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崔國雲接完電話扣上，盯著簡兮瞧了幾眼， 問她：“晚上去哪吃飯？定好了嗎？”

　簡兮點頭， 說都安排好了。

　崔國雲收回眼沒有說話，簡兮也便推門出去， 連藝項目棘手的很，最近幾天崔國雲情緒不佳，就連楊明麗過來也是交代完工作就走， 生怕說多了觸黴頭。

　下午簡兮去售樓處轉了轉，剛到樓上就聽見訓斥聲，她腳下頓了頓，聽出是崔國雲在發火，沒敢立馬上前，等她說完才走出來。

　崔國雲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揮手丟下一句：“好好管一管這幾個人，他幾個可是以後要調到你們部門的新人，我叫他們過來不是閑飯養閒人的。”

　簡兮突然被這麼說了一通，抿嘴沉默不語， 等崔國雲離開， 掃了他們一眼，冷著臉問：“出什麼事了？”

　沒有人回答。

　簡兮說：“那幾個人呢？”

　“來了兩個客戶，在大堂旁聽。”

　“叫回來， 開個臨時會議。”

　等到人全部在會議室聚齊， 簡兮四下觀察他們， 蹙眉說：“儲備部的確是太懶散了， 年前我一直忙項目沒時間，年後也因為家裡的事情隔三差五請假。”

　說到這處停頓了一下，見大家鴉雀無聲。

　便又嚴肅說：“沒什麼好說的嗎？你們自己心裡要有數，公司花錢培養是讓你們學東西，不是消磨時間，回去我會請示崔總，採取淘汰制，有能力的留下，沒有能力的……不好意思。”

　簡兮說完便要走，坐在最中間的女孩突然舉起手，想要說話。

　簡兮抬了抬手，示意她說話。

　對方委屈道：“簡姐，崔總這次真有點冤枉我們……剛才崔總過來的時候我們剛從視察工地回來，就在會客廳坐了坐……她和顏悅色給我們談話，我就多嘴說了句，說最近該學習的地方都學的差不多了，到底什麼時候安排培訓課程……”

　簡兮腳下打了個頓，知道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崔國雲最近看什麼皆不順眼，大概只想找個發洩的由頭，但這些話怎麼能說，只能把所有責任歸咎到他們身上：“學的差不多了？那會應用了嗎？如果現在有個客戶過來諮詢情況，你能應對？連個現場都沒談過，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說罷看了看時間，覺得應該走了，剛柔並濟了一通：“你們年輕，現在有什麼不懂的我不會嘲笑你們，但是我頂多為你們擔半年……你們根本不知道我為你們頂著多大的壓力，我這人不喜歡傳遞負能量……”

　說到這處手機便響了，楊明麗打電話問她在哪。

　簡兮說：“我待會提前到飯店，已經訂好了，斌香樓幸福間。”

　“行，崔總說把這個項目交給你，今晚你自己一人去，爭取處理好這專案。”

　簡兮想到李知前，有些不自在，“我一人，不太好吧……”

　楊明麗打斷她說：“聽崔總是這麼安排的。”

　“……”

　“你是不是怕遇見了李總尷尬？”

　“……不至於。”

　“李總還不一定會去，又不是頭一次談合作，他沒必要插手。”

　簡兮聞言松了口氣，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很難想像如果碰到面，自己應該如何。

　剛到地方不久，聽聞一陣連續腳步聲，由遠及近，助理探頭看了一眼，回過頭告訴她人來了。

　簡兮站起來迎接，一抬頭便望見李知前，昂著頭大步過來，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走在三人前頭。

　打眼看過去，不容人忽視。

　她心跳加速，看著人到了眼前，周身氣氛壓抑，在酒桌上，他總是氣場十足，低眉張了張嘴，啟唇叫了一聲：“李總。”

　他打著官腔說：“崔總呢？崔總怎麼沒來？我都親自過來了，她倒是大撒手了。”

　簡兮回了句：“崔總抽不開身。”

　“哦，這樣，”他點了點頭，尋了個緊挨著她的位置坐下，拉開左手邊的椅子請她坐。

　簡兮臉色如常地垂眼看了看，沒有按照他的意思坐位置，反而是選了個間隔一個座位的椅子，距離他不遠不近。

　都是有眼色的人，見狀粉粉往兩邊坐，沒人過去插一腳。

　劉助理笑了笑，給簡兮滿上酒，端起酒杯主動敬酒。簡兮這邊雖然帶了兩個會喝酒的下屬，這樣點著名要敬她也沒辦法左右。

　李知前借著喝酒的空擋，不著聲色挪開空椅子，往她身邊湊了湊。

　老劉跟身邊人說話，聽聞他老婆出差半個月今天剛回來，不由地笑了下：“那你今晚豈不是得親親抱抱舉高高？”

