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社區南門附近有家大商場，分門別類，貨品齊全，剛要拐進社區裡面。

　　蘇紅知情識趣，主動說:“李總在這把我放下吧，我去超市買菜……麻煩把我們家小兮送進去，天又黑又冷，別凍著。”

　　李知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讚賞的眼光，點頭答應。

　　簡兮沉默不語，待她要下車，道:“蘇姐，你剛才給我發資訊，不是說已經買好菜了？”

　　蘇紅愣了一下，回身看她，反應很快，極其自然的說:“我以為比你早到家，所以打算回來的時候買，又怕你再跑一趟，所以才這麼說。”

　　簡兮原本可以說，好吧，那咱們一起去買菜吧。

　　但是徹底想一想，自己也沒什麼錯，李知前又不是毒蛇猛獸，有什麼好逃避的。

　　再者說，他如果真有什麼，自己可能躲得過一時，躲不過多次。

　　他熟門熟路，開著車直接停到樓下。

　　簡兮推車門下來，他也跟了上來。

　　簡兮轉過身，道:“謝謝李總的車。”

　　李知前從褲兜裡掏出手，輕輕一笑，道:“簡兮，咱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簡兮聽聞此言，抬起眼眸看向他。

　　“可能我行事作風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別人眼裡評價不高，偶爾認真一次，別人都以為我又不正經。”

　　簡兮微微一愣。

　　他說偶爾認真一次，什麼意思？

　　不敢自以為是，難得引開話題恭維他一次:“李總這種身份地位的人，難免會讓人眼紅，我相信以你的見識閱歷，也不會過於介懷。”

　　李知前問:“是不是上次在酒店宰了你一頓，學乖了？現在話比以前有講究了，聽起來也更加悅耳了？”

　　簡兮眉間微蹙，聽聞這話禁不住莞爾，倒是點頭坦白了一下:“的確是，如果李總三天兩頭在我這邊找興致，那我那點積蓄，也禁不住李總幾次折騰。”

　　他目光深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真是調皮，我是那種人？上次是喝醉了。”

　　這話聽在她耳朵裡有些諷刺，眼神冷了冷，丟下一句:“是啊，一萬個藉口也抵不住喝醉了這一個好用。”

　　說完不想再多待，就提著包上去了。

　　蘇紅溜達了一圈什麼也沒買，倒是在商場二樓做了個臉，回到家見鍋碗瓢盆都是冷的，才意識到簡兮沒下廚做飯。

　　她走到隔壁，貼著門縫，支起耳朵聽了許久，也沒聽到一縷曖昧的聲音，不禁有些意外。

　　覺得無趣，接了個男人的電話，換了身衣服就出門找地方吃飯去了。

　　簡兮坐在床下的地毯上，沉默地聽著門口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繼而開門離去。

　　她心裡有一絲痛快。

　　低下頭點開手機微信上的喜帖視頻，從頭到尾又瞧了一遍，背景音樂是那首眾人皆知的法國鋼琴曲《夢中的婚禮》。

　　至於新郎帥不帥氣，新娘漂不漂亮，她懶得去理睬。

　　只是盯著或潔白或豔紅的婚紗、旗袍發呆。

　　怪不得大多數人選擇在分別後，刪掉對方所有的聯繫方式。

　　簡兮之前以為，真決定要離別的時候，其實不必在意那麼多形式，只要內心夠堅定就可以了，現在才明白，斷絕聯繫，是為了避免二次傷害。

　　她扔了手機，抱著腿發呆，表面波瀾不驚，內心也是平靜如水。

　　其實內心深處最明白，這段時間所有的克制隱忍，都在這一刻崩壞。

　　倏然想起客廳裡還有上次公司同事過來這邊吃飯的時候，送她的一瓶紅酒，自己不喜歡喝酒，也沒捨得喝。

　　女人不能虧待自己，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時候，越是不開心，越是一個人，生活就要越講究。

