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破釜沉舟

　　唐景瀟最終還是開門放雷佑胤進了小區。

　　因爲，她懷疑自己如果再不放人，一直在旁圍觀的保安都可能出面來幫雷佑胤說情。

　　跟著唐景瀟一塊兒踏進她家大門的雷佑胤一直都在傻笑。

　　唐景瀟被他亦步亦趨的跟著，壓根脫不開來身。

　　她想甩開他的手，這才發現他看起來沒有用力的手握得有多緊，一副生怕被她甩開的可憐模樣。

　　他倆僵持在她家客廳，唐景瀟已經困得睜不開來眼。

　　「你要不要先鬆手……我去給你收拾床。」

　　「嗯……」

　　雷佑胤依依不捨的鬆開她，唐景瀟走進客臥，他就跟進客臥，那雙眼睛一直追隨著她不肯挪開。

　　「你睡這兒？」

　　「你，睡這兒。」

　　唐景瀟把凉被鋪開，指了指床，雷佑胤已經抗拒地不斷搖頭。

　　「我不要。」

　　唐景瀟扶額，抱起床上的薄被又走進主臥，把被子鋪上，重新抱起自己的被子問他。

　　「那你睡這兒？」

　　雷佑胤看看床，又看看她，羞澀的點了點頭。

　　唐景瀟放心了，拿著被子扭頭就走。

　　佑胤忙把她拉住，委屈問她，「你去哪兒？」

　　「……睡覺。」

　　唐景瀟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

　　他喝多了，現在腦子可能就是個三歲兒童的智商水平，不要跟他計較。

　　雷三歲已經拿著自己的被子重新跟在她後頭，「我要跟你一起睡。」

　　後酒的老闆怎麽就沒讓他直接在酒吧裡喝暈了啊？

　　唐景瀟覺得雷佑胤今兒個就是來克她的。

　　她嫌弃的把滿身酒氣的雷佑胤推遠了，拿下巴看他。

　　「我不想跟髒兮兮的人一起睡。」

　　雷佑胤的眼睛裡一瞬間很明顯的閃過了受傷的神色。

　　他看看自己，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一副想哭又極力忍著的表情。

　　唐景瀟懷疑他今晚到底喝了多少。

　　之前跟他出門時，雷佑胤可是堪比易北千杯不醉的酒量。他倆認識這麽長時間，這是她第一回看見他喝醉之後什麽樣。

　　她嘆一口氣，覺得自己還是狠下不心欺負傻孩子。

　　「你先去洗澡。」

　　「嗯……」

　　雷三歲依舊小小聲忒委屈的站在原地，不動。

　　唐景瀟只得把手上抱著的被子重新扔回床上，又把雷佑胤手上拽著的被子也扔上去。自衣櫃裡翻出來新買的備用毛巾，還有唐爹上一回過來買給他的備用睡衣，一塊兒拿著，把雷佑胤推進了浴室。

