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一直在他房間似乎不妥， 簡兮從樓上下來， 正好撞見李知前跟李母說笑著從廚房出來，不知道在談論什麼事情，看起來心情大好。

　門口此時傳來動靜，阿姨走過去，看見李知悅回來對李母說了一句， 拿出拖鞋讓她換上， 低聲交談。

　李知悅對簡兮笑了下， 不像之前喊她“嫂子”， 守著李母還是比較有分寸，叫了一聲“姐”。

　李知前聞言探頭看她，似笑非笑的糾正：“叫嫂子。”

　簡兮有些尷尬，抿嘴笑了笑。

　李母擦乾淨手， 解圍說：“叫嫂子叫姐都一樣，不過是個記號。”

　李知悅還算上道，點頭又叫了一聲“嫂子”。簡兮這邊卻有些吃驚， 只覺得自從上次她出事以後實在收斂太多。相處起來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不知道是懂事了還是沒從上次的陰影中走出。

　說話間菜已全部做好擺上桌， 只有一個湯還燉著火候未到， 只等一會兒吃過菜端上來。李母招呼她落座， 謙讓再三簡兮才隨她坐下，李知前拉了一把椅子緊挨著她， 見她不怎麼動筷便隨手給她夾了幾筷子。

　李母笑道：“不要不好意思， 就當在自己家。”

　李知前笑了下， 接茬：“對，以後就是自己家，一回生二回熟，多來幾趟就不見外了。”

　李母聞言要笑不笑地看向他，他恰好回過頭，慢悠悠抿了一口茶，徵詢意見說：“對吧，媽？”

　她笑著打趣：“話都讓你說了，我除了說對之外也沒什麼好講的了，咱家就數你最伶俐，沒了你不行。”

　他趕緊拿起蝦剝好皮遞過去，賠罪到：“對不住對不住，主要那什麼……主要今天有點得意忘形了。”

　李知悅沒怎麼說話，倒是家裡的阿姨話比較多，看看李母又看看簡兮，指著簡兮問李母：“姐，你有沒有發現這姑娘跟你年輕時候的照片長得有點像？”

　李母聞言忍不住又開始打量簡兮，讓她實在是有些不自在，李母道：“像嗎？”

　“對啊，就是那張站在山腳下的照片，你脖子上系條紋絲巾，一直放在臥室抽屜裡的那個影集。”

　李母笑了下，李知前道：“像了好，這才像一家人嘛。”

　阿姨認真道：“還真是越看越像。”

　簡兮含著笑聽他們一來一往的說話，一句也沒插話。不過看起來李母心情不錯，應該是對她還算滿意，要麼就是教養好，等她走了再計較。

　吃過飯在客廳稍坐，李母沏好茶，切盤水果端上來款待她。老太太知書達理，稍稍瞭解了一下家庭情況便作罷，怕簡兮厭煩還客氣地解釋：“知前不管有什麼事都鮮少往家裡講，問他多了就草草說幾句敷衍，我今兒話有點多，主要也是想瞭解瞭解你，拉近咱們之間的距離……我們家的情況想來你也清楚吧？”

　簡兮點頭，抿嘴笑了下。

　關於這邊的情況李母不欲多說，見她點頭便歎了口氣，只道：“你們倆覺得合適就成。”

　簡兮不由抬眼再一次打量，只覺得這媽媽說話隨和善良，跟李知前完全不是一個路子的人，要不然是李知前的性子完全隨爸爸，要不然就是老太太套路深，會偽裝。只見這一次，簡兮摸不清楚，也不好倉促下定論。

　正說著李知前便從書房下來，見她們還在說話便忍不住看了眼時間，提醒道：“是不是該走了？天氣預報說夜間有雨呢。她明兒還上班，第一天去新公司報導，走吧？”

　李母聞言站起來，問：“幾點了？”

　“八點半。”

　簡兮起身看向李知前，沒有說話。只見李母走過去，低聲跟他嘀咕了兩句，家裡似乎還有別的客人要過來，李知前聽罷“哦”了一聲，往她這看一眼，低下頭想了想便隨口說：“回頭見也沒事，有的是機會，這會兒見有點早……見不見都行，你說呢？”

　他說完對簡兮使了個眼色，暗示她告辭，她領悟，跟李母寒暄道別。

　李知前穿上外套拿上車鑰匙，李母走過來問：“待會兒都過來，你不見見？”

　“我送了她再折回來。”

　李母點頭，對簡兮笑說：“路上小心。”

