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小飯館》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馬上就是元宵節,考慮到剛經歷了一場風波, 展鴒覺得很有必要慶祝一下, 比如說做點兒好吃的。

  如今眼前就有木匠, 展鴒著實方便了一把。她跟孫木匠商量著刻了幾幅木頭模具, 有小胖魚的, 小花兒的,蝙蝠的,還有十二生肖的,都十分憨態可掬。

  衆人看了都覺得有趣,尤其是兩個小的, 簡直拿著當玩具,翻來覆去看個不停。

  席桐有些想不通,「年都過完了,還做花饅頭嗎?」

  他們兩個原來生活的地方以饅頭爲主食, 每到逢年過節都喜歡做各種花樣的饅頭, 用的就是這種木頭模具。

  可眼前這些貌似也忒小了點兒吧?不過半個指節大小,若是做饅頭,也發不起來啊, 蒸出來都成死面疙瘩了, 哪裡能吃?

  「不是饅頭, 」展鴒興致勃勃的擺弄著手裡的模具,「我想著, 甭管湯圓還是元宵, 千百年來都是圓的居多, 吃來吃去都是那幾個餡兒,也沒什麽意思。既然饅頭能做花兒,湯圓爲什麽不能?而且這些以後還能做點心呢。」

  如今市面上倒是也有饅頭模具,只不過都是寫實派或是抽象派,說老實話,做出來的效果挺嚇人,反正展鴒不喜歡,所以從沒用過。

  見展鶴和桃花都對模具愛不釋手,展鴒心頭一動,招手叫孫木匠過來,如此這般的說了一回,又飛快的畫了幾樣圖紙。

  席桐在旁邊瞧了就笑,「做積木?」

  「嗯呐,」展鴒笑笑,「這年間的小朋友玩具忒匱乏,多以擺設爲主,也沒個意思。」

  孫木匠仔細聽了,不住點頭,笑道:「這個容易,用做家具的下脚料便可得了。掌櫃的且放心,俺必然給打磨的一根毛刺兒都沒有。」

  展鴒畫的這些方塊啊三角之類的單綫條木塊完全沒有任何難度,隨便個學徒都能輕而易舉做出來的。他想了一回,到底覺得太過簡單,有些不好意思下手,又問是否要刻些花樣在上頭。

  展鴒就笑,「知道你能幹又勤勉,這個簡單些才好呢。哎對了,若是得空,回頭再做些拼圖。」

  聽了這話,孫木匠本來精神爲之一振,心道總算來大活兒了,結果再一瞧,頓時哭笑不得,「掌櫃的莫要玩笑,這,這實在是……」

  得,比方才的什麽積木還簡單,就是些木頭薄片切開來……

  席桐想了一回,幫著補了幾筆,也埋頭畫起來,「以前倒是見過木馬。」

  小孩兒騎個木馬玩也挺有趣的。

  他細細畫完,孫木匠見了,這才稍微流露出點興致,「倒也不難,有些像搖椅,不過以幾處榫卯鏈接也就罷了。」

  好歹是比方才的什麽木塊、木片的略有些意思,不然老這麽清閒,他都不好意思吃飯了。

  這人實在是老實,展鴒和席桐就笑,笑完了之後忽然又有了個主意。

  「孫師傅,不如這樣,您做家具之餘若是再得空,不若多做些這個,放在店裡頭賣,所得銀錢咱們對半開,店裡多個進項,您老也能給孫女攢些嫁妝。」

  孫木匠一聽就連連擺手,惶恐道:「掌櫃的仁厚,收留俺們爺孫,感激都來不及,哪裡還能分錢?不好,不好!」

  「話不好這麽說,」展鴒勸道,「即便我是東家,您給我做東西也就罷了,可如今是做了往外賣錢哩,即便沒有分紅也得給月錢。再說,您老即便不想著自己,難不成也不想著孫女兒?」

  他簽的又不是賣身契,自己也不是那黃世仁,哪裡好這樣剝削!

