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季錚推開門，姜格走進西餐廳， 西餐廳裡已經布置好拍攝場地， 劇組的工作人員正在等演職人員就位。姜格進來後，大家也回到工作崗位上準備開拍。

　　黎星城正在和導演說話， 他剛和樂柏青吵完架分完手，神色嚴肅。聽到開門聲，見姜格進來，黎星城迅速調整了自己的狀態。待姜格走過來， 黎星城一笑， 道：「抱歉， 今天的事情牽連到你了。前面幾次也因爲柏青，拍戲上沒有投入。現在沒關係了， 最後一次吻戲， 我們好好拍。」

　　黎星城說完， 要準備開始，姜格看著他， 說：「我想借位。」

　　姜格聲音不大不小， 說完以後，黎星城一楞， 劇組的視綫焦點隨即轉移到了她身上。

　　姜格向來敬業，導演說怎麽拍就怎麽拍，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說要借位拍吻戲。李楠和小螃站在旁邊， 驚得半天沒有回神。季錚站在一旁， 淡淡一笑。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 黎星城知道他和樂柏青的爭吵劇組的人也都聽了個七七八八，姜格肯定聽到了樂柏青的話。被人這樣惡意揣測，任誰也不會心無嫌隙。

　　導演微皺了眉頭，黎星城笑起來，轉頭和導演道：「導演，我們借位拍吧。」

　　吻戲借位拍攝完畢，下一幕戲準備中，姜格走到休息區，站在了季錚身邊。季錚低眸看她，春日暖陽暖融融的，將女人頰邊的小碎發都照得烏黑，耳邊的皮膚都照得白晰透明，有些乖巧。

　　在他看著的時候，姜格耳垂有些發燙，她抬眼看過來，對上季錚的視綫，問道：「怎麽了？」

　　季錚唇角勾起，低頭在她耳邊，聲音低沉，問：「你怎麽這麽乖？」

　　耳邊是男人的氣息，他的聲音，他的溫度，都只在他們兩人這一方空間內，姜格收回視綫，耳垂擦過了男人的唇角，皮膚摩擦的觸感讓她心下一酥。

　　她低頭看著脚尖，小聲道：「我不是跟誰都這麽乖的。」

　　她聲音很小，但季錚還是聽到了。直起身體，季錚看向一旁，輕聲笑了起來。

　　四月下旬，《檸檬之戀》在黎星城和樂柏青分手中殺青。兩人分手分得轟轟烈烈，霸占了頭條三天，也帶熱了《檸檬之戀》的話題討論度。

　　十幾年的戀情分手，分手緣由自然會被各種揣度，姜格自然而然地被帶入這場紛爭之中。樂柏青也適時煽風點火，最後，被黎星城給壓下去了。

　　對於姜格，黎星城是欣賞和愧疚，他因爲欣賞她，定了她做《檸檬之戀》的女主角，但也正是因爲出演了《檸檬之戀》，姜格被樂柏青抹黑，潑髒水。

　　殺青宴上，黎星城對姜格表示歉意。姜格對待他的態度，一如往常，平淡冷靜。下午殺青宴結束，姜格一行人坐飛機回南城。晚上八點，姜格有一場慈善拍賣晚宴需要參加。

　　從殺青宴離開，幾人去了地下停車場，上了車後，小螃還在不滿地嘮叨著：「樂柏青當時駡人駡的那麽難聽，背後還說姜爺壞話，黎