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 他和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是溫柔堅定的， 像六年前那樣。

　　不管是六年前的季錚還是現在的季錚，眼睛裡都盛著花火，火苗跳躍，是她永遠追逐却也追逐不到的光。

　　姜格沒有回答，她被他握住的手握成了拳， 她另外一隻手牽著的氣球隨風搖曳。她沉默著， 不承認， 也沒否認。

　　時間一晃到了三月份，三月中旬的黎城，氣溫回暖。《檸檬之戀》的拍攝進入校園，黎城大學校園園景極美， 現在是櫻花盛開的季節，校園的林蔭小道上鋪滿了隨風落下的櫻花花瓣。

　　拍攝一個多月， 《檸檬之戀》進度已經過半，劇組裡的工作人員關係也日漸親近。劇組在校園拍攝半個多月，拍攝即使清場，也會有粉絲過來看。

　　劇組裡咖位最大的當屬姜格和黎星城， 姜格的粉絲男女混搭，黎星城的則清一色小姑娘。他爲人隨和， 不拍戲的時候坐在躺椅那裡， 偶爾有幾個大膽的粉絲會過來讓他簽名。他也一一簽了， 幷且叮囑要好好學習。

　　小姑娘們心花怒放，連聲應著離開，坐在黎星城身邊的樂柏青，臉上也帶著笑。有小姑娘簽名後，想要找黎星城拍合照，臨拍前，看了一眼樂柏青，笑道：「樂老師，我能和黎老師拍一張照片嗎？」

　　樂柏青笑起來，大方溫柔：「當然可以，黎老師最喜歡你們這些小姑娘了。」

　　黎星城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笑容微收，小姑娘哪裡意會到她話裡有話，連聲道謝，詢問黎星城的意願。黎星城點頭應允，拍了合照。

　　小姑娘不是一個人來的，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短裙化著妝的女生。女生身形偏瘦，十八九歲的年紀，臉上還膠原蛋白滿滿，長相也挺好看。

　　她沒找黎星城拍照，倒是看著遠處姜格所在的方向，樂柏青看了一眼小姑娘，稚嫩的臉龐，青澀而又初初成熟的身體，充滿了少女蓬勃的朝氣感。

　　對於她這個年齡的女人來說，漂亮和韵味都不是她嫉妒和羡慕的，只有青春飽滿的身體才是。

　　樂柏青看著那個女生，神色溫婉地感慨道：「年輕真好，有些人物，單靠演技是演不出來的。姜格雖然年紀也不大，但和真正的學生比起來，還是缺了些青澀的味道。」

　　女生察覺到樂柏青是在說她，回過神來，女生看著樂柏青一笑，問道：「樂老師，姜格身邊那個男人也是演員嗎？」

　　姜格在劇組的另外一邊休息，她正拿著劇本看著，高大的男人坐在她身邊，修長的雙腿微屈。他正抬眼看著樹上的櫻花，男人五官清俊，輪廓深刻，抬頭時，修長的脖頸處喉結微微動著，有些性感。他的身材頎長挺拔，穿著簡單的夾克和長褲，舉手投足間都是男性荷爾蒙的氣息。

　　而這樣的一個男人，一雙眼睛清黑清澈，他看著櫻花飄落，微微抬手，接住了停落在姜格頭髮上的櫻花花瓣。

　　接觸日久，樂柏青也能體會到爲什麽姜格喜歡這個男人。他擁有出色的外表，看似强勁，實則溫和。姜格性格乖戾冷硬，在劇組裡沒人敢惹，但在他身邊時，却往往乖順得像隻猫。

　　樂柏青唇角微勾，眸中神色漸漸飛揚，道：「不是啊，他是姜格的保鏢，怎麽了？」

　　「啊，他長得好帥啊。」要黎星城簽名的小姑娘花痴了一句後，突然反應過來，道：「怪不得你這個從不追星的人，每次都陪著我過來，你是想看他啊！」

　　女生是個外向性格，但笑起來時，仍然紅了臉。青春期的少女，紅臉也稚嫩得可愛。

　　樂柏青看著女生微紅的臉頰，溫柔地鼓勵道：「喜歡就去追啊，年輕就要有股衝勁，別等年紀大了，再後悔。我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他是單身哦，去要個聯繫方式啊。」

　　這女生本也是大膽的人，聽樂柏青這麽一說，隨即笑起來，說：「行，謝謝樂老師。」

　　年輕人就是想到什麽做什麽的，更何况有前輩的推波助瀾。女生轉過身去，朝著季錚的方向走去，背影裡都透著雀躍。

　　樂柏青淡淡笑著，眼底眸光微微收回，回頭時，看到了正在看她的黎星城。男人眼中的神色帶著一言難盡的情緒，樂柏青心中一刺，她收回視綫，說：「怎麽？你吃醋了？人家小姑娘不喜歡你這個大明星，喜歡一個保鏢。」