  孫木匠還欲推辭,可到底被戳中死穴,難免有些意動。

  他已是這般年紀,桃花既是孫女,又是徒弟,小小年紀便十分辛苦。若果然能替她攢些銀子,將來孫女不想幹了還能另尋條活路哩……

  這麽想著,孫木匠就面紅耳赤的點了頭,不過到底不敢對半開,硬是自己降到三七,他三,客棧七,不然就要立刻帶著孫女離去。

  展鴒拗不過他,只好依了,幾人又凑在一處商議半日,差不多就有了主意:

  積木、拼圖什麽的極簡單,成本也低,即便他們是頭茬兒,只要賣出去兩份,想來不日就有仿造的了,索性從一開始就放弃這塊利潤,也省的生氣。回頭有熟客或是消費較高的客人來了,走的時候送他們幾套,禮輕情意重嘛。如此一來,客人得了實惠高興,他們也順便打了一波免費廣告,不怕人家記不住。

  至於搖擺小木馬,這個不僅成本頗高,而且對於技術要求十分嚴格,手略生一點兒的,粗糙不說,還隨時有散架的可能,輕易仿造不來,倒是可以一試。

  「托王同知的福,前兒我也置了一處三層小樓的産業,」展鴒笑道,「回頭就擺在店裡,多麽省事!」看看若是賣得好,還可以弄些小拖車什麽的,完全可以辟一條流水生産綫嘛!

  孫木匠雖一把年紀了,但著實是個工作狂人,得了主意後一刻待不得,立即就開工去了,攔都攔不住。

  「回頭在外面種滿了果樹,再搭兩個葡萄架子,」展鴒托著下巴暢想,眼神中滿是期冀,「再請他做幾把搖椅,届時鳥語花香、綠樹成蔭、香風陣陣,咱們往樹蔭底下一趟,閉著眼搖幾下,吃點好吃的,喝點好喝的,可不就是城郊度假?啊,多麽愜意,不就是以前咱們日思夜想的退休生活嗎?」

  春日繁花漫漫,夏日綠柳茵茵,秋日碩果累累,冬日大雪皚皚,白天賞景看人,夜裡觀星望月……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竟無一日浪費的。

  自然是好的,席桐就在旁邊笑,「你知道什麽時候種樹麽?」

  展鴒一噎,瞬間從幻想回到現實,她還真不大清楚!

  「那不是有鐵柱他們麽!」這話她說的可理直氣壯了,「我是掌櫃的,哪兒有掌櫃的事事親力親爲的?那必須得撿現成!」

  如今客棧的生意步入正軌,展鴒這個對栽種事宜一知半解的乾脆直接撂了挑子,一股腦交給鐵柱他們,倒是省事了。

  「你是掌櫃,你說什麽都對,」席桐笑著搖頭,縱容又無奈,「什麽時候包元宵?」

  「現在吧!」展鴒滿意的晃了晃腦袋。哼,算你識時務。

  桃花給爺爺幫忙去了,展鶴一個人抱著好些模具巴巴兒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興衝衝的喊,「元宵!元宵!」

  喊了幾聲又有些茫然的問,「姐姐,什麽是元宵?」

  展鴒和席桐齊聲大笑,不知道你喊個什麽勁?

  想來他年紀小,腸胃也弱,去年這會兒藍家人未必敢給他吃,即便吃過一口兩口的,如今也早忘得一乾二淨。

  厨房裡格外暖和,席桐幫他摘了皮帽子,又順順毛茸茸的頭髮,捏捏軟乎乎的耳朵,耐心解釋道:「好吃的。」

  「好吃的!」展鶴跟著重複一遍,眼睛都亮了。

  姐姐做的好吃的都可好吃了!想吃!

  「我看你就像個元宵!」展鴒失笑,「瞧穿著這些。」

  展鶴就跟著笑,又晃了晃胳膊,活像一隻小肥鵝。他墊著脚尖把模具放到案板上,然後熟練地爬上高背椅專座等著。

  「吃什麽餡兒?」展鴒挽著袖子問道。

  席桐等這話等了好久,張口就來,「芝麻!」

  芝麻濃香又養人,聽說還能滋潤秀髮……不知是不是水土的問題,他之前聽說不少同鄉不到三十歲就紛紛謝頂、禿頭,老遠望去片片反光,簡直無限光明,十分愁人。眼下他雖然還是烏髮濃密,但總得提防著點兒……

