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月色籠紗， 順著微風穿透窗簾。室內光線低沉， 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勉強能看見房間內的陳設。

　他倒是沒有什麼心事了， 滿足之後，給她給自己清理一番，便倒頭睡過去。很快進入夢鄉。

　耳旁是李知前的鼾聲， 伴著沉重急促的喘息， 在安靜的夜晚有些明顯突兀。

　大學住學生宿舍，簡兮在睡覺上面很講究，有許多臭毛病，每次調整宿舍都提著一顆心， 害怕遇到夜裡打鼾、磨牙、說夢話這些嗜好的人。下鋪的姑娘白天學習太過勞累， 或者是哪段時間感冒生病，晚上便會如此鬧騰， 臨到這時， 她常常翻來覆去輾轉難眠。不過又不好意思因為自己矯情而去叫醒別人。

　還有更好笑的一件事， 高中在市里最好的重點中學讀書，學校與世隔絕，外頭荒蕪，位於市郊區， 距離火車道不遠，每天夜深人靜， 大概十二點鐘的時候， 必有一輛火車經過， 行到此處， 鳴長笛兩聲，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

　沒有特殊情況下，她三年裡，基本每夜都是聽完兩聲鳴笛才睡得著，有一天那輛火車大概停運，她等到淩晨一點多也不見火車聲呼嘯而過，致使自己一夜沒睡安穩。

　她原本這麼挑剔，如今跟他睡在一起，卻根本不被影響，有時伴著他粗重的鼾聲，內心還會悠然生出幾絲祥和安謐。

　此刻全身倦怠，精神萎靡，卻睡不著，太陽穴隱隱作痛，許是酒精作用下的原因。

　肩頭有些冷，身旁則是暖洋洋的熱源，散發著緩緩熱度，簡兮側身面對他，輕手輕腳貼過去，手放到他胸前取暖。

　李知前人在睡夢中沒有清醒，肢體下意識攤開，把她拉入懷中。

　簡兮枕到他肩頭，聽到清晰有力的心脈跳動。不知不覺睡著。

　半夜，李知前被渴醒，抬手打開燈，緩了片刻，低頭看了眼睡在懷中的人。抱著她放回去，下床找水喝。

　簡兮要醒不醒，隱約覺得那邊有些動靜，想睜開眼睛看一眼，太困倦，眼皮子也沉重，房門開開合合，折騰了幾個來回才安靜。

　剛安靜幾秒，聽到隱約的男人聲音:“喝水嗎？你嘴唇有些幹。”

　她睜開眼看了一眼，緩緩有閉上，無奈道:“能別……大半夜不讓人睡覺嘛。”

　他聲音低沉地笑了笑，似笑非笑說:“乖乖，脾氣還不小。我這會兒休息過來了，興致還不錯，要不要給你來個叫醒服務？”

　“……”

　他一夜好眠，自然清醒的早，簡兮昨晚不舒服，睡眠品質不太好，半夜被他叫醒了一次，雖然很快迷糊過去，但胡謅八扯了好幾個夢，很久才睡沉。

　他起身去上衛生間，回來瞧見她睡得香，便沒有打攪，側身子躺下翻看她的手機，簡兮睜開眼掃了一下又閉上，喃喃囈語:“你做什麼呢？”

　“查崗……看看你最近有沒有跟別人聊不該聊的。”

　簡兮不由細眼看他，“你以前對我不是挺放心？我怎麼可能背著你做那樣的事，倒是你，藏嚴實得好，別被我知道，不然……”

　“不然？”

　簡兮沒有回答，還能怎麼個不然，你若無心我便休，她能做的也只能這樣了。

　李知前翻起陳年舊賬:“前段時間……不就是年前那會兒，不有個已婚老男人勾搭你？是不是有這事？加你微信，要請你看電影來著。”

　“……”

　“跟我談合作那會兒，三心二意，讓我碰見你在那相親，那個周什麼偉什麼的是吧？八成還對你有些意思，我瞧著看你的眼神就不對。”

　“……那會兒我單身。”

　“哦，也是，那誰，那付明昊那會兒，總不是單身了吧？”

　“我爸媽有意，我不過是敷衍，那……”

　“那什麼那，全是狡辯，看著你老實巴交，實際是前科累累。”

　她徹底沒有睡意，裹住被子半坐起來，看著他說:“隋夢麗那個店面，是你幫她盤下來的吧？一個女人要是沒人幫忙，很難在那種地界兒開那麼大的店……不過我聽說她是外地人，只跟她閨女在這邊打拼，以前日子過得不光鮮，也緊巴的很。”

