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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絲入骨》第22章
第 22 章

  黎星城換好戲服下來, 走到拐角處看到了站在樓梯平臺處的季錚和姜格。季錚高大的身體微微俯身, 與姜格平視。姜格身材高挑單薄,像是被他完全包住了。她眉頭一如既往的蹙著, 眸底冰冷,盯著一旁的臺階看著。

  和姜格拍了一段時間的戲,黎星城發現姜格當得上一句恃靚行凶。她長得美,冷艶淩厲,風華絕代, 是能在娛樂圈留下年代感的那種美。

  她有美貌, 却不局限於演花瓶, 非科班出身,演技却能吊打一大圈所謂的小花大花。她不低調,長成她這個樣子,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但她有實力却不吹噓, 安安穩穩拍戲,安靜地走著自己的路, 將演員當成一個職業來做。心平氣和不浮躁,不用手段,乾淨坦蕩又瀟灑,實在是很有人格魅力。

  就是她的性格太鋒利尖銳, 像是最冷最美的冰玫瑰。她很少和人相處,除了拍戲, 就是坐在休息椅上看劇本, 渾身帶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場, 跟劇組的小閻王一樣。

  小閻王眉頭越蹙越緊,眼神冰冷的反駁了季錚一句什麽。反駁完後,季錚又說了一句話,小閻王神色一楞,眼底的冰塊逐漸消融。等季錚又問了一句什麽,她抿了抿唇,低聲說了一句:「知道了。」

  她應聲完以後,季錚抬手,在她的頭髮上輕輕摸了一下。小閻王抬頭被摸著,神色漸漸柔軟。最後,兩人轉身一起下了樓。

  樓梯的拐角沒了人影,但似乎還留有剛剛兩人在一起時的那種淡淡的溫情。平日尖利緊綳,乖戾不馴的姜格,獨獨在她的保鏢面前乖巧溫順。

  兩人之間是雇主與保鏢的關係,但好像又不僅僅是這層關係。以黎星城閱人多年的經驗來看,姜格的保鏢絕非池中物。他年紀不大,但心思沉穩,舉手投足有種果斷利落感,清黑的眼底清澈,而又隱含著鷹隼般的銳利與沉著。

  姜格不喜歡與人交流,黎星城偶爾和季錚能閒聊上幾句。季錚待人溫和,但點到爲止,很少說自己的事情,所以對於他的身份也是個迷。只知道他是某家安保公司的保鏢,春節前夕剛被派來做姜格的保鏢。

  樂柏青從化妝室出來,看到站在那裡的黎星城,她眼神一乜,抱住手臂,不鹹不淡道:「羡慕了?」

  黎星城回頭,看到樂柏青的臉色,他眉頭輕蹙,轉頭說:「羡慕什麽?」

  「羡慕姜格願意和她的保鏢親密接觸,而你只有在拍戲的時候才能碰她。」樂柏青語氣譏諷。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之間已經沒有了情侶之間的親密與溫情,只有現在的冷淡和冷嘲熱諷。他只要拍戲,樂柏青就認爲他喜歡劇組的女演員,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劇組提醒和恐嚇女演員。姜格是刺頭,她吃了閉門羹,轉頭回來動不動就拿話激他。

  黎星城開始還會心平氣和解釋,但他現在對這種生活真是越來越倦了。他懶得解釋,起身下樓,樂柏青被無視,心像是被掐了一把,她寧願黎星城跟她吵,也不願讓他無視她。

  「被我說中了心事你就不說話了。」樂柏青聲音變大,激他。

  一樓拍攝組的人聽到樂柏青的聲音,齊齊看了過來。黎星城下頜緊綳,轉身上樓,他斯文的臉上帶著隱忍的慍怒,他聲音壓低,一字一頓:「你想分手麽?」

  下頜一顫,樂柏青眼中一片灰敗。

  昨天白宗昀和李思辛唱KTV的新聞占據了各大媒體頭條,李思辛和白宗昀的熱搜挂了一天,作爲和兩人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姜格,也被帶著上了熱搜。

  劇組裡多少會有討論聲,大部分替姜格可惜,白宗昀可是金大腿,要是以後沒了他,李思辛很快會爬到姜格的頭上來。

  幾個人的討論聲或多或少的傳到了姜格耳朵裡,早上和她談過以後,就算聽到有人議論,如果沒說她什麽壞話,姜格也沒再冷過臉。

  對於上熱搜這件事,姜格幷沒有受到影響,戲該怎麽拍還是怎麽拍。下午拍戲的時候,姜格接到了蔡紀的電話。

  「小白總怎麽和李思辛在一起了?」

  姜格站在礁石上。她裡面穿著格子襯衫和黑色的吊帶褲,露出纖細的脚腕。劇裡她飾演的是大學生,化著淡妝,但即使是淡妝,在濕漉漉的礁石和湛藍的海天之間,姜格的眉眼却格外明艶。踩著礁石,姜格語氣淡淡:「不知道。」