　　要是自己都不心疼自己了，還有誰來心疼自己呢？

　　想到這裡，突然打起精神，挽袖子到廚房冰箱找食材，煎了個牛排，又用水果刀試著雕出蘿蔔花點綴。

　　從水果罐頭取了兩顆櫻桃放進盤裡，又拿油潑的小油菜充當綠葉。

　　做完這些，擺上桌，取高腳杯倒上紅酒。

　　可惜沒有蠟燭。

　　更可惜的是，沒有蠟燭的燭光晚宴，只有她一個人上桌。

　　不過簡兮還是拍了一張照片放到朋友圈裡，不知道是幼稚賭氣，還是圖一個你來我往。

　　她知道，很多人羡慕的別人的生活，其實大多都是擺拍出來發到朋友圈的。

　　做完這一切，也沒了食欲，牛排沒有碰，空著腹仰頭幹掉紅酒。

　　擱下杯子的時候眼眶早已經濕潤。

　　她又滿上，走到陽臺處，推開窗戶，對著清冷的月色舉了舉杯子，一飲而盡。

　　怪不得楊明麗總是說她死腦筋，一根筋。

　　簡兮其實也特別羡慕那些心冷情淡的人。

　　…………

　　前廳燈光閃爍，有些恍眼，李知前把鑰匙遞給門口的侍應生，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露出小麥色的肌膚。

　　他大步往後廳走，穿過弄堂，包廂裡已經就差他一個。

　　剛坐下，崔國勝端了一杯紅酒遞過來，笑說:“拿下了嗎？”

　　“拿下什麼？”

　　“別裝了，姑娘。”

　　“哪個姑娘？”

　　“切，”崔國勝撇了撇嘴，拿眼角餘光打量他，“裝什麼蒜。”

　　李知前沉聲一笑，並不搭話，默了一會兒，反而轉開話題，“之前你給我說的那個培訓基地，在哪來著？”

　　崔國勝有些驚訝，“怎麼？要帶公司的人過去？那地方偏僻、落後的很，不能說深山老林，但是也差不多了，山路崎嶇，出入不太方便，從基地出來連家飯館都找不到，只有一家小超市，超市不叫超市，叫代銷店。”

　　李知前說:“聽起來挺原汁原味。”

　　崔國勝接了句:“豈止是原汁原味啊，到處都散發著泥土味，車子走一趟，都飛起一片浮塵。”

　　李知前越聽越覺得不錯，連連點頭，崔國勝見他有興趣，便拿出當時去那地方時隨手拍的照片給他看，李知前接過手機一一流覽了一下，眉宇間都是喜色:“你有這經歷也是人生的一筆寶貴財富。”

　　崔國勝推了他一把，“一邊去，少擱這打官腔了，忽悠誰呢。”

　　李知前但笑不語。

　　幾個朋友玩盡興，已經將近淩晨。

　　他獨自開車回家，恰好經過簡兮社區。

　　大概真像歌詞裡唱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馬蚤動。

　　心裡稍微動了動，肢體就自覺打了方向盤拐進去。

　　這麼過去打攪似乎不太禮貌，但是人一旦忍得久了，衝動起來就不愛再講禮貌。

　　禮貌、面子這種東西，有時候能展現身份氣度，但是有時候就成了累贅。

　　他剛到樓下泊好車，就聽到一陣腳步聲，雜亂無章，從路口拉扯糾纏，往這邊走。

　　把樓道口的聲控燈都震亮了。

　　李知前有些不悅，擰著眉打量過去。

　　率先看見蘇紅，也沒注意跟她糾纏的是誰，抿嘴笑了一下，攥起拳頭咳嗽了一聲。

　　“李總？”

　　李知前應了一聲。

　　“你……”蘇紅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神情緊張，反手把摟著他的男人推開，好似李知前是她什麼人，站在這裡捉姦一般。

　　李知前自然看得出來她是要回家，卻故作不知，只說:“大晚上的……出門是吧？”

　　蘇紅愣了愣。

　　他已經又吩咐:“把你們家鑰匙給我，剛才出門買酒，被反鎖外面了。”

　　蘇紅有些狐疑，兩手空空不像去買酒的樣子，雖然她喝了點酒，但也不至於太糊塗。

　　他抬眼看向二人，他們相攜著走過來，肯定是徒步沒開車，從兜裡掏出車鑰匙，體貼說:“天挺冷的，開我的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