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姜格坐著電梯重新回到了十一樓，電梯是一梯兩戶，下午五點，門上都貼了紅紅的春聯，樸素的樓道變得艶麗了些，帶著濃濃的年味。

　　除夕貼春聯，在姜格的記憶裡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做了明星後，工作繁忙，以前名氣小，除夕春節的通告都沒有推過。現在的名氣大了，也只能推掉一部分，回來吃頓年夜飯而已。每次回來，春聯都已經貼好了。

　　按了指紋，姜格擰開了門把，房子裡的暖意把樓道的熱風阻斷在了外面。姜格走進去，站在玄關處脫掉了羽絨服。

　　山遙小區是老城區的房子，買的時候就有些年份了，後來宋百合找人翻新，重新裝修了一遍。她是個浪漫溫柔的人，房子永遠收拾得乾淨整潔，還擺放著新鮮的花兒。厨房裡有翻炒的聲音，帶著花香的空氣中伴隨著一陣飯菜的香氣。

　　姜格走進客廳，餐桌上紅彤彤的色彩讓姜格視綫轉移過去，幾串冰糖葫蘆被糯米紙包著放在了玻璃盤裡。盯著冰糖葫蘆看了一會兒，對面臥室門開，一抹紫色的影子跑了出來。

　　「姐，你回來啦！」姜桐邊叫著，邊跑到了姜格身邊。

　　姜格收回視綫，低頭看了一眼姜桐，棕色的瞳仁裡蓄了淡淡的笑意：「嗯。」

　　姜桐也是開心的，在姜格應聲後，少女身子靈巧一探，從餐桌上取了冰糖葫蘆遞到姜格身邊，說：「知道你回來，我還買了你最愛吃的冰糖葫蘆~」

　　姜桐今年剛上高一，明媚陽光的十六歲，笑容格外感染人。她的長相隨了母親，乖巧俏麗，不似姜格這般淩厲。一雙眼睛格外清澈，圓圓的大大的，像小鹿一樣濕漉漉的。

　　只是小姑娘的性格沒隨了她的長相，姜格眼睛落在她耳邊的三個耳洞上，抬手撩起她的頭髮，姜桐把頭髮染成了綠色然後挑染了紫色，低調中帶著囂張。

　　頭髮被撩起，姜桐有些心虛。把冰糖葫蘆塞進自己嘴裡，姜桐眼神閃躲。姜格放下她的頭髮，眉頭一蹙，問：「你又折騰什麽了？」

　　「啊？」姜桐把頭撥浪鼓似的一甩，含糊道：「沒有沒有，不信你問小姨！小姨！」

　　姜桐聲音拔高，厨房裡宋百合應聲出來，看到姜格後，笑著揮了揮鍋鏟，道：「呀！格格回來了！再等一會兒啊，我馬上準備好了~」

　　宋百合今年剛過五十，但心態樂觀年輕，且很會打扮，看著像是四十出頭。她身上穿著淺色的羊毛衫，柔軟舒適，讓她身上都罩了一層母性的溫柔。

　　她是姜格的遠房表姨，在姜格母親生前，兩人關係很好。宋百合婚姻不幸，因爲不能生育被丈夫劈腿，後來就和丈夫離婚一直單著。幾年前，姜格要做明星，未滿十八歲不能簽合同，宋百合就做了她和姜桐的監護人，一直和她們生活到現在。

　　宋百合沒有孩子，待姜格和姜桐一直視如己出，尤其是姜桐，和她生活了那麽久，兩人的日常相處完全像是親母女倆。

　　有了宋百合分散姜格的注意力，姜桐「嗖」得一下回到自己臥室躲著了，姜格和宋百合打著招呼，眼角餘光看著姜桐把房間的門關上了。

　　年夜飯馬上準備好，姜格去了臥室，她要把身上的禮服換下，準備去厨房給宋百合打打下手。

　　姜桐聽到隔壁臥室關門的聲音，悄悄地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探頭探腦地往外面看了一圈，確定姜格回房間後，她小跑著去了厨房，從後面抱住了宋百合。

　　宋百合正在煲湯，被姜桐抱住後，她笑著抓著她的手，嘮叨道：「幹嘛呢幹嘛呢，你看你，我就說你這頭髮不能染，你還非不聽，惹你姐不高興了吧？」

　　姜桐小狗一樣親昵地蹭著宋百合，問道：「小姨，我要不要現在就去告訴姐姐？」

　　提到這個，宋百合輕嘆了一聲，姜桐長得雖然溫柔，但性子和姜格差不多，都是剛烈倔强，想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