　簡兮揮手再見，隨著李知前上車。

　順著柏油路出了院子，原路往回走，簡兮看著路邊迅速倒退的法桐發呆，初次見面想要留下好印象，做樣拿式，小心措辭，簡直比應酬的時候還心累，不過他媽媽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挑剔難伺候，起碼跟李知前比，不像母子。

　半途等紅燈，他停下車子，扭過頭問了句：“給了你多少錢？”

　簡兮楞了一下，“我還沒看？”

　“拿來我看看。”他伸手過來。

　她從包裡拿出來遞給他，李知前拿在手裡掂量一番，沉甸甸的，應該是不少，少說得有一個數，拆封打開往裡瞅了瞅，封上口又給她，搖頭笑說：“老太太出手還算大方。看樣子你面子還不小。”

　簡兮道：“你不是說你們這邊一般不給？”

　他點頭：“給不給都成，沒有明確規定。”

　簡兮接過來看了眼，雖然沒有細數心下已然有數，忍不住心道，還上什麼班，一年多跑幾家不就什麼都有了？想到這裡便覺得好笑，兀自笑出聲。

　李知前啟動車子過去路口，回頭看她眼，“笑什麼？”

　“沒事，就是想到好笑的事。”

　沒待李知前接話，手機便突然響了，他接聽，那邊說了句什麼，李知前不由拿眼看向簡兮，抿嘴沉默了下，說：“誰非要見見？我大姨？現在……現在基本已經走到一半了，再折回去？不是不行……我問一下她吧。”

　簡兮猜到什麼，等他電話一掛斷便問：“怎麼了？你媽媽那邊出事了？”

　李知前歎了口氣，回眼看她，過去十字路口，找了一個臨時停車點停下車，沉吟片刻才說：“我們剛出門我幾個姨就去我家了。聽說我帶你回來了剛走，非要咱們折回去見一面，你怎麼看？”

　簡兮沉默了一下，“怎麼這麼晚過去？”

　“白天各有自己的事忙，晚上過來坐坐，距離近，又都有車子。”他隨便解釋了兩句，看看她，“怎麼？折回去見見？”

　簡兮抿唇不語。

　這時候李知前的手機又響，他看了一眼，道：“大姨的電話，估計催咱們掉頭……這個老太太不好惹，跟我媽簡直不一個脾氣，特別強硬，說什麼是什麼。”

　她一時拿不下主意，猶豫到：“不好吧，既然都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見面吧……”

　李知前歎了口氣，低頭接電話，好言好語講了兩句，那邊不知道說什麼，他一個勁兒賠笑，掛上電話回頭盯著她，語氣軟下來，好聲好氣商量：“都等著咱們呢，不去實在不太好……要不然回去？”

　“到時候怎麼走？”

　“我再送你？”

　她不答話。

　他道：“我是不是從來沒求過你什麼事？這次就當我拜託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不答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措辭道：“我主要怕規矩上不合適，讓人覺得我父母家教不好，人情世故我不如你懂……要是你媽媽那邊沒什麼講究，你也覺得沒問題，那就聽你的。”

　李知前立時松了口氣，趕緊啟動車子倒頭，邊開車便笑說：“哪來的那麼多講究，我們家沒那麼多規矩。”

　簡兮對他這位大姨比較有興趣，忍不住問了句：“你大姨是做什麼的？剛才給你打電話我聽了一耳朵，似乎是個能說會道的角色。”

　“當然能說會道，吃嘴皮子飯的人，”李知前看她，“看風水的女先生。”

　簡兮有些驚訝，忍不住說：“怪不得你動不動就看人面相，原來從小身邊有這樣在行的人。”

　他笑了一下，“我那是從《周易》上看來的。盡是野路子。我大姨雖然不是正經職業，但是月收入跟你不相上下。待會兒你看看她便知道了，很講究的一人。”

　簡兮想到什麼，忍不住抿住嘴，不安地看他，“該不會……專門請來給我看面相的吧？看我旺夫不旺夫之類……”

　“瞧你，”他搖搖頭，解釋說，“想多了。這不是青龍節要到了，商量著要去除晦氣討采頭。剛才電話裡說起年初拜太歲那會兒我沒去，被數落了一番。”

　簡兮心道，看樣子還是你們比較講究，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些東西。

　李知前見她不語，“怎麼？想什麼？”

　“要見傳說中的七大姑八大姨了，有些緊張。”

　他笑了笑，“待會兒碰見女的叫阿姨，碰見男的叫叔叔。別差了輩分就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