  「成,」展鴒點點頭,「那你去磨芝麻,順便剝些花生。」

  展鶴急急忙忙舉手,「紅豆沙!」完了之後還十分忐忑的捏著手指問道,「可以嗎?」

  他最喜歡紅豆沙了,不管是蒸蛋羹還是吃月餅,必須得有豆沙的。

  「早備下啦!」展鶴過去摸了摸他的小臉兒,又把旁邊泡好的一大盆豆子給他瞧。

  芝麻、花生、紅豆沙,對了,還有前兒做的山楂醬,這段時間節日接二連三,客棧裡也免不了跟風慶祝,冬日又慣愛大魚大肉的,想必大家都吃膩了,不如來些酸甜的山楂餡兒,必然十分清爽開胃。

  且做這四樣吧。

  這年頭的米麵造假的不多,或許不如後世的白淨,但口感香甜,人吃了十分受用。

  她估算了下人數,再加上可能會來的諸錦等潜在人口,挖了幾大瓢糯米出來,「多包些,回頭若是吃不完,乾脆就送給往來的客人,圖個喜慶。」

  如今沒有磨粉機,一應的皮、餡兒都得他們自己來弄,麻煩是麻煩了,可一家人一起動手,也越發有過節的氣氛。

  正忙著,展鶴的乳娘找了來,一臉不好意思的搓著手道:「展姑娘,我,我做些什麽?」

  來了這兩日後她算是發現了,感情即便換了個地兒,她也還是吃白飯的!

  自打跟了展姑娘之後,少爺活像變了個人似的,什麽都會自己做了:自己穿衣洗臉用飯,現在更是一天十二個時辰的貼著展姑娘,自己這個乳母除了幫忙收拾屋子、做針綫外,竟一點兒忙都幫不上。

  客棧上下一派繁忙景象,越發顯得她「好吃懶做」的,她真是坐不住了。

  這展姑娘瞧著非同尋常,之前連老爺夫人都服了軟,更何况自己這個沒服侍幾年的乳母?若不拿出誠意來,只怕沒個善終。

  乳母的一舉一動展鴒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知道這也是個老實人,倒沒故意難爲,此刻見她主動過來找事做,自然是歡喜的,畢竟誰也不想平白無故的供一尊佛爺不是?

  「也好,正有些忙不過來呢,那您來幫我磨糯米?」

  「哎!」好容易得了個活兒,乳母歡喜的什麽似的,立刻就小跑著過去了,又滿臉堆笑的對展鴒道,「展姑娘這樣客氣,喊我秦嫂子也就是了。」

  展鴒笑著點頭,「好,秦嫂子!」

  聽說許多權貴人家的乳母總愛仗著身份作威作福,原本她還對這位秦嫂子頗多顧忌,誰知如今看來,倒也是個本分人。

  見展鴒改口,秦嫂子也跟著鬆了口氣,瞬間覺得融入了許多,推起磨來也越發有勁兒。

  她本就是窮苦人家出身,因體格健壯、做事仔細才得以被選中成了藍少爺的乳母,如今再做起活兒來也甚是麻利,沒多會兒就磨好了一大盆糯米粉,又主動幫著細細篩過,將粗糙的顆粒再磨過。

  有席桐和秦嫂子打下手,展鴒一時竟清閒起來。

  她四下看看,見還有好一副肥瘦相間的上等猪肋排,便拿刀剁了幾根,先用黃酒、白糖、醬油等腌制了,預備等會兒做罎子煨排骨。

  如今外頭雖然已有不少地方見了星星點點的綠意,可總體天氣還是冷的,不吃些硬菜著實扛不住。

  這煨排骨又與燉排骨、煮排骨等不同,是一點兒水都不加的,一應只用醬油、上等黃酒小火慢煨,大功告成之後排骨色澤深紅亮潤,肥而不膩,半點兒腥氣都沒有,格外濃香可口。

  正搗花生的資深美食品評家席桐先生見了,立即提出寶貴意見:「該配米飯的。」

  這麽好吃的排骨配饅頭太暴殄天物了,就該用米飯接著!等那濃稠的紅褐色湯汁順著酥爛的排骨肉淌下來,滴到一粒粒晶瑩剔透的米飯上,使它們也都挂上同樣的誘人色澤……等到最後,哪怕不吃肉,光是這被湯汁浸透的米飯他都能連吃三碗!