　守著現任隻字不談前任，是聰明男人的做法，李知前聽她隱隱起勢，主動談及隋夢麗，悔不當初，清咳兩聲，起身要走，含糊道:“咱不提過去的事。”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臂，把人拉回來，嗓音有些清脆:“你別害怕啊，我就只是說一說，你那些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不過那都是跟我在一起之前，過去不管你多壞我都可以不在意，哪怕你去女票女人去包養女人，不過……以後那些臭毛病，你全改掉吧，包括糾纏不清的那些，也全斷掉，我心眼小，愛吃醋，容不下那些事……”

　他眉宇緊皺，濃密的眉毛擰了下，沉默看她。沒有說話。

　簡兮繼續說:“我知道有些女人心很大，只要好吃好喝有錢花，男人在外面怎麼胡來都可以做到渾然不在意，甚至自己也去找男人尋求安慰，夫妻兩個各自消遣各不相干，其實仔細想一想，那樣有什麼意思，既然有錢、愛玩、收不住心，幹嘛找個人結婚，一輩子單著又不是找不到人傳宗接代生孩子，取個老婆擺在家裡，多礙手礙腳啊。我這人思想既傳統又封建，不會玩那些洋氣的花樣……我肯定會一心一意對你，但也要求一生一世一雙人……感情破裂是無可奈何的事，這個可以另算……”

　“嗯，”他若有似無答應了句，眼底深黯，昏暗的光線中凝視她的臉龐，“我知道了。”

　兩人沉默以對，僵持半天他又忽而開口:“這還用你說……怎麼為人處世，我一個大男人難不成還用你教？”

　簡兮沒聽到自己想聽的甜言蜜語，但也清楚明白，他也不會給自己說些花裡胡哨的承諾，儘管她耳根子軟，卻也不吃那一套，越是正經的場合，他越喜歡沉默，性格本就如此，她也不要求他過多改變。哪次他鬼話連篇哄自己，不是想跟她那個，就是心情好逗她開心。

　最不值錢的是人嘴裡的承諾，上下嘴皮子碰一碰便能脫口而出，天衣無縫的完美告白存在於童話故事裡，現實中的男男女女，返璞歸真的情、愛，反而不需要華麗的語言包裝。

　李知前不動聲色打量，見簡兮表情鬆懈，不似方才嚴謹，暗自松了口氣。

　提起隋夢麗這個事，便讓人頭痛，前段時間因為這事一直沒得消停，付明昊也是為了這個才有機可乘，她心裡有道兒坎難以跨越，自己心裡也不舒坦。幸虧這次沒有提孫淼的事，要是再提，牽牽扯扯，那指不定要糾纏不清。

　說起隋夢麗這個事，他當時確實沒想到搞到後來這麼複雜，男人女人之間那些事，不就是那麼簡單明瞭。三十多歲的女人，尤其是那些風韻猶存的女人，卻是不好招惹。但李知前敢拍著胸脯保證，在次之前，他鮮少染指這類人。前頭交往過多少個，已然數不清楚，不過全都是工作上或交際中或偶然接觸認識，本著處物件的態度去，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這種那種的不合適，甩掉或者被甩，大多採取和平散夥的方式，有些覺得自己委屈，會給點補償費，有些家境好根本不稀罕。

　至於夜總會，酒吧，酒店，娛樂會所這裡頭的女人，李知前覺得自己還不到福大命大的地步，所以從來是逢場作戲不敢沾染。就算有人說“老李，來吧來吧，很乾淨”“新招了幾個附近學校的大學生”“年紀小，是個雛兒”，他也是半真半假，只上手□□，壓根不動真格。

　不過這種事，真真假假說不清，他鮮少說出來，就算說了，根本也沒人會信，人家嘴上敷衍著信了，心裡指不定說“真會裝，裝給誰看”“瞧這人多虛偽”“太假了”這些話。所以說，出入過風月場所，還拿什麼喬，故作什麼清高，清高了，別人就會孤立你，更何況他三十好幾，自然經驗豐富，技術佳，說句實在話男人會些床上的功夫，理所當然的事，女人指不定喜歡還來不及……

　想此種種，不管是怎麼說，年紀越大想法越成熟，看人越毒辣，也越難遇到個看得上眼又有男女之間那種感覺的伶俐人，相處下來能夠覺得合適的，更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很多男人女人，在等待最佳伴侶的過程中，有些因為現實問題，有些向生活妥協，早早就把自己將就著打發了。

　幸好他這人在這事上向來不急不躁，不溫不火，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