　　黎星城看著她，眉頭蹙起：「你明知道姜格護她的保鏢護得緊。」

　　「又不是男女朋友，別的女人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樂柏青冷笑一聲，說到這裡，她側眸看向黎星城，道：「而且，就算是男女朋友，別的女人不也對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樂柏青話沒說完，黎星城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他放下劇本，起身離開了她。

　　在這種情况下，無視往往比針鋒相對更能讓人難過，她冷嘲熱諷，黎星城就直接無視。開始的吵鬧已經成爲過去式，樂柏青眼底陰雲集聚，眼眶發酸發紅。

　　但最後，她抬起頭來，勾唇看向了不遠處。

　　姜格察覺到季錚的動作，季錚將手上的花瓣放在了她的劇本上，粉色的櫻花花瓣翹著邊角，在陽光下有些浪漫。

　　姜格側眸看他，季錚勾起唇角笑著，兩人無聲的互動間，彌漫著櫻花的香甜。

　　有人過來，姜格回神，抬眼看到了站在季錚身邊的女生。微一回神，姜格抬眸，看了一眼正看過來的樂柏青。

　　女生垂眸看著季錚，臉上帶著潮熱，漂亮的眼睛裡帶著赤、裸、裸的喜歡和明媚大膽的直白，她對季錚笑著說：「小哥哥，我想要你的聯繫方式。」

　　她話音一落，不光季錚，連旁邊的李楠和小螃也看了過來。姜格抬眼看著女生，眼神冰冷。

　　「不行。」簡短直白。

　　春陽之下，原本的溫暖仿若不見，李楠和小螃感受到姜格身上的低氣壓，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季錚聽到她的話，側眸看了過來，眼中柔光微蓄。

　　姜格的漂亮是十分有攻擊性的，容易讓人底氣不足。女生看著她，眼神微閃，最後强硬道：「我沒有問你要。」

　　季錚淡淡一笑，道：「但我聽她的。」

　　男人嗓音溫和，語調平靜，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女生一楞。她看了季錚一眼，對方禮貌微笑。女生眉頭蹙起，畢竟是女生臉皮薄，咬住下唇後轉身離開了。

　　安靜被打破後，又重歸安靜。

　　李楠和小螃去了一邊，這一片空間內只剩了季錚和姜格。空間內的氣壓仍有些低，姜格坐在躺椅上，握著劇本的手指漸漸泛白。她身體發力，看向不遠處的樂柏青，就要起身。

　　還未起身，她身體被壓制住，季錚握住她的手腕，遞了一杯溫水給她。姜格抬眸，眉頭蹙緊。她縱使再冰冷，再鋒利，在他這裡都是無效的，季錚對上她的視綫，眼底泛著柔光，像是平靜海面上被春風吹起的微波。

　　「爲什麽不開心？」

　　櫻花花瓣飄落，力道很輕，却能壓在她的心尖上。從上次學校操場聊過之後，季錚比以前放肆了，他不觸碰她的鎧甲，只是安靜地看著，等著她自己打開。

　　姜格下頜綫綳緊，她眼底光芒盡顯，她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沉默裡夾著暖陽與花香，最終，季錚收回視綫，沒再繼續下去，他說：「沒必要不開心，你不讓做的事情我從來不做。你別忘了，我是誰的……」

　　「我的。」姜格說。

　　被打斷的季錚微微一楞，心底像是被花香侵占，心臟跳動間，他點頭，溫柔地說：「對，是你的。」

　　看姜格情緒平復下來，李楠也過來了，將手機遞給姜格，道：「姜爺，蔡紀哥的電話。」

　　季錚把她手裡的水杯拿走，姜格拿過手機接了電話。

　　蔡紀手下藝人衆多，藝人大多有助理，名氣大的好幾個，也不需要他跟著。他平日基本上在公司，或者是在和投資商或者導演助理接洽的路上，他的主要工作是給藝人牽綫聯繫資源。

　　他這次打電話過來，是和姜格商量這周末去義大利時裝周的事情。

　　對於國內流量小花，時尚資源也是小花必爭之地，每到二三月份，四大時裝周舉辦，各品牌或者各自媒體會邀請明星前去參加。當紅流量小花，多是因自身有代言，所以受品牌方邀請去看秀。

　　姜格時尚資源不錯，四小花中她代言的品牌是資格最老格調最高且最受國內追捧的奢侈品品牌，這次她去參加，也是受這個品牌方的邀請。

　　這種時尚類的展會，不管有沒有被邀請，明星們都會去。這是一次很好的曝光機會，各個明星造型團隊使出渾身解數，打造明星造型，從下飛機到看秀，照片源源不斷流出。最後，少不了一番艶壓和比美。