  展鴒笑,「那是自然,晌午先煮幾個元宵過過癮,等排骨煨好了估計天也黑了,到時正好吃晚飯!」

  席桐點頭,又往外看了看天,「今日天色甚好,雲彩不多,也不大冷,想來晚上出來看星賞月亦是不錯的。」

  展鴒失笑,這人想得倒是齊全,合著打從一開始就衝的吃撑了外出遛彎兒去的是吧?

  等腌上排骨,展鴒才去弄猪板油,將它剝掉筋膜,弄得細細的,分成等份調和到芝麻、花生和豆沙餡兒裡頭,弄的油光發亮的噴香,這才以糯米粉和麵,準備包元宵。

  雖說吃葷油易胖,也容易誘發各種心腦血管疾病,可是對於絕大部分食物來說,沒點葷腥真的不好吃!就好比這元宵,若是用植物油來做,連猪板油的一星都比不上!

  席桐很自覺地搶占了展鴒右手邊的黃金位置,展鶴也手脚幷用的爬下椅子,舉著胳膊跳脚,「姐姐,包!包!」

  常言道,君子遠庖厨,從出生到現在,秦嫂子還是頭一回見男人進厨房,驚得嘴都合不攏,可她是個懂得看眼色的人,席桐隻微微往這邊掃了一眼,她就立刻老老實實垂了頭。

  不管了,左右她隻照顧好少爺就是,旁的與她不相干!何必擺譜討那沒趣兒?

  包元宵是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只要保證別漏了餡兒就成,故而衆人都做的很是歡快。

  揉了些圓的之後,展鴒又用模具做了些花樣。想來糯米粉熟了之後有些透明,這些小魚兒、小花之類的回頭浮在水中晶瑩剔透的,必然靈動可愛。

  秦嫂子見了忙奉承道:「展姑娘好心思,瞧著倒是怪好看的。」

  「秦嫂子過獎了,」展鴒也不當真,「您是在知州府做過的,想來知州大人家中一針一綫都不同凡響,我這裡又算的了什麽?」

  秦嫂子賠笑道:「固然是講究的,十分精雕細琢,只是却沒有姑娘這裡這樣多的花樣。」

  讀書人嘛,就喜歡講究個典故啊風雅什麽的,而且主子不發命令,下頭的人也不敢胡亂琢磨,故而跟展鴒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比起來,難免有些迂腐了。

  幾人正說著,穿著一身玫瑰蜜色綉祥雲紋皮襖的諸錦又說說笑笑的進來了,「展姐姐,我又來了!」

  展鴒撫掌而笑,對著席桐道:「瞧我方才說什麽來著?不多做些,光是這丫頭的都不够了。」

  夏白照樣在後頭跟著,手裡還提著兩個竹筐,「展姑娘,這些放在哪裡?」

  這倆人三天兩頭的來,簡直就跟進自家後花園似的,熟的不能再熟。

  不等展鴒問,諸錦就道:「許是大家都叫王丙的事兒嚇破了膽,今年送東西的格外多些,偏爹爹又嚴苛,他們便紛紛轉了性兒,弄了好些吃食來,我們哪裡吃的完?只好又轉手送出去罷了!」

  說著,就指著那兩個筐道:「這是西邊來的語兒梨,皮薄肉厚核小,又香又脆甜得很,一點兒渣子都沒有,也算難得。我想著換季大家都容易咳嗽,爲了這個吃藥倒有些犯不上,」她伸手捏了捏展鶴的小肉手,笑道,「就送了些來。做凍梨可惜了,或是姐姐你熬了冰糖梨子水,或是用川貝枇杷燉了,一時吃不完也不要緊,且擺在屋子裡熏熏也好聞呐。」

  又指著另一個筐道:「那是蜜桔,金燦燦的喜慶,一點兒酸味沒有,難爲這個時節他們還凑了這麽些上來。可惜不耐放,爹爹胃不大好,吃不得太多生冷的,你們這邊人多,也替我吃些!」