　　「洗澡，洗澡你總會吧？」

　　她把浴室燈打開了，帶著雷佑胤進了淋浴間。

　　雷佑胤茫然的站在裡面看她，又看看噴頭，衣服也沒脫，直接打開了花灑。

　　唐景瀟乾淨的睡衣被他濺了一身水，幾乎是跳出了淋浴間給自己找毛巾。

　　雷佑胤在裡邊笑，笑够了，總算開始乖乖的脫衣服，淋著熱水，嘴裡喃喃，「我會自己洗澡……」

　　正扭頭打算駡他神經病的唐景瀟忙把頭撇開了，不去看一邊玻璃隔斷淋浴間裡香艶的場景。

　　她的臉不爭氣的泛紅，雷佑胤脫下來的衣服被他毫不憐惜的扔了一地。

　　地板上躺著的每一件被水打濕了的衣服都比她浴室裡鋪的防滑地磚要貴上一萬倍。

　　背身蹲下認命的開始撿髒衣的唐景瀟臉不紅了。

　　此時此刻，她只想把淋浴間裡的雷佑胤揪出來暴打一頓，以泄她心頭之恨。

　　等到雷佑胤清清爽爽的光著身子從淋浴間裡出來，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半。

　　唐景瀟默念著非禮勿視，用浴巾隨便將他擦乾了，衣服包上，熱氣騰騰的大男孩已經被人抽走了骨頭一般軟綿綿的靠過來，抱住她。

　　「……好香。」

　　當然香。

　　他差點沒把她整支沐浴露給擠完！

　　唐景瀟很得牙癢癢，把雷佑胤甩在床上。

　　雷佑胤不動了，就坐在上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她。

　　「睡吧。」

　　唐景瀟站在床脚，强忍著倦意想哄雷佑胤睡下就跑。

　　雷佑胤抿嘴，好似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企圖，「那你呢……爲什麽不一起睡……」

　　唐景瀟躬身下來，一張重新糊了保養品的臉幾乎凑到了雷佑胤眼前，「你還清醒著嗎？看看我是誰？」

　　雷佑胤眨眨眼，上下兩排長睫毛扇子一般秀氣精緻，「你是唐景瀟。」

　　他說完這一句話，立刻美滋滋的傻笑起來。

　　她是唐景瀟，他現在在她家，躺在她床上，邀請她跟他一塊兒睡覺。

　　唐景瀟認了。

　　她把拖鞋踢了，爬上床，將凉被一卷，滾到床的一側，睡覺！

　　身後的雷佑胤小心翼翼的靠過來。

　　熱騰騰的身子輕輕貼上她的後背，頭也努力擠上她的枕頭。

　　「熱——」

　　唐景瀟炸毛，起身把他整個兒推遠了。

　　雷佑胤委屈的拉拉她的睡衣袖子，小小聲認錯，「我不動了。你睡。」

　　「你明天最好比我早醒，別讓我看見你……」

　　唐景瀟自言自語的咬牙切齒。

　　她一躺下，雷佑胤又想靠過來，被她猛得翻身一瞪給嚇在原地。

　　「我不動……不動……」

　　唐景瀟合上眼，又睜眼。雷佑胤終於乖了，縮在另一側看她。

　　他想見她。

　　想她靠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笑。

　　雷佑胤滿足的偷偷把唐景瀟的手拉進自己手心裡，怯生生看一眼，確認她沒有生氣，這才如釋重負的閉上眼。

　　唐景瀟察覺身邊的男人在拉住她手之後，很快就安心睡了過去。

　　她看著雷佑胤在薄微的晨光下棱角分明的臉，試著抽一抽自己的手，無果。

　　她怕把他吵醒了，又跟她發酒瘋，只能保持著這樣彆扭的姿勢閉眼躺著，很快也被倦意擊敗，側著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酒醒之後的雷佑胤在床上至少待坐了三分鐘。

　　他想撞墻，更想掐死昨晚那個神經質的自己。

　　——拉著她在小區門口哭，在浴室裡故意惡作劇打開花灑濺了她一身，鼻涕蟲一般粘著她不肯鬆手。

　　他到底都幹了些什麽蠢事？！

　　他被毀於一旦的一世英名！！！

　　雷佑胤抓狂的想讓時光倒流，至少拯救一下自己在唐景瀟心裡原本就已經很低的分數。

　　他捂完臉又垂下來的手掌不經意間碰到旁邊唐景瀟叠放的整整齊齊的被子，楞住，心口噗通噗通跳著。

　　下一秒，臉頰微紅的身子自動側倒，躺在她蓋過的被子上，懷春。

　　唐景瀟在門口象徵性的敲了三下門，示意他醒了就別再繼續賴床。

　　「早飯在餐廳，自己起來吃。」

　　雷佑胤的手剛摸到自己的命根子，整個人條件反射的紅著臉把腿夾上了，閃躲著她的視綫。

　　「……再給我幾分鐘……」

　　唐景瀟沒眼看，順手幫他把門也給帶上了。

　　「啊啊啊啊啊！！！！」

　　雷佑胤的臉都埋進被子裡。

　　他發誓，他這輩子都沒這麽丟過人！

　　在自己家爲他準備早飯的唐景瀟跟在他家準備爲他準備早飯的唐景瀟儼然就是兩個人。

　　雷佑胤收拾好了，來到餐廳，桌上擺放的不再是熱氣騰騰的白粥和凉菜，而是麵包店裡買的全麥麵包片，還有超市供應的單片塑封培根。

　　唐景瀟從陽臺收起了他幹得差不多了的衣服，叠好了，一幷放在一旁空著的椅子上。

　　「吃完了就早點回家。昨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雷佑胤夾麵包片的手忽然頓住。

　　——她還在趕他走。

　　[雷佑胤，我們不合適。]

　　[雷佑胤，我們都需要過自己正常的生活。]

　　[雷佑胤，你吃完了就早點回家。昨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他都死皮賴臉的趕過來哭著求她了，她還在趕他走！！

　　雷佑胤很想拉著她問，他到底哪點做的不够好，他可以改！他可以學！

　　可，話到嘴邊，又徒然想起萬子豪在後酒包間裡的那一段話來。

　　[她爲什麽信你？你是正兒八經說過『我喜歡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還是像顧嘉誠那樣在大庭廣衆之下下跪，求她嫁給你，未來跟你一塊兒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過下去？]