  蔡紀急了起來:「你怎麽能不知道啊?我們公司確定要投資陳程導演那部戲了,只要小白總點頭,這部戲我們還有機會搶回來!」

  談到這裡,姜格語氣不變,她看了一眼海邊,說:「白宗昀搶回來的,跟我沒關係。」

  蔡紀恨鐵不成鋼:「姜格,哎,姜爺,爺,您聽我的,您去和小白總服個軟行嗎?」

  他話音一落,電話那端就陷入了沉默。得,又把他無視掉了。他以前無數次求過姜格,她和白宗昀關係這麽好,隨便撒嬌服個軟,想拍什麽戲沒有?但姜格從來不去,她只靠自己。而且她跟白宗昀不是那層關係,她不想欠白宗昀的。人一旦欠了另外一個人的,就容易被另外一個人拿捏。

  姜格全程冷漠,蔡紀只好換了個話題。

  「除夕夜出了這樣的事情怎麽不跟我說?」姜格當時買白鷺湖那套房子,留的是蔡紀的電話號碼,除夕夜出事以後,白鷺湖集團高層在今天親自致電要求給予業主賠償,蔡紀這才知道除夕夜那天姜格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海風將海面吹起波浪,姜格想起除夕夜的事情,腦海中只有漫天的烟花。她語氣淡淡,道:「沒什麽事。」

  蔡紀半晌沒有說話,最後,他語氣猶疑地問了一句。

  「是他嗎?」

  姜格盯著波浪的眼睛一凝,海邊有些凉,將她的身體都吹透了,她似是才反應過來。姜格抬眼望著漫無邊際的大海,說:「不是。」

  姜格肯就這件事談,蔡紀急切起來,順著往下問道:「你最近這一年精神狀態這麽差,是怕他今年出獄報復嗎?但是當年不是你,是姜桐……」

  馬尾扎得有些緊,收緊了她的頭皮,冰冷的風舔舐著她的髮絲,將她的精神都冷得緊綳了起來,根根神經都在疼。姜格眼底浮起一層冰冷的霧氣,心底却升騰起一股莫名的燥熱,冷熱衝撞在一起,她的身體漸漸僵硬。

  「蔡紀,這話不要對姜桐說。」

  「格格……」蔡紀連忙叫了一聲,電話被挂斷了。

  是怕他今年出獄報復嗎?

  蔡紀的話在姜格的耳邊迴響,她像是從夢中醒過來,又像是墜入了噩夢之中。

  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沉悶的聲響,細碎的水花翻滾上礁石,濺在了姜格露出的脚腕上,冰冷的水滴像是針一樣,扎進了她的脉絡和骨胳。

  「姜爺,過會兒的落水戲要用替身嗎?」

  身後李楠的聲音響起,姜格腦海中的記憶被鋒利的切斷了。

  姜格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轉身下了礁石,說:「不用。」

  「可是劇組說可以用,而且黎先生也用。」李楠跟在姜格身邊說道。

  姜格重複:「不用。」

  「姜爺,今天真的太冷了,要不咱還是……」李楠要勸第三遍的時候,話只說了一半,身邊姜格動作停住,眼神像冰刀一樣掃了過來。

  這段時間姜格的情緒有所緩和,他不知不覺膽子就大了些,被姜格看了這麽一眼,李楠嚇得當即閉上了嘴。

  季錚去給姜格拿羽絨服,過來時,就看到姜格神色冰冷地看著李楠。李楠沒敢說話,求救的眼神朝他看了過來。

  將羽絨服給姜格披上,季錚把羽絨服領口歸攏,溫聲道:「李楠只是關心你。」

  姜格眉頭一蹙,她聲調突然拔高。

  「我說不用就不用!」

  最近姜格很少發這麽大的火了,李楠哭喪著臉站在一旁,戰戰兢兢。季錚看著姜格的神色,眉目安靜柔和。

  姜格的精神狀况有些不對,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季錚低頭與她平視,清黑的眸子裡盛著柔和的光,他說:「姜格,發生什麽事情了?可以跟我說麽?」

  季錚的話讓姜格發抖的身體鬆懈了下來,但僵硬仍然沒有緩解,她抬眼看著他,他從她眼神中看到一絲絕望,轉瞬即逝。

  「沒事。」姜格的聲音重新變得冰冷,她說完後,起身離開了。

  看著姜格離開的背影,季錚唇綫緊抿,旁邊李楠叫了一聲「錚哥」,季錚笑了笑,說:「你別放在心上,她控制不太好自己的情緒。」

  這語氣,像是替自己家小孩給人道歉。

  李楠趕緊點頭,道:「哎。」

  下午四點,姜格和黎星城就位開拍,因爲姜格不用替身,黎星城也選擇不用。導演喊了一聲「action」,姜格掉入了海中。

  黎城的二月份,海水吸收了冬日的寒冷,冰冷刺骨。

  身體墜入水中時,冰冷的海水把姜格吞沒。耳邊沉入海水的聲音衝入耳膜,姜格的頭髮飄離在她的臉頰邊,像是一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姜格熟悉這種冰冷窒息的感覺。

  冬日的北城,湖面是結冰的,她被掐著脖子一次一次扔進冰窟之中,冰冷刺骨的水將寒氣一點點注入她的身體,擠壓著她胸腔裡殘存的氧氣,湖面上是咒駡聲。她掙扎著想浮出水面,想活下來,但是沒用,除非有人救她。

  誰能救她?