  展鴒道了謝,也跟著笑,「諸大人這一回雷厲風行的,他們可不是嚇著了?生怕下個拿他們開刀呢!」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諸錦去火邊略烤了烤手,不屑道,「不過做賊心虛罷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是無事,父親自然不能拿他們怎麽樣;可若是果然違法亂紀,難不成父親便是個收受賄賂的壞坯子?也不知他們怎麽想的!」

  「不過病急亂投醫罷了,還能怎麽想?」展鴒拉著她坐下,又笑,「你送了這樣厚的禮,我倒不好直接打發你走了。」

  大家都笑了,諸錦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打蛇隨棍上,「那是自然,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收了我的東西,可不得任我點菜?好姐姐,上回那個肉火燒我想的緊,還有什麽炸藕合的,今兒可還有沒有?」

  「再好的東西也別連著吃,回頭我做酥皮的驢肉火燒給你嘗嘗,天上龍肉地下驢肉,別有一番風味呢,」展鴒道,又指了指那頭剛坐上火的黑瓦罐,「今兒有紅煨排骨呢,不過你來的不巧了,那得等到晚上才行,晌午且先嘗嘗我包的元宵吧。」

  「這有何難?晌午吃元宵,我在這裡耍上半日,晚上吃了紅煨排骨再走就是了!」諸錦回答得十分順暢,自覺完美解决一切問題。

  「噗!」夏白直接將才喝進嘴裡的茶水噴了出去,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臉都憋紅了。

  「你這麽大的人了,竟然還給一口茶嗆著。」諸錦挺鄙夷,不過還是主動丟過去自己的手帕子,「快擦擦吧,衣裳都濕了,雖然過了年,天兒還凉著呢。」

  手帕算是女兒家相當私密的物件兒了,夏白哪裡敢用?不過自己胡亂拍打兩下,又往火堆那邊挪了挪罷了。

  「小姐,」夏白苦著一張臉烤衣裳,語氣都有些滄桑了,「出門前同大人說好了的,午飯後便回。」

  您倒好,一張嘴就成了晚上才回去!堂堂知州千金見天跑出城蹭飯吃,傳出去……多丟人呐!

  然而諸錦一點兒都不覺得,回答得也很理直氣壯,「左右父親這幾日忙得很,即便我家去了又如何?也見不著他的人影兒!還不如等夜裡,沒準兒我還能給他帶些好吃的呢。」

  話音未落,展鶴的乳母秦嫂子已經聽不下去,碳燒屁/股似的跳起來,滿面漲紅的躥了出去,「沒我的事了,展姑娘,我先回屋給少爺做春衫!」

  說完,也不等展鴒回答,眨眼功夫就跑沒影兒。

  娘咧,這些姑娘少爺的說話也忒大膽,怎麽連知州大人都編排上了?他們敢說,自己可不敢聽!還是走吧!

  做針綫,做針綫就挺好!

  屋裡衆人先是一楞,繼而都放聲大笑。

  展鴒拍著諸錦的胳膊道:「瞧你,把人家都嚇跑了。」

  夏白也有些同情諸清懷。

  虧他家大人還努力維繫著光輝偉岸又不苟言笑的雅士形象,可哪裡知道,自家女兒早在私底下把他多少年攢的老底兒都揭光了!

  諸錦也跟著笑,又道:「馬上就是元宵節,姐姐去進城看燈不看?今年拿了王丙,除了一害,百姓們越加興致高漲,好些舞龍舞獅的,還有各色花燈展,聽說還有燈王哩,十八朵蓮花凑在一處,上頭浮上來一位仙子,身姿裊娜、容顔嬌媚,你們不去猜燈謎麽?」

  展鴒&席桐:「……」

  這話扎心了啊姑娘!

  咱能愉快的進行除了猜燈謎之外的慶祝活動嗎?

  兩人難得有些尷尬,正想著如何轉移話題,就聽外頭小五敲門進來,笑道:「掌櫃的,福園州的張遠、趙戈兩位大爺來了,正在外頭坐著吃茶哩。」

  張遠和趙戈也是有日子沒來,眼見著一家客棧生意又好了許多,正暗自贊嘆,忽然就見厨房裡頭走出來……展鴒、席桐、諸錦、夏白等一串兒人。

  張遠和趙戈:「……」

  是他們落伍了嗎?這年頭什麽時候時興在厨房裡待客說話了?