　　「你那事兒等你姐姐吃完飯再說，她那麽累，你別惹她生氣了。」宋百合柔聲道。

　　姜桐在後面扭屁股撒嬌：「可是我等不及啦~」

　　宋百合抬手拍了她屁股一下，嗔道：「你個白眼狼！」

　　姜桐嘿嘿一笑，鬆開宋百合朝著姜格房間跑去。臨敲門前，她拿了皮筋，把自己的頭髮扎了起來。

　　姜格剛換上家居服，外面姜桐敲門，問道：「姐姐，我能進來嗎？」

　　「進來吧。」姜格說完，也抬手將頭髮扎了起來。

　　不一會兒，扎著高馬尾的姜桐開門走了進來。頭髮扎起後，露出了少女小巧精緻的臉，一雙大眼格外靈動，笑眯眯地看著她。

　　今天過節，姜格沒再管她的心思，而且管也只管得了這兩天。等初二，她就要繼續跑通告，姜桐還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宋百合心軟，禁不住她磨蹭，也管不住她。

　　姜桐現在高一，成績也還說得過去，到時候能考上大學就上，考不上的話，她就送她去國外讀書。她現在這麽拼，就是想讓姜桐能够一世無憂地活著。

　　姜格坐在自己的床上，姜桐進來後，沒去坐在她身邊，她坐在了梳妝檯旁邊的椅子上，問道：「你明年工作會很忙嗎？」

　　雖然還沒過春節，但姜桐上半年的通告已經全部排出來了，比去年還要滿。名氣越大，通告越多，賺的錢也就越多，這沒什麽。

　　姜格說：「很忙。」

　　預料以內的回答，姜桐應了一聲：「哦。」

　　小姑娘沒再說什麽話，姜格成名以後，沒時間回來，姜桐日漸長大，有了自己的心思，姐妹倆似乎越來越遠了。

　　姜格看著她的手指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戳著，問道：「有事情跟我說？」

　　姜桐心裡原本在天人交戰，被姜格問了一句後，索性也沒猶豫了，她抬頭看著姜格，笑嘻嘻地說：「我想參加女團選秀，是你們公司舉辦的，如果能堅持到最後，就能成爲女團隊員出道……」

　　姜格說：「不行。」

　　興高采烈的姜桐被打斷，她看著姜格冰冷的神色，不樂意道：「爲什麽？」

　　姜格重複了一遍：「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姜格武斷的决定和冰冷的神色讓姜桐心底竄起一股火來，她收了笑，眼睛裡的光芒也變冷，道：「那我要是非要參加呢？」

　　姜格平靜地看著她，道：「你連報名都通過不了。」

　　這也是姜桐來找她商量的主要原因，她如果偷偷報名參加，姜格肯定會知道。如果姜格不同意，以她現在在娛樂圈的地位，封殺一個還沒出道的練習生綽綽有餘。

　　姜桐冷冷地看著姜格，眼睛裡的憤怒和恨意像是要衝出來。

　　在姜桐過來時，宋百合不放心也一起跟了過來，剛才姐妹倆的對話讓房間裡的氣氛瞬間凝滯到冰點。宋百合看著姐妹倆的臉色，打圓場道：「桐桐，你姐姐也是擔心你的身體……」

　　「我讓她擔心了嗎！？」姜桐爆發了。

　　姜格眸光一滯，姜桐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像是一頭被圍困的小獸，眼睛裡全是憤怒的紅光，她大聲地衝著姜格吼道：「你憑什麽這麽管我！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要死要活用你管嗎？我這樣苟且得活著有什麽意思！你也是，你不要因爲我再這麽壓抑辛苦地活著了！那個人快出來了，他是被我送進監獄的，他出來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先殺了我！」

　　等我出來，我就殺了你！

　　噩夢中的聲音像是被姜桐給無限放大，姜格心臟猛得一抽，血液像是被抽乾，反應過來時，她的手已經揚了起來。

　　原本大吼的姜桐因爲姜格的這個動作，眼睛下意識一閉，眼泪唰得流了出來。閉眼睛時，姜格蒼白的臉色和唇色還有桃花眼中的恐懼刺激著她的神經，姜桐嗚嗚地哭了起來。

　　噩夢中的影像在腦海中回閃，姜格像是溺水的人一樣，渾身都在發抖。姜桐的哭聲把她從那段影像中拉出，耳朵裡姜桐的哭聲和宋百合的安慰聲交織在一起，姜格像是獨立於這天地之間，直到最後，才漸漸回了神。

　　這些天和季錚在一起，讓她忘記了的即將死亡的恐懼感，被姜桐全部喊了出來。姜桐無需害怕，姜桐現在害怕的其實應該是她來害怕。

　　姜格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姜桐哭過了，她哭起來的時候還像小時候一樣，嗚嗚咽咽，像個小孩。

　　姜桐的每一聲哭泣都在撕裂著她的心臟，姜格收了手，起身出了門。

　　姐妹倆鬧成這樣，宋百合哄著這個還要勸著那個，姜格一走，宋百合匆匆忙忙地跑出去，看著姜格打開了家門。

　　「格格！」宋百合擔憂而又心疼地叫了一聲。

　　姜格穿上羽絨服，抬眼看著宋百合，女人眼中的擔憂和心疼讓她疼得麻木的心又被鑽了一下。

　　姜格抿了抿唇，說：「我出去冷靜一下，你哄哄姜桐，別讓她哭了。」

　　說著，姜格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