　對方哈哈一笑，點頭說：“不光這樣，估計還得做俯臥撐。”

　在坐的人聞言立時便笑了，心領神會。

　簡兮等這段玩笑過去，主動跟李知前提工作上的事情，“崔總現在正在交涉這個事情，雖然暫時還沒結果，但是很多地方的拆遷工作不見停下，我想專案建成只是時間問題。”

　“談什麼工作，”李知前拿起筷子吃了口菜，“我今兒不想談工作。”

　“李總想談什麼？”

　他默了幾秒，看著她悠然開口： “談談人生，談談理想，談談……你跟我？”

　“……不應該談一談公司之間密切合作？”她垂頭想了想，不搭反問。

　“你知道我什麼意思，不想在這談也行，我知道你面皮薄，還跟我置氣……晚上去我那，或者去你那？我都行。”

　李知前回過來眼，見簡兮臉色淡淡的不接盤，清了清嗓子，兀自喝了一口茶，很快轉過去這個話題，點著桌子說：“給你講個笑話……話說有個村特別窮，村裡小夥子個個娶不上媳婦，有一人就特別聰明，把村裡所有的房子牆上畫了個圈，裡面寫了個拆字，沒想到一年之間都娶上媳婦了，女人整天坐在家裡也不工作，眼巴巴等著拆遷……”

　簡兮眨著眼看向他，一點兒沒覺得好笑。

　他崩了崩嘴，就此打住，手伸到背後，吸著氣撓了撓頭，埋頭幹了杯子裡的紅酒。

　簡兮忍住笑瞧了瞧他，“李總，怎麼了？”

　“屋裡有點悶，你熱不熱？”

　簡兮沒搭話，自己的下屬卻開了個小玩笑，問他：“李總，不是熱吧，是燥熱？”

　李知前往簡兮處看過去，見她垂著頭沒看他，視線往下挪，掃到她的紅唇，含笑回應那人說：“你這麼一說，我忽地覺得還真是。”

　一頓飯下來，要不是身邊有人捧著，李知前的話茬都找不到地方落。

　從大廳裡出來，簡兮這邊作為請客吃飯的一方，自然要先送他們離開，別開出來，停到馬路牙子停車位處，李知前不見走，抬手拉了拉簡兮的胳膊，主動說：“要不一起走？”

　簡兮有些驚訝，抬頭看了看他，“你不是都說我要結婚了？”

　“……”他頓了下，“這個事從長計議。”

　“不好吧。”

　“你不向來會踹人，我不就被你踹了？也就是抬抬腳的事，聽起來也是又橫又洋氣。”

　簡兮抽出去手，掙脫開桎梏，輕聲說：“我只踹欠踹的人，並不是什麼也不分。”

　他“嘖”了一聲，聲音放軟幾分，四下看看，見無人注意，彎著腰低了低頭，貼過來沉聲說：“守著這麼多人給個面子，跟我走吧。”

　簡兮故意裝作沒聽見，提聲追問：“李總，你說什麼？”

　李知前身子一僵，直起身往周圍環視了一圈，握拳頭抵住嘴咳嗽了兩下，煞有介事回應：“崔總不是外人，連藝專案沒什麼好擔心，我都理解……需要搭手幫忙的話，你儘管開口？”

　簡兮道：“那謝李總了，我回去也好交代了。”

　李知前抿了抿嘴，耐下心改口又問：“怎麼走，送你一程？咱們又不是不熟悉，見什麼外？”

　“開了崔總的車，這次就不麻煩李總了。”

　“你們崔總還真平易近人，善解人意。”他有些掃興，晦澀不明地說了一句。

　簡兮笑了笑。

　一眾人都等著他上車，李知前沒再磨嘰，提上外套，彎腰鑽進車裡，車子沒有立馬走，簡兮露出個官方微笑，擺手跟他揮手再見。

　李知前落下來車窗看了她一眼，劉助從副駕駛座回過頭，試探著問了句：“走不走啊，李總？”

　“自然走，早就應該走了，剛才你磨嘰個什麼勁。”他沉了沉臉，指責老劉。

　劉助理含著無奈笑了一聲，點頭別有深意說：“是是，剛才看那個小助理漂亮，就忍不住覥著臉跟人家多說了兩句，交流了交流感情。”

　李知前抬頭看過去，冷笑了下，不過也沒說什麼，長出一口氣，胳膊支在玻璃窗上面的楞子上，抬手揉捏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