  「諸小姐,掌櫃的,夏兄,席兄。」兩人先跟諸錦見了禮,然後又跟展鴒他們打招呼。

  衆人分別落座,展鴒又叫上了茶果,這才問他們的來意,「可是又有逃犯了?」

  張遠笑道:「福園州治安不差,展姑娘多慮了。」

  又對諸錦拱手,「還未恭喜令尊大人,當真令人敬佩,想來升遷之日亦不遠矣。」

  諸錦幷非那等沒見過世面的閨閣女孩兒,類似的話聽得多了,類似的場面也經歷的多了,應付起來十分從容。她雲淡風輕的笑道,「多謝,不過臣子本分罷了,若要恭喜,不如張捕頭親自同父親說去,他私下還時常誇贊你能幹哩。」

  張遠連連擺手,謙虛道:「不敢,不敢。」倒是不再提。

  兩位大人特別喜歡互挖墻脚,他哪裡敢去!

  因這回的事,諸清懷大出風頭,一下子就把勁敵陳渺給比下去了,圈內外的人都推測諸清懷升遷只怕就在這一二年了。

  陳渺跟諸清懷是同科進士,早年還在太學的時候便是對頭,後來的恩師也不對盤,直接導致他們二人的關係雪上加霜,爲官多年一直相互「攀比」,如今一方陡然聲名大噪,另一方的壓力可想而知。這幾日陳渺當真是吃不香睡不著,熬得兩眼噴火、口舌生瘡,腮幫子都腫了。若是知道自己手下的得力幹將竟在這個時候跑去諸清懷眼前親自道喜……

  趙戈抓了一把鬆子,哢吧哢吧掰著吃,笑道:「張大哥同我此次前來,是想請展姑娘去咱們福園州看燈、逛廟會哩!」

  呵,這鬆子真香,上回張大哥給他帶的那點兒點心零嘴兒都被幾個大哥厚著臉皮搶沒了,他壓根兒沒撈著吃幾個,今兒一定要吃個够本!

  張遠也看她,掌心裡頭出了一層汗,心跳的砰砰的,生怕展鴒拒絕。

  趙戈這個人看著大咧咧的,其實著實心細。

  上回回到福園州後,張遠連續數日萎靡不振,做什麽事都心不在焉的,本以爲瞞得衆人好好的,誰知趙戈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又道他糊塗,「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麽不能說的?再者,展姑娘可曾說過她傾心於那姓席的麽?大哥你甚麽都沒問便先失了鬥志,可不是咱們男子漢大丈夫的作爲!依著我,你心裡怎麽想的,嘴上便怎麽說,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好歹有個結果,也强過整日吊著心裡七上八下的,哪裡是你素日的風範!」

  「倘若他們如今只是有兄妹之情、同門之誼,你却望而却步,反而便宜了旁人。回頭他們若果然因爲你不戰而敗成了事,你到時再知道了,豈不是要悔的腸子都青了?」

  張遠一聽也是這個理兒,不過到底謹慎慣了,斟酌再三,决定還是打著請人看燈會的名頭,届時再尋合適的機會表白心迹不遲。

  想著上回他就來晚了一步,這次特意提前好幾天,誰知竟直接跟諸錦撞個正著,他剛才一看到那位大小姐就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趙戈才說完,諸錦就笑靨如花,「還真是不巧了,我才剛已經邀請展姐姐他們,不如下次吧。」

  張遠心裡一口老血好懸沒噴出來。

  還下次,上次也是你們搶了先,這回我分明都早來了,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大小姐您的嘴皮子能別這麽利索嗎?

  趙戈飛快的朝他丟了個眼神,張遠的精神立刻爲之一振,是啊,自己可還有後招呢!

  「對了展姑娘,其實我此番前來也是有正事的。」

  正喝茶的席桐那雙隱藏在水汽後頭的眼睛刷的斜過來,氤氳的霧氣下竟也透出幾分淩厲。

  男人最瞭解男人,他第一眼看見張遠就覺得不順眼了,因爲那人的眼神……根本什麽都藏不住!

