今你是掌櫃的, 自然你說了算,你說住, 咱們便住, 只是這生意不要緊麽?」
展鴒雖是個愛財的, 却更愛享受生活,當即渾不在意的擺擺手,「也不差這幾天,就同夥計們說歇業幾日,他們愛回家探親的便探親,不愛探親的只管進城來逛, 或是悶頭睡大覺去。」
兩人商議定了, 結了賬便去順便定了幾日後進城逛廟會的房間。
一問之下便覺僥幸, 原來因黃泉州的廟會十分有名氣,附近十里八鄉的百姓都擠著來看,好些人也抱的同樣的想法,就連好些平日無人問津的客棧、酒樓房間登時都跟著緊俏起來。如今略好些的客棧剩下的,也只有相對昂貴的上房了。
展鴒要了兩間,她跟席桐男女有別,自然是要分開的。
訂好了房間才算了了心事,一群人又順道買了些油鹽醬醋,說說笑笑的出城回家,第二天照樣起大早。
過幾日進城逛廟會看燈,怎麽能不吃零嘴兒!外頭買的也不乾淨,略嘗嘗也就罷了,大頭還是得自己帶,現下也該準備起來了。
展鴒先去看了那牛肉,果然十分新鮮,且因是正常緩慢生長的,有著現代社會難以企及的美麗肥膘和紋路,光是看著便不難想像做出來會有多麽香。
她先取了兩條筒子骨熬湯,因天氣寒冷潮濕,便又加了些防風驅寒補氣的藥材,又叫二狗子在前頭飯館的菜單上加了牛肉湯這道菜。
牛肉稀罕,幷不一定回回都能搶到,便不論斤往外賣,只用鹵水煮一塊,每日限量。回頭有客人點了便切幾片放在濃濃的雪白大骨頭湯裡,便是貨真價實的牛肉湯。若要面的,便下一縷手擀面,加點青菜葉,冬日裡吃一碗滾燙的牛肉麵也是極好的。
好定西還是緊著他們自己吃。
展鴒前幾日叫鐵柱帶著大寶他們挖了個菜窖,又凍了幾坨冰塊,密密麻麻的堆了。只要維護得好,莫說冬日,便是春日還能用許久呢。如今大部分牛肉便放在地窖裡。
她切了一條牛筋出來,又取了約莫三斤牛肉,前者做的爛爛的,却又不失筋道彈牙,後者細細的鹵了,放到火旁緩慢烘乾,要不了多久便有牛肉乾吃了。
回頭進城順便買點好酒,還可以叫上席桐圍爐夜話。
哎,吃點零嘴兒,喝點小酒兒,這小日子,美!
做完這些已是日上三竿,展鴒在院子裡的石桌旁找到了席桐,他手邊亂糟糟堆著好些木料,脚下、身上滿是木屑,顯然已經忙活了好久。
圓滾滾蛋黃也似的日頭正好,院墻擋住了大部分風,唯剩融融日光,這麽坐著倒是挺舒服。
她難掩好奇的看了會兒,却發現看不大懂,「你這又是做什麽?」
「燈籠,」席桐舉起來給她比劃,很認真的說,「不是有燈會麽?做盞燈籠給小朋友提著,免得到時候別的孩子有,他却沒有,雖然不會說,只怕心中不快。」
小孩子嘛,總是喜歡新鮮玩意兒的,展鶴雖然懂事又不愛說話,可到底還是個孩子,若到時候人家有自己却兩手空空,小傢伙心裡得多麽難受?
展鴒就誇他想的周道,順手給他拍打了幾下,「抬胳膊,先別亂動啊,我給你弄弄,不然木屑跑到衣服裡面去扎得慌。」
席桐又笑了笑,也不說話,老老實實舉著胳膊抬著腿,說讓怎麽樣就怎麽樣,小模樣十足溫順,誰能想到這人也有殺人不眨眼的時候呢?
