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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愛》第50章
50,歸去來

  顧嘉誠是被噩夢嚇醒的。

  在夢裡,他加入的醫療組接下了搶救在非衝突區被走火牽連的無辜平民的重任。

  姑且算得上是設備齊全的手術室內,簡陋的擔架很快就將傷員運了進來。

  顧嘉誠下意識掃一眼擔架上的人。

  亞裔,女性,中等身材,傷口失血嚴重,需要輸血。

  他有條不紊地指揮護士檢測傷者血型,動手將她滿是灰塵和血漬的頭髮拂開以查看是否還有其他致命傷。當他看清傷者的那張臉時,原本已近乎於麻木的心忽然一滯。

  ……這是在做夢嗎?

  爲什麽此時此刻出現在這兒的人,是王可?

  訓練有素的護士很快就做好了手術前的輸血準備。

  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顧嘉誠也只得趕鴨子上架,以最快的速度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拿起了一旁的手術器械。

  這幷不是一場漫長而細緻手術。

  但顧嘉誠却頭一次有一種他在跟死神賽跑的錯覺。

  將最後一步止血縫合完成,顧嘉誠看一眼一旁的儀器數據,病人各項指標正常,他一直高度緊張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

  他的唇邊剛剛揚起一絲苦笑,還未及脫下帶血的醫用手套,身旁的護士已經莫名笑吟吟地開口同他搭訕,「Dr顧,你剛才很緊張?」

  「是……」

  顧嘉誠鬆一口氣,坦誠的跟她交談,「剛才的病人,是我的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顧嘉誠,你還想要幾個青梅竹馬?」

  蹩脚又帶點口音的英語忽然間換作了清脆又熟悉的中文。

  顧嘉誠目瞪口呆得看著眼前的護士拉下口罩,露出了年少時百看不厭的王可的那張朝氣蓬勃的臉。

  「小可?你怎麽在這兒?」

  「我怎麽不能在這兒。」

  王可鼓了腮幫子看他,還頑皮的衝他做一個鬼臉。

  顧嘉誠扭頭再去看手術臺上還躺著的病人,才發現那個人已經被當地臨時培訓的醫護人員重新抬了下去,正給她臉上蒙象徵死亡的白布。

  「等等!」

  顧嘉誠衝上前去跟他們交涉。

  「她已經完成了手術,各項數據都正常,爲什麽要給她蒙白布?」

  不擅長英語的臨時工茫然的看著他,僵硬的同他用手脚比劃:傷員已確認死亡。

  顧嘉誠堅持將白布從病人身上揭了下來,想要告訴他們如何不借助器械測量傷者的脉搏。

  當他再度看清那個死者的臉時,已整個人傻在了當場。

  「顧嘉誠你怎麽了?」

  王可不解的聲音自他身後不遠處傳來。

  顧嘉誠看著死者的臉,只覺手脚冰凉,整個人都仿佛身墜冰窟。

  ——擔架上躺著的人依舊是亞裔,女性,中等身材,失血嚴重到休克去世。

  可,那張臉却不再是身後活靈活現的王可的臉。

  而是,他最想挽回的唐景瀟的臉。

  「不——!」

  顧嘉誠大汗淋漓的從夢中驚醒,正在給他蓋毯子的護士被嚇了一跳,心有餘悸的出聲問他,「這位先生,你還好吧?」

  好?好什麽好?

  顧嘉誠苦笑著感覺自己的後背被冷汗浸透,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裡頭撈出來一般。

  他接過毯子,同護士道謝。目送護士走遠後,他這才將毯子裹上,楞楞的盯著天花板,回想方才夢裡的畫面。

  王可活了,可唐景瀟死了。

  爲了救王可……他讓她死了。

  顧嘉誠覺得自己仿佛喘不過氣來,每呼吸一下,胸口都撕裂般的疼痛。

  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的他,要拿什麽去跟唐景瀟談?