  海面的聲音越來越遠了,她聽到黎星城的聲音,樂柏青的聲音,小螃的聲音,李楠的聲音……最後,她的身體被一雙手臂抱住,從海裡撈了出來。

  姜格睜開了眼睛,混沌的腦海霎時間一片清明。

  季錚將姜格打橫抱起,她的身體都凉透了,她眼眶通紅地看著他,身體蜷縮成一團,輕盈又僵硬,像剛從雪地裡爬出來的猫。姜格雙手死死地抓在他的胸前,寒氣滲透衣服,冰凍著他的心臟。

  「阿錚。」冰冷的空氣灌入胸腔,姜格的聲音都在發抖。

  季錚喉頭一動,將她抱緊入懷,大步邁進了休息室。

  「乖,我在。」

  把姜格送進休息室的更衣室,季錚和李楠留在外面,小螃進去給姜格換衣服。落水戲拍完,姜格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用來取暖和調整。換完衣服後,小螃拿著濕衣服走了出來。

  「我去熬點紅糖姜茶。」只是幫姜格換了身衣服,小螃覺得自己都快被姜格身上的寒氣凍透了。

  李楠看了一眼季錚,起身道:「我也去吧。」

  兩人說完,起身出了休息室,季錚起身去了更衣室。

  姜格已經換好了衣服,她抱膝坐在更衣室的小沙發上,身體用白色的小被子裹住了。更衣室不大,有一個小窗口,照進一縷殘陽,將她的身形照得單薄而孤獨,像是一幅安靜的油畫。

  季錚進來時,姜格轉過頭來,寒冷將她臉上的顔色都衝淡了。她臉色蒼白,唇色極淡,小腦袋垂在膝蓋上,濕漉漉的黑髮散落在一邊,淺棕色的眼睛盯著他看著。

  更衣室裡開了取暖器,但好像收效甚微,季錚看著她的身體仍在發抖,姜格最怕冷。

  季錚問:「還冷麽?」

  姜格動了動脚趾:「冷。」

  季錚眉眼微垂,起身過去,把團成一團的姜格抱在了懷裡。他身上很熱,姜格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陽光在男人清俊的臉龐上打了一層淡淡的剪影,讓他更爲溫柔和煦。姜格乖巧的被他抱著,像小花汲取著陽光一樣汲取著他的體溫。

  兩人都沒再說話,更衣室裡安靜了下來,細聽只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陽光將兩人覆蓋,一冷一熱的身體貼靠著,空氣裡彌漫著溫暖曖昧的味道。

  季錚的體溫讓姜格的身體逐漸柔軟了下來,她緊綳的精神放鬆,身體的感官只能感受到季錚的存在,姜格從冰冷黑暗的回憶和恐慌中脫離了出來。

  她像是一塊成形的冰塊,漸漸融化成水,纏繞在了季錚的身體上。季錚察覺到她的變化,低頭看了她一眼,姜格也在看他,桃花眼裡泛著淺棕色的光。

  季錚眉眼一柔,唇角淺淺勾起,問道:「還鬧脾氣麽?」

  長睫下棕色的瞳仁安靜地看著他,姜格說:「不鬧了。」

  聲音都是乖糯的。

  她好像暖過來了,抵在他胸膛上的手,隔著胸壁,灼燒到了他跳動的心臟。

  季錚手臂微微收緊,他低聲道:「你心裡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如果不想跟我說,我也不會逼你。但是,不要和別人鬧脾氣。」

  末了,季錚嗓音溫柔,道:「和我鬧沒關係。」

  她沒有回答,但是默認了。抬眼看著他時,眼睛都亮晶晶的。

  被她看得喉頭髮緊,季錚淺笑,問:「不答應麽?」

  姜格的頭髮濕漉漉的,她搖了搖頭,髮梢的水滴甩在了季錚的身上。冰凉的水滴在裸、露的脖頸和臉頰兩側,季錚看著懷裡甩得起勁的姜格,眼中隱有笑意。

  「你是屬小狗的麽?」

  姜格停下了動作,她抬眼看向季錚,一雙眼睛也濕漉漉的。她把雙手搭在了他的肩側,一點一點靠近他的耳邊,季錚感受著女人柔軟清甜的逼近。

  她凑到了他的耳邊,女人的聲音像是小狗的嗚咽。

  「嚶~汪!」

  超凶。

  她身上的冷氣混合著氣息的潮熱,柔軟地搔過他的耳蝸,季錚身體一硬。他低頭看她,女人濕漉漉的眼睛也看著他,季錚的心像是有野火燒過。

  季錚將她不老實的胳膊重新抓回懷裡,清黑的眼中眸色沉沉,他嗓音低啞,說:「以後不要這樣叫給別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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