  張遠故意不看他,笑著對展鴒道:「前兒我們大人整理卷宗,發現歷年犯案人員中不乏刑滿釋放後重犯者,可往往在將凶手緝拿歸案之前無法判定。他就想著,若是能將一應案犯都畫了像再歸檔,日後查閱起來也更精准有效。」

  大慶朝律法規定甚是嚴苛,絕大部分百姓望而生畏,都奉公守法,治安確實是好的。可仍有好些亡命徒頂風作案,往往被抓到後便面臨長久的牢獄之灾。

  而等這些人熬到刑滿釋放,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不說,左鄰右捨也都十分鄙夷,也難再找到像樣的活兒,故而相當一部分都忍不住再重操舊業。

  一般官府倒也會警示,可那些個類似於「年三十有五,方臉,面黃有須」之類的容貌描述和一言難盡的畫像……罪犯略一喬裝打扮照樣劫殺搶掠,根本沒在怕的!

  許多官員對此都深感頭痛,陳渺自然也不例外。

  恰好前幾天王丙的案子發了,有人傳出消息說是因王雄在城外一家客棧鬧事,這才被抓了現行。

  結果陳渺一聽一家客棧的名號,立即就想起來展鴒和席桐這倆人的畫技,豈不正對症?只是這倆人似乎頗爲孤傲,上回自己左右試探、明裡暗裡邀請那位席少俠都不爲所動,這次雖只是畫像,却也未必能成。

  又琢磨著張遠與他們相熟,陳渺乾脆就打發他來了。

  張遠就說:「陳大人的意思是,想請展姑娘你去幫忙畫幾幅畫像,也有工錢呢。」

  最後一句他是笑著說的,一來可活躍氣氛,玩笑一回;二來也是表明陳渺幷無他意,只是單純欣賞。

  展鴒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

  「本該爲國效力的,只是如今我實在有些走不開。」展鴒一下下的撫摸著身邊緊緊抱著自己腰的展鶴,有些爲難。

  展鶴本就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這會兒剛一聽到個「走」字,整個人都綳緊了,當即紅了眼圈,大聲道:「姐姐,不走!鶴兒不走!」

  展鴒連忙摟緊了他安慰,「不走,不走,沒人要送鶴兒走。」

  展鶴到底掉了兩滴泪,抱得更緊了。

  見此情景,張遠和趙戈雖然有些疑惑,可也隱約明白這次大約是請不到人了。

  「倒也不妨事,」展鴒笑道,「我雖然去不了,可我的老師想來不會推辭。」

  話音未落,席桐和張遠就齊刷刷看過來,兩雙幷不相同的眼睛裡竟罕見的迸發出空前一致的信息:

  謝謝,幷不想約!

  張遠的笑容顯得有些艱難,「這個,不大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展鴒笑道,「難爲有陳大人這樣一心爲國爲民的好官,咱們這些百姓不過略盡綿薄之力罷了,是吧?」

  最後兩個字,却是對著席桐說的。

  席桐額角的青筋隱晦的蹦了兩下,可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竟忽然溫和一笑,如春風撫柳一般柔和,「好啊。」

  張遠:「……!!」

  事反常理必有妖,有詐!

  「這個忙,我願意幫。」席桐微笑道,格外將「幫」字重重的咬了一下。

  張遠的臉色都有些灰敗了。他完全不想欠這個人情好嗎?

  誰也不知道,貌似簡單的請人畫像一事內中竟然有這樣多的曲折和波瀾,以至於後頭衆人歡聚一堂吃元宵的場面都有些詭异了。

  元宵很好吃。

  煮熟了的元宵都乖巧的浮在水面上,一條條小魚、小花、小蝙蝠靈巧可愛,又圓滾滾的,很是討人喜歡。若說是食物,倒不如說是藝術品更恰當些,諸錦等人看的都捨不得下嘴了。

  潔白的糯米皮輕輕咬破一點兒便會爭先恐後的涌出來飽滿的餡兒,流動的黑色的濃香芝麻、暗黃的噴香花生、暗紅的清潤豆沙,以及酸甜可口的山楂,鮮明的色彩對比進一步激發了大家的食欲。

  先吃個山楂的開胃,再吃芝麻的、花生的香嘴,然後來點兒豆沙的潤肺,吃到這會兒差不多就有點膩了,那就再來個山楂的……嗯,還能來一輪!