  現實中,顧嘉誠的噩夢還遠沒有結束。

  哪怕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顧嘉誠也低估了王可在知道自己失去子宮後的情緒反應。

  他依舊沒有放弃聯繫她的家人。

  可,哪怕打通了她父母的電話,說明來意,得到的永遠也是現在有事,一會兒再跟他聯繫的冷淡反應。

  易子楚那邊,顧嘉誠更清楚不過現在的王可在他眼裡就跟路邊的雜草沒什麽區別。

  顧嘉誠在接到電話後再度趕赴醫院,得到的消息却幷不樂觀。

  ——王可恢復了力氣之後,第一個舉動就是自殘。

  院方建議顧嘉誠幫王可做轉院。

  病人需要心理輔導,一直待在婦産醫院,幷不利於病人的痊愈。

  顧嘉誠客氣道謝,鼓起勇氣踏進王可的病房時,看到他那張臉的王可已經絕望的哭了出來。

  「顧嘉誠……你爲什麽……!!顧嘉誠,你憑什麽……」

  顧嘉誠被問的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應該如何開口安慰,可他却不後悔自己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下的字。

  「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剛剛走近王可,想把盛滿了新做好的養身粥的保溫壺放在她病床邊的床頭櫃上。

  一直在低聲啜泣的王可忽然朝他撲過來,瘋了一般的開始打他。

  她那雙因爲手術而被卸得乾乾淨淨的指甲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用力亂抓。

  顧嘉誠吃痛,伸手握住王可力量驚人的雙手,負責巡床的護士已趕了過來,協助他一起拉開哭得肝腸寸斷的王可,摁鈴通知其他醫護人員。

  顧嘉誠摸了摸自己挂彩的下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被抓出來的長長血印子。

  「小可你先休息……休息好了我再來看你……」

  他嘆一口氣,站起身來,病床上的人已經撕心裂肺地衝他喊:「滾!」

  顧嘉誠在停放在醫院地庫的汽車裡待坐了整整半小時。

  他茫然得感受著四周的黑暗,雙眼看著不遠處因故障而不斷閃爍著的指示燈,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出了對的選擇。

  他愛王可嗎?

  他捫心自問。

  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

  ——那個曾經同他形影不離,占據他年少時整雙眼睛、整顆心的少女,已經慢慢脫離他的軌迹。

  他想起她時,有見證一個生命成長的喜悅,有對年少相伴之情的不捨,有眼睜睜看著她被同窗用花言巧語欺騙的憤怒,更多的,或許是一種習慣。

  習慣性照顧,習慣性容忍,習慣性偏袒。

  習慣到……自認能决定她的生命。

  他垂頭喪氣地把頭靠在方向盤上,自心底升起一種無法言說的疲憊。

  他像是落入了沼澤裡,不掙扎便下沉,越掙扎,便越下沉。

  他的浮木被他親手推開了、摧毀了、捨弃了。

  那曾是他短暫時光裡上班時的牽挂,下班時的眷戀。是想起來,依舊覺得心裡滿滿的存在。是能讓他嘴角上揚,心下溫暖的人。是他……未完成的家。

  生活的脫軌仍在繼續。

  收拾好自己脆弱的顧嘉誠開始用更多的時間陪伴自己的父母,每一天幾乎都到他們家中拜訪。

  心細的顧媽臉上的笑容,在看見顧嘉誠下巴上及手臂上的抓痕時,逐漸散去。

  「嘉誠,你的臉是怎麽回事?」

  顧嘉誠想了想王可的狀態,猶豫再三,還是覺得眼前的母親或許是一個不錯的商量對象。

  他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同她和盤托出,想要聽聽她的意見。

  他沒有想到的是,上一次結束了兵荒馬亂的訂婚宴後,傷心欲絕的母親沒有讓他下跪。

  而這一次,一直將王可視爲己出,教育他要照顧好她的母親,却語氣嚴厲的讓他跪下。

  「媽?」

  「……讓你跪下,你就給我跪下!」

  年過三十的顧嘉誠看著情緒激動的母親,彎下了自己的膝蓋,垂頭跪在了年邁的母親面前。

  顧媽拉過他的手,還未用力打他,自己的眼泪便已先流了下來。

  但她依舊毫不留情的像小時候教育他時那樣,用力地打他的手心,語調平靜的問他,「顧嘉誠,你知道你錯在哪了嗎?」

  顧嘉誠抬頭,無聲的看著已哭得像個泪人的母親,眼中滿是心酸與不解。

  顧媽見他這樣,恨鐵不成鋼的哭意更勝。

  顧嘉誠跪著把旁邊的紙巾拿過來,遞給自己的母親,顧媽已經抽著鼻子,紅著眼看他。

  「嘉誠,我跟你爸都知道,你從小就是一個好孩子。有使命感,有責任心……總想照顧身邊的弱者,我們不認爲這是一件壞事。」

  顧嘉誠沉默的聽著。

  「所以……當年……你問我們……能不能照顧小可的時候……我跟你爸……同意了。」

  顧媽的聲音因爲情緒波動而顫抖的厲害,但她的堅强依舊迫使她思路清晰的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自己的兒子。