　　因爲是亞洲區品牌代言人，姜格身份特殊，每次的時裝周她都不能缺席。這次的時裝周是在下周一，姜格這周六下午就要從南城飛去義大利。

　　握著手機，姜格問：「要去多久？」

　　「一般都是四五天。」蔡紀說完，道：「你去年不是去過嗎？每年都是這麽長時間。」

　　四五天。

　　現役軍人不能隨便出國，她要和季錚分開四五天。

　　蔡紀今天這通電話也不主要是爲了時裝周這事兒，電話那端姜格沉默，蔡紀乾咳一聲，道：「姜格，黃映導演那邊有聯繫過你嗎？」

　　姜格當時在茶莊試鏡的事兒，李楠後來和他說過，當時李楠描述得眉飛色舞，他原本信心滿滿。可這半個月過去，黃映導演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姜格道：「沒有。」

　　電話那端，蔡紀急躁得嘆息。

　　陳程導演的《赤紅》定角，四小花溜了三個，就在前幾天，定角的事塵埃落定，最終定了李思辛。

　　這是目前來說，四小花能接觸到的最好的資源，李思辛拿下《赤紅》的女主角，四月份開機，等上映後參加白羽獎競賽單元，獲獎之後口碑打出去，李思辛會成爲四小花裡第一個有獲獎代表作的小花。

　　這種事情對於演員來說是意義非凡的，不用等年底，四小花的位置將會重新洗牌，姜格地位不保。

　　嘆息完，蔡紀問道：「那你四月份的行程怎麽辦？」

　　姜格站在櫻花樹下，花瓣落在了她的發間，她望著不遠處的操場，說：「幫我聯繫其他的電影吧。」

　　結果拖得太久，就未必是好結果，及時止損，做兩手準備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前幾天《赤紅》官宣李思辛後，李楠和小螃等黃映導演的消息也等得很心急。姜格打電話的時候，兩人就在一旁聽著，聽姜格說要聯繫其他通告，兩人心裡希望的火苗徹底滅了。

　　挂了電話後，姜格被叫去拍戲。李楠和小螃還有季錚站在那裡等著，努力一番，得到這樣的結果，小螃有些不平，道：「自己努力的沒有好結果，偏偏靠著男人的能過得這麽滋潤。」

　　李楠說：「李思辛能靠小白總，還是因爲姜爺不願靠，姜爺要願意靠，哪裡輪得到她。」

　　小螃道：「也是，李思辛沒了小白總，什麽都不是。我們姜爺沒了誰，還是爺！」

　　姜格接下來的戲份，是和樂柏青的對手戲。女二號不滿男主角拒絕自己和女主角在一起，在學校論壇造謠女主角勾引她的男朋友。男主角作爲系裡老師，因此被學校叫去談話停職。女二號約了女主角讓她放弃男主角，女主角沒答應，甩了她一巴掌。

　　前期的戲份拍完，只剩下了這一巴掌。

　　樂柏青在補妝，姜格站在一邊等拍。樂柏青看著她的身影，笑著說：「剛剛那個女生怎麽跑走了，你欺負她了？你在劇組欺負欺負人就算了，跟一個學生過不去幹嘛？」

　　原本看著櫻花的視綫收回，姜格眼梢一抬。樂柏青補完妝，起身站起來，姜格微垂著眸，乜了她一眼，眸底冰冷。

　　「你讓她過來的？」

　　姜格平日在季錚身邊時，身材看著格外嬌小，但都是季錚身材高大襯的。她身高有一米七，即使不穿高跟鞋，也和穿了高跟鞋的樂柏青差不多。樂柏青雖然和姜格身高差不多，但氣場上却差了很遠。

　　女人颯起來往往比男人還要可怕，因爲男人不會打女人，但女人就未必了。接下來的戲份是姜格要甩她巴掌，樂柏青後知後覺地有些擔心，她蹙起眉頭，道：「怎麽？你還想借戲打我？」

　　女人之間的戰爭往往是沒有硝烟的，旁邊導演以爲兩人準備好，喊了一聲「action」。戲份開拍，姜格抬手揮出去一巴掌，樂柏青心下一跳。

　　但隨後，女人冰凉的指尖輕輕的甩在了她的臉上，樂柏青却被她甩過來的風，衝歪了臉。

　　「卡！」導演滿意喊停。

　　樂柏青捂住臉，女人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想起：「拍戲是拍戲，我才沒那麽沒品。」