　　雷佑胤放下手裡頭的麵包片，乾澀著嗓子，訥訥開口。

　　「我……」

　　「嗯？」

　　唐景瀟沒聽清他在說什麽，放下手中的牛奶盒，把倒好牛奶的玻璃杯推到他眼前。

　　「幹就喝點東西，熱水厨房裡也有。」

　　「我……」

　　雷佑胤知道自己必須要說些什麽。

　　如果他現在不說，唐景瀟就會永遠離開他，永遠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永遠拒絕他，永遠讓他離她遠遠的。

　　可是，那一句承諾剛好出口，他就好像突然喘不過氣，也發不出一丁點兒聲音，只能不停的冒著冷汗，重複著那個毫無意義的「我」。

　　「你沒事吧……」

　　唐景瀟擔憂的過來摸他的額頭。

　　昨天半夜，雷佑胤又撲過來抱了她一次，她被嚇得半死。將他推開之後，才發現他是在做夢時的無意識動作。

　　她覺得雷佑胤自車站分開後整個人就寫滿了不對勁。如果這種不對勁再繼續下去，她或許真的會把他送去醫院，讓他好好看一看大夫。

　　「我……」

　　雷佑胤快急哭了。

　　不是一句承諾嗎！他有什麽不敢說的！！

　　「我……」

　　唐景瀟抽開椅子在雷佑胤身邊坐下，幫他拆塑封培根，示意他別緊張，「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雷佑胤掃一眼唐景瀟的屋子，很快就在不遠處的玄關臺上看到了自己的錢包和鑰匙。

　　他忽然起身，一把將自己的東西都抓起來，走回到唐景瀟身邊，幾乎是破釜沉舟般用盡所有力氣跪下。

　　唐景瀟只聽見噗通一聲悶響，雷佑胤膝蓋跟地板磕得她都皺眉一痛，「這是怎麽了……」

　　雷佑胤啞著嗓子，把手裡的車鑰匙、房鑰匙、錢包、銀行卡，一股腦都塞進唐景瀟手中，拉著她的手，讓她好好拿住。

　　「唐景瀟……我……我、我……我喜歡你……」

　　雷佑胤的整個人都在發抖。

　　害怕、恐懼，無數種負面情緒車輪般自他身上碾壓而過。

　　他暈眩、噁心，想吐，可他不能認輸。

　　唐景瀟大概搞明白了眼下是個什麽局勢。

　　她拿著雷佑胤硬塞過來的錢包和鑰匙，哭笑不得的陪著他一起跪坐在地上，儘量保持跟他的平視。

　　「沒關係的……你不用强迫自己……」

　　她很懷疑，她是不是不僅拿走了雷佑胤的第一次初夜，更拿走了他人生第一次表白。

　　明明在她之前，雷佑胤擁有過那麽多的玩伴，爲什麽在表白上面，他依舊笨拙的像個小孩？

　　雷佑胤握著唐景瀟的手，努力的尋找自己的舌頭。

　　「我喜歡你……」

　　對，他喜歡她。

　　他不僅喜歡她，還想占有她，想跟她在一起。

　　這些話如果現在不說，或許他這輩子就永遠沒機會再說。

　　雷佑胤抬眼，看見了唐景瀟溫柔又平靜的嘴唇，饑渴的吻上去，攬住她的腰，將她拉近自己，索取著她的回應。

　　「唐景瀟……我愛你……我……想要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唐景瀟的身子整個兒都僵住了。

　　她將雷佑胤的臉推開了，扶著他的肩膀，平穩住自己的呼吸，又問了一次。

　　「你剛剛說什麽？」

　　「我……」

　　雷佑胤的心臟都幾乎要狂跳出胸口。

　　他說了，他說出來了！

　　「我說……我愛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再說一遍？」

　　雷佑胤又哭又笑的抱緊她，第一次覺得原來坦誠自己的內心其實沒有他想像的那麽痛苦。

　　「我想跟你在一起。唐景瀟。我喜歡你。我愛你。」

　　唐景瀟覺得雷佑胤摟著她腰的力道不像是在做夢。

　　「你要不要再去睡會兒？睡醒了再說？」

　　「……」

　　雷佑胤抱著唐景瀟從地上起來，直接把她帶回了臥室，放平在床上，靠過去。

　　他的手掌輕輕的撫摸上唐景瀟的身體，手指從她衣服的下擺滑進去，觸碰到她的皮膚。

　　「是不是要這樣你才相信我醒著？」

　　「……」

　　唐景瀟覺得現在自己說什麽好像都晚了。

　　她的褲子很快就被雷佑胤被扒了下來，光天化日之下，雷佑胤的腦袋再次貼著她的小腹一點點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