  「但是嘉誠,聽媽一句話。我們不欠她的。你知道嗎?……我們不欠她的。你也不欠她的。不欠她的啊……」

  痊愈的唐景瀟意外接到了金貝貝的見面邀請。

  她給委屈巴巴的雷佑胤放了一天假,再三婉拒了他陪同前往的「好意」,又親又抱的安慰了他半個小時,這才哄好了小雷少。

  雷佑胤跟她一塊兒出的門,小狗一樣的粘她。

  「晚上回來嗎?要出門很久嗎?」

  唐景瀟哭笑不得。

  「我不回家還能去哪兒?」

  「嗯……」

  雷佑胤思考了半晌,這才發覺他已經占領了「敵軍」大本營,兩個人就算吵架,她不回這兒也只能回娘家,莫名嘿嘿一樂,爲自己的機智點贊。

  「那,早點回來。」

  他在分開前又用力抱了抱唐景瀟。

  唐景瀟哄小孩般拍拍他,忍不住捏捏他的臉,踮脚親一下他。

  因爲她這三個動作而情緒一波三折的雷佑胤把總被她當小孩的不滿拋之腦後,摁著她的後腦勺,把一個簡單的臨別吻加深成了一個纏綿的深吻。

  唐景瀟只得咬他肆無忌憚探進來的舌頭,逼迫他吃痛,抽著氣放開她。

  「我走啦。」

  唐景瀟笑嘻嘻的從雷佑胤的包圍圈裡出來,快跑幾步,又停下衝他擺手。

  雷佑胤挑起嘴角,心跳急促又緊張。

  「……要不要我開車送你?」

  還真是契而不捨。

  唐景瀟笑的快要直不起腰來。

  她倒退著越走越遠,小小聲嘀咕,「笨蛋才讓你送我。——走啦~」

  最後兩個字聲音大一些,剛好是雷佑胤能聽見的音量。

  雷佑胤衝她擺手,唐景瀟終於把身子重新擺正,在他視綫裡越走越遠。

  雷佑胤一直看著她消失在視綫範圍之內,這才垮了肩膀,收起笑臉。

  ……很寂寞。

  她明明才離開他不到一分鐘,他就覺得仿佛是在經受難以忍受的寂寞。

  但,他不可以自私的綁住她。不能像他母親那樣,病態的依戀她。

  雷佑胤拿著車鑰匙,看著車窗玻璃中自己的倒影,自嘲的彎了唇角。

  宋逸文陪媳婦去醫院做産檢了,他原本就屈指可數的朋友便只剩下一直單身的萬子豪能在這種時候出來陪他。

  ——人爲什麽要結婚呢?

  雷佑胤打開車載CD,開車上了主路。

  四周的風景在車外極速後退,年輕的男男女女,年邁的老人與稚嫩的小孩。

  那些都是與他無關的事情,與他無關的人。

  終有一日,他的這些朋友也會慢慢成爲別人故事裡的男主角,成爲家庭的主心骨,成爲沒有辦法再一起出門喝酒、打游戲,談天說地的大人。

  車在後酒停下。

  向來不怎麽露臉的後酒老板正挺著六個月大的啤酒肚帶著孩子在門口曬太陽。

  雷佑胤呆呆的看著那個趴在嬰兒車裡的小肉團,笑著同後酒的老闆打招呼。

  「尊哥,今天輪到你當奶爸啊?」

  霍尊看見是雷佑胤,笑著站起身來,給他遞烟。

  「媳婦今兒休息,打發她出去逛街了。小雷總還是單身吧?單身好,瀟灑。」

  雷佑胤笑著婉拒了霍尊的烟,語氣裡有一點兒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得小自豪。

  「我媳婦最近病了,聞不得烟味。」

  霍尊明顯楞了一下,立刻笑著改口。

  「新好男人,哈哈哈哈哈,自愧不如。裡邊隨便坐,就衝雷少這句話,今兒酒水全部打折。」

  「謝了。」

  雷佑胤笑著接下他的奉承,推門進去。

  他怎麽會感到寂寞呢?

  他已經有了唐景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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