　　樂柏青抬眼看向姜格，姜格垂眸睨著她，語氣平平。

　　「想打你，不用借戲，直接打我也敢。」

　　經過一個多月的磨合，劇組的拍攝比開始時要順暢的多，臨近殺青，拍攝强度高。晚上拍攝到了十點，十點拍攝結束，大家沒有離開海邊的西餐廳，索性在那裡舉行了一次聚餐。

　　劇組內的聚餐多是工作人員之間吃吃喝喝，聊聊最近的工作和八卦，包厢吵吵鬧鬧的。姜格在那裡吃了點東西，她睡眠不好，提前離開。李楠和小螃被同劇組的人留下，季錚陪著姜格先回酒店。

　　夜晚的海邊是寂靜的，《檸檬之戀》拍攝的西餐廳是在一條商業街上。街道不長，還有幾家餐廳開著門，偶爾有人出來，門上的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格外安靜。

　　脚底下是石板路，這條街道微微有些坡度，馬路邊竪著幾個路燈，燈光不算太亮，能照清楚脚下的石板路縫隙。

　　姜格裹著羽絨服，路燈將她的影子打在青石板路上，看著像一隻玩具熊。待走到石板路盡頭，準備上車時，季錚問道：「去海邊走走麽？」

　　姜格抬頭，看了男人一眼，無聲中身體側轉了一下，隨著季錚去了海邊。

　　三月中旬海邊的夜風很冷，海浪無聲卷過來，天邊懸著一輪月牙，月光清冷皎潔，倒映在海水裡。

　　姜格穿著羽絨服，倒不怕冷。脚下是冰凉柔軟的沙灘，姜格側眸看了季錚一眼，他只穿了一件夾克外套，裡面是一件薄的羊絨衫。

　　他的穿搭向來簡單，但無論多簡單的穿搭，在他身上都格外有型。去義大利看秀，會見到很多模特，模特身材個個出衆，季錚不亞於他們。

　　海風吹出些聲響，像是風笛的聲音。沿海公路邊掌著一盞類似燈塔的燈。燈光格外亮，但照到沙灘上時就有些朦朧了。

　　「我要去義大利待四五天。」兩人站在沙灘上，姜格先開了口。

　　這件事情，一開始幷沒有和季錚說過。他停住脚步，垂眸看著姜格，沉吟半晌，道：「姜格，我不能出國。」

　　現役軍人出國要上報審核，他現在帶病休養，沒有批復出國療養的話，一般是沒法出國，他軍銜太高了。

　　在他停下的時候，姜格也停了下來，風吹著她羽絨服帽子上的毛領，燈光照亮了她白晰的臉頰。

　　「我知道。」姜格說。

　　她說完後，男人俯身朝她看了過來。冷風夾雜著他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頰旁，有些熱，有些癢。

　　「因爲要跟我分開，所以不開心？」

　　從接了蔡紀的電話開始，姜格的神色就一直冷著，從拍攝結束到聚餐，都沒有緩過來。所以季錚才帶她提前走，沒回酒店，過來散心。

　　男人清俊的臉龐在她的眼前，姜格看著他，他在笑。

　　心中所想被戳穿，心跳加速，臉頰發熱，姜格視綫挪開，四下都被季錚給包住了，她雙手插進口袋，轉過身就要走。

　　季錚拉住了她的胳膊，她身體小小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最後被季錚給拉了起來。

　　姜格還沒站穩身體，在羽絨服帽子下，急急的聲音傳出來。

　　「不是……」

　　她沒說完，就被季錚拉著身體靠在了他的懷裡。男人的氣息在頭頂，姜格身體都是熱的，在他站穩後，他的大手從她臉頰邊的帽檐伸了進來。

　　他明明穿得很少，手掌却很熱，覆在了她的後腦勺，微微調整了她的腦袋，讓她抬眼看著他。

　　「姜格。」季錚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叫她。

　　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海邊沙灘的沙子從她的皮膚上滾過，燎起一片火熱。

　　「你去，我送你去機場，你回來，我去機場接你。這幾天，我手機不會停機，永遠有電。你想什麽時候聯繫我，我都在這裡。知道了麽？」

　　姜格抬眼看著季錚，淺棕色的桃花眼裡，倒映著皎白的月。她靠在他的手掌上，心臟也像是被他握在了手上被他捏住了。

　　「知道了。」姜格輕輕地回答。

　　海浪卷過沙灘，海風吹過，兩個人的背影被燈光拉長，伴隨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聲音。

　　「自己在外面要注意什麽？」

　　「不亂發脾氣。」

　　「還有呢？」

　　「只可以和你發脾氣。」

　　風中傳來男人一絲溫柔的輕笑。

　　【注意：有妹子說26章劇情重複，是因爲我調整了25章26章的劇情，建議從25章重看一遍，已經看過的就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