展鴒飛快的給他抖了抖外衣,又去找了掃帚掃乾淨,「成了。」
席桐低聲說了謝謝,忽然覺得心情出奇的好,好像陽光瞬間猛烈起來,照的他有些飄飄然。他無聲笑了笑,眼底深深淺淺的一汪,複又低頭雕刻起來。
席桐的手十指勁瘦細長,骨胳分明,動起來分外靈活,那柄薄薄的刀刃分明寒光閃閃,任誰看都是可瞬間切骨碎肉的利器,但在他指間却乖巧的猫兒一般,如穿花蝴蝶似的飛來飛去,竟帶著幾分奇异的美感。
席桐做的是那種四片燈籠,上面用鐵絲勾住木質提手,不怕燒又不怕燙手,結構雖簡單,可細節却精緻。
他將木片打磨的薄薄的,用小刀雕刻出四時花卉,邊邊角角都打磨的圓潤細膩,雖然尚未完工,但只是一個單片便精緻的很了,可想成型後的玲瓏可愛。
展鴒坐在他對面欣賞許久,嘖嘖稱奇,「你這手可真够巧的,換我只怕三兩下就給掰碎了。」
他們兩個各有所長,組隊做搭檔的時候也算互補:席桐擅長短兵器和信息通訊,展鴒近身格鬥和射擊尤其出色,只是現在穿越了,倆人都如同自斷一臂,倒也對稱……
席桐頭也不抬,只是眼中沁著淺淺笑意,「你覺得好看?」
展鴒毫不猶豫的點頭,「當然好看,」頓了頓又問,「只是北方風大,這樣鏤空雖然好看,也光亮,豈不是一陣風就吹滅了?」
席桐比劃了下,「做好之後把四面都圍上油紙,既透亮也不怕風吹了,北方冬日少雨,倒也不怕旁的。」
正說著,展鶴手裡抓著席桐送他的小木馬跑了過來,一張小臉兒紅撲撲的,抱著展鴒的大腿又十分好奇的看向席桐手中的活計。
「瞧瞧你席哥哥對你多麽上心,」展鴒捏了捏他軟乎乎的腮幫子,「給你做燈籠呐。」
展鶴的眼睛就亮閃閃的,忙鬆開她的腿,手脚幷用的爬到席桐旁邊的座位坐好,滿是期待的瞅。
雖然年紀差了不少,但這兩人都意外的心性單純,不會有事兒沒事兒想太多有的沒的,展鴒就覺得他們好像格外對脾氣吧,反正怎麽看怎麽順眼。
她抬手揉揉小朋友的腦袋,「不許鬧你席哥哥,也不許亂碰,當心割傷了手。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對了,晌午吃泡菜肥牛鍋吧?我看有幾個部位的牛肉實在肥嫩,不抓緊了吃浪費了,加點嫩豆腐、大葱、蘑菇的,用自己做的泡菜,一準兒香。」
話音剛落,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便齊齊點頭,兩雙眼睛目光灼灼滿是渴望,難得頻率同步。
展鴒噗嗤一笑,轉身去了厨房。
之前做的麥芽糖還剩些,主要是那玩意兒太甜,根本吃不了多少,可若繼續放著,又怕弄壞了,她就琢磨著是不是弄點新鮮玩意兒消耗。
可巧還有糯米和糕面兒,便是它們了。
展鴒做了白年糕和黃年糕兩種,前者就是糯米做的,全然的天然米香,十分勁道;後者是黃糕面加了地瓜、紅棗蒸熟,自帶甜味,且口感更加柔軟。
她用筷子挑了一點黃年糕下來,又朝外面喊,「鶴兒!」
不多會兒,一個小人兒就噔噔噔跑進來,看見她手中舉的東西先就無聲的歡呼了下。
如今他也有經驗了,但凡姐姐在厨房喊自己,必然有好吃的,一定要快跑!
「拿著吃吧,別跑,不然該戳到了。」展鴒又把年糕吹了幾口,估計不太燙了,這才遞過去。
小孩子皮肉嬌嫩,萬一燙壞了可不好。
展鶴接過去後美滋滋的咬了一小口,一雙大眼睛便歡快的眯了起來。
好好吃哦,軟乎乎甜絲絲的,是從未嘗過的味道!
小傢伙臉頰鼓鼓的,好似倉鼠一般,認認真真嚼了幾十下才吞下去。
展鴒又叫他張開嘴巴檢查,確認都咽下去了才笑眯眯的誇獎,「真乖,去玩吧。」
展鶴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又用空著的一隻手拽了拽她的衣角,指了指外面。
哥哥的呢?