  諸錦一個人就吃了一大碗,然後還想再吃,被展鴒和夏白聯手攔住了。

  「這東西吃了不消化,略有個意思就是了,晚上還吃不吃紅煨排骨了?」

  趙戈的耳朵動了動,有些羞澀的問:「展姑娘,還有紅煨排骨啊?」

  那還等啥,咋不上麽?

  展鴒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還沒熟呢,得等晚上才軟爛好吃。」

  趙戈期待的表情就這麽凍結在臉上,簡直痛不欲生。他們爲什麽要上午來?過了晌午多好!這樣就既能吃點心零嘴兒,又能吃元宵,還可以吃美味的紅煨排骨了!

  算來元宵是點心類的,不好做主食,展鴒還額外做了一大鍋炒餅。

  大發麵餅子切成厚絲,加一點葱薑蒜起鍋爆香,切上臘肉片、白菜絲、木耳絲和乾菜絲,再打幾個鶏蛋進去,略加點調味與餅絲一同大火炒,出來之後五顔六色十分好看,而且香的嚇人!

  面餅勁道彈牙,雖然略加了一點水,可完全沒有被泡囊了的感覺,反而因爲吸收了臘肉、蔬菜等多重美味後變得鹹香無比……

  趙戈就想不明白了,瞧著平平無奇的面餅子和寡淡的菜蔬,怎麽混在一塊兒就這麽好吃?還是說得看是誰做的?

  吃過午飯,諸錦非拉著不情不願的夏白去看猪,幷信誓旦旦的說自己已經完全能够分清它們叫什麽名字。夏白有些無言以對,死活想不明白他們二人一個知州千金,一個堂堂從六品官員,爲什麽非要在元宵佳節之前去看猪?!大小姐您的愛好能不要這樣特立獨行嗎?

  席桐則跟張遠和趙戈去福園州,後者懷裡如願揣了一大包乾果零嘴兒,什麽瓜子鬆子核桃各種口味都有,美的嘴都合不攏了。

  臉面算什麽,吃到嘴裡的東西才是實打實的。

  展鴒姐弟倆出來送行,席桐的表情就有些幽怨。

  雖然這麽一來確實是成功打擊到了張遠,可細細想來,他何嘗不是自損八百?

  很可能吃不到剛出鍋的排骨了啊!

  簡直心痛的呼吸困難。

  展鴒忍笑,「不要緊,這麽些年下來,估計犯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三天兩日如何畫的完?你估摸著快到飯點兒就回來唄。」

  不遠處正竪著耳朵聽的張遠一挑眉,嗯……席少俠幷非公門中人都甘願奉獻,此等精神令人敬佩,他不請一頓飯順便拉著喝酒到天亮簡直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感激和欽佩之情!

  目送席桐等人上馬出發了,展鴒才拉著展鶴往回走,正巧碰見一家子氣喘吁吁的進店歇息。

  典型的一家五口,當爺爺奶奶的估摸也就四十歲上下,爹媽更是還帶著嬰兒肥,頂了天二十歲,懷裡抱著個不過一兩歲的娃娃,那孩子臉漲得紅紅的,不住咳嗽,呼吸也急促,瞧著叫人心疼。

  展鴒順手幫他們倒了茶,又問去哪裡做什麽,那奶奶就滿臉愁苦的道:「娃娃病了,要進城哩。」

  最近正值換季,好些人都病了,小孩子抵抗力差,病的更多,連展鶴的咳嗽都捲土重來了呢,倒也不足爲奇。

  展鴒點點頭,深有同感道:「孩子遭罪,大人心疼,是該好好找個靠譜的大夫瞧瞧,早治好了早安心。」

  誰知那當爺爺的聞言却神秘兮兮的道:「看甚麽大夫,淨是坑人騙錢來著,掌櫃的恁不知道,近幾日城裡來了個大仙,姓黃,十分靈驗!」

  黃大仙?還靈驗?

  展鴒就覺得這些說辭說不出的耳熟,當即就帶幾分不屑的嗤笑出聲,「黃鼠狼嗎?」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