「他還真沒白疼你,」展鴒失笑,「放心吧,少不了大功臣的,人家可比咱們講究多了,你自去吧,等會兒姐姐給你們送出去。」
展鶴這才放心了,開開心心的舉著一筷子年糕出去了。
席桐這人吧,不會做,可是特別愛吃,也特別會吃,偏偏展鴒還真拿他沒法子。
年糕他自然也是吃的,可白年糕要夾糖夾蜜,黃年糕要用少許猪油煎一下,去去水分,然後再蘸紅糖水吃!
展鴒一邊做,一邊懷疑自我,現在想起來,她是不是給自己招了個祖宗來?
她自己都沒這麽講究,瞧這伺候的!
「想什麽呢?」
「媽呀!」
正神游天外呢,展鴒就聽到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登時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兒把手裡的鍋鏟都給丟出去。
席桐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又好氣又好笑,「火邊上也能走神?什麽時候警惕性這麽低了?」
「不是你在外面麽,我有什麽可擔心的?」展鴒驚魂甫定的吐了口氣,又給自己叫魂,完了之後轉頭駡他,「你要死啦,走路也沒個動靜,非到背後才出聲。」
席桐眨了眨眼,兩排長睫毛撲閃撲閃的,跟正抱著他大腿的展鶴竟出奇相像,都有那麽點兒渾然天成的無辜。
「我本以爲你會聽見的。」
展鶴點頭,又咬了口年糕,嚼嚼嚼。
對上這倆人,展鴒還真是氣不起來,「不跟你計較,進來幹什麽?」
席桐朝下頭的展鶴一甩下巴,「做了一上午活,又累又餓,却沒有我的。」
他委屈。
展鴒都給他氣笑了,「大哥,那邊兩鍋年糕,你要是不那麽講究的話,現在管飽!」
說著,還用力敲打著已經開始散發出幽幽香氣的鐵鍋,眼刀子一打一打的往外甩。
席桐忽然就笑了,像個得償所願的孩子,「好,我等著。」
展鴒就有些沒轍,這人真的太容易滿足了。
兩口年糕而已,至於嗎?
席桐就牽著展鶴往外走,走出去兩步又停住,特別真誠的提要求,「白年糕多加點糖。」
展鴒將鍋鏟用力往門口一甩,乾脆利落的吐出幾個字,「出去!」
攆人歸攆人,該做的還得做。
等白年糕不燙手了,展鴒將它們搓成長條,略按壓成餅,中間包上一道麥芽糖的芯,然後再卷成長條,最後用模具整理成好看的方形,再用刀切成約莫一寸見方的方塊,兩頭便透出金色的麥芽糖漿。
這會兒溫溫熱熱的吃正好,麥芽糖還能拉絲呢。回頭冷掉了,凝固了,也還可以再用油略煎一煎,照樣不輸剛出鍋時候的美味。
趁肉還新鮮,不烤著吃簡直暴殄天物,這幾天就是牛肉盛宴。晌午剛吃了酸辣可口的泡菜肥牛鍋,配著扒了好些米飯,晚上仨人又吃烤肉。
展鴒指揮著席桐切了最肥嫩的一塊,片成厚片上炭火烤。那肉片剛一接觸燒熱了的鐵板便迫不及待的發出吱吱響聲,脂肪顔色加深,底下開始有瑩潤的油花蹦出,肉塊輕微的顫動使香氣越發濃鬱。
辣椒面、孜然、甜辣醬,愛吃什麽蘸料自己加,牛肉烤的嫩嫩的時候便可入口,但邊緣最好帶一點香脆的焦。咬下去,肉汁四濺,魂兒都要美的從天靈蓋飛出去了。
肉吃多了也不怕,加點新鮮的豆芽、菜葉中和一下,再來一口冰冰凉的山楂盞,還能繼續吃。
展鶴這小傢伙都吃的小嘴兒泛光,還打嗝,美滋滋的捧著常溫的山楂盞小口啜飲,然後就被帶著出去遛彎消食去了。
夜風頗凉,略吹一下倒叫人神清氣爽,好似剛才吃烤肉帶來的些許油膩也隨風消散。
抬頭看天,展鴒第無數次震驚於這個時空星光的璀璨,漆黑夜空中滿天星子競相閃爍,無邊無垠,那種蒼凉璀璨之美會讓人下意識的屏氣凝神,繼而深切的感受到宇宙之蒼茫宏大、人類之脆弱渺小。
「現代社會工業污染和光污染太嚴重,」席桐面無表情的跟著唏噓,「常年生活在都市中的人很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真正的星空。」
他們也只能夜裡抬頭看飛機了。
黃泉州燈會的前一日,許久不見的張遠來了。
展鴒還挺意外,習慣性的往他背後看,「怎麽,趙戈沒同你一處來麽?」
幾次三番的,這倆人都是同進同出,如今驟然只見一個,竟有些不適應。
「今兒我們歇著,我出來是私事,」張遠道,「他家去相親去了。」
「呦,」展鴒就笑,「也到了這個年紀了,若是回頭辦喜事,可別忘了通知我,好歹相識一場,也隨個份子。坐吧,喝點兒什麽?」
「白水即可,不必勞煩。」張遠坐下,又四下打量,見大堂內三五食客正在埋頭吃飯,小五這個跑堂也是笑容滿面的往來招呼,二狗子站在櫃檯後頭撥的算盤劈啪作響,這客棧的模子儼然是定下來了。
展鴒替他倒了熱茶,又上了幾樣乾果,「今兒來什麽事兒?」
張遠隨手抓了幾粒鬆子,「那位席少俠呢?怎的不見?」
「也嘗嘗這瓜子,我自己炒的,弄了五香和椒鹽兩個味兒,都挺帶勁。不過得多喝水,不然吃多了齁,嘴唇都該卷起來了。他在後頭帶鶴兒活動筋骨呢。」展鴒順口道。
聽她這熟稔又自在的語氣,張遠心裡却不自在了,「哦,挺好,小子多活動活動長得結實,他,那個席少俠,挺好?」
這鬆子粒粒飽滿,也不知怎麽弄的,太香了吧?竟也不覺得油膩了。
還有瓜子,他作爲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從小到大也沒少吃了,但都沒有一回比得上眼前這兩盤,又香又脆,關鍵還特別入味兒!鹽津津的,又帶點兒若有似無的甜味,一口一個下去簡直停不下來!搞得他都快把自己來的初衷給忘了……
展鴒這才明白了他的來意,笑容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溫暖,「勞你挂懷,他幷不是什麽歹人。」
「那就好。」張遠點點頭,恍惚間竟將鬆子仁丟了,轉手往嘴裡塞了幾顆鬆子殼,咬下去險些硌掉大牙。
這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却叫他回過神來,忙乾咳一聲掩飾尷尬,又說起正事,「對了,後日我們福園州有大集,算來是年前最後一回了,也有燈會甚的,許多江湖耍把式賣藝的,你不帶著娃娃去瞧瞧熱鬧麽?」
民間一般每五日便會有集市,而毗鄰的村鎮之間更會默契的錯開,如今黃泉州是逢五逢十,福園州便是逢六逢一,只差一日。
「這可不巧了,」展鴒有些爲難地說,「前兒諸小姐才請我們去黃泉州玩兒呢,說好了要在城中停留兩日,怕是趕不及。」
「是麽?」張遠張了張嘴,「那可真是不巧了。」
兩人沉默片刻,正巧外頭又來了一波客人,張遠只覺幹坐尷尬得很,順勢起身告辭。
「不多坐會兒了嗎?」展鴒起身送客,又熱情的抖開兩張油紙要打包,「帶點鬆子和瓜子吧,也給趙兄弟嘗嘗,多少是個意思,下回我弄核桃!」
本就是來探望的,哪兒好意思吃著還帶著呢?張遠推辭一回,到底……功夫不如人!
他既驚訝且鬱悶,整個人都懵了。
我,我還比不上一個姑娘?
張遠少年老成,幷非什麽輕狂之輩,可也知道自己一身本事在這沂源府內外也算小有名氣,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便坐到總捕頭的位置,哪成想今兒竟連包瓜子鬆子的都推不掉!
也不知展姑娘怎麽弄的,瞧著輕輕巧巧的,也沒用什麽力氣,可往自己手臂上面這麽一擋一帶,他就動不了了!然後還沒反應過來的,懷裡被丟進來倆結結實實的大紙包……
「展姑娘留步吧,也不是外人了,啊,走,我走了啊。」張遠有些艱難的回神,腦子一時半會兒還有些轉不過彎來,只覺得這麽些年來的意氣風發都有點兒雕敝。他剛說完,迎面便碰上帶著展鶴進來的席桐,兩人俱是一怔。
席桐瞧了瞧後頭跟出來送人的展鴒,再看看神色複雜的張遠,眼睛微微眯了下,不動聲色的將展鶴推過去,主動道:「我送送他吧。」
展鴒點點頭,「也好。」
這倆人也是挺有緣分,席桐之所以能順利找過來還是托了張遠他們的福,或許也有什麽話說呢。
再說席桐和張遠,一人牽馬一人步行,出去大半里地都沒說一句話,氣氛凝滯又沉重。
再送可就不像話了,張遠停住,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句,「你同展姑娘,究竟什麽關係?」
話一出口,他自己就覺得不大自在,無緣無故的,問這些作甚?
席桐却一點兒不驚訝的樣子,「戰友,生死之交。」
他這麽說,張遠就越發茫然了,連蒙帶猜的問:「你的意思是,你們都爲國效力?」
這會兒可沒什麽「戰友」的說法,不過一個「戰」字他還是聽得懂的,戰友,便是作戰時的友人?
不等席桐回答,他先就搖搖頭,「不可能,從中央的禁軍到地方厢軍,再到特殊時期新編的番軍及各處衙門要辦,哪裡有女人當差的事兒呢?更何况似展姑娘這般武藝,這般的能耐,但凡露出點苗頭,只怕也早傳遍了,怎可能至今依舊籍籍無名?」
得虧著當初頭回見面的時候沒輕舉妄動,不然……這臉算丟大了。
席桐瞧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明面上的未必是全部,這世上總有些東西見不得光。」
「你的意思是?」張遠的呼吸都急促了,眼睛微微睜大,「是秘衛?」
相傳聖人手下有一支神秘力量,從不現於世,可却叫許多人聞風喪膽,人們往往以「秘衛」之名稱呼他們。
據說秘衛中的每名成員都身懷絕技,神出鬼沒……
莫非?!
張遠越想越多,而越多便越覺得可怕,再扭頭去看「一家客棧」時,眼神都不同了,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若果然如此,那,那這家客棧或許幷非單純的客棧!
是了,黃泉州與福園州地理位置特殊,連接東南西北,雖非兵家必爭之地,可亦是連接多處重要州府的要道,聖人如何會放鬆對這裡的監管?
要這麽說……
張遠想的迷迷糊糊的,機械的整理了下馬鞍,剛準備翻身上馬,却忽然聽後面的席桐來了句:
「假的。」
「什麽?!」
心緒翻滾的張遠一個沒留神,險些踩空馬蹄鐵摔下來,踉蹌著抓緊了馬鞍才站穩了,然後滿臉難以置信的扭回頭去。
「剛才你說的那些,」席桐面無表情的放著晴天霹靂,「假的。」
張遠:「……」
他的臉和脖子以肉眼看見的速度迅速變紅,不甘心的道:「可是,可你」
「我從未承認。」說起這些話,席桐簡直沒有一點兒負罪感。
張遠眼前一黑,就覺得喉間一口腥甜老血隨時可能噴出來,就噴到眼前這可惡小子的臉上去!
他娘的,是沒承認,可你不也沒否認嗎?
席桐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張遠看了會兒,覺得對方此刻的表情,嗯,套用後世一句話來說那就是「有一句MMP很想講了」。
「思慮周全是好事,可想太多了,是病。」
得治。
撂下這句話,席桐瀟瀟灑灑的轉身走了,剩下一個張遠瞪著他的背影暗自磨牙,簡直想用懷裡兩包零嘴兒砸他後腦勺。
他娘的!
「這麽快就回來了?」展鴒看見席桐回來還挺驚訝,「我瞧著你們好像有話說似的,不多聊會兒麽?」
「聊完了。」席桐言簡意賅道。
他確實沒否認,因爲沒必要否認。
他和展鴒確實是執行特殊任務的,不過却不是爲了這什麽大慶朝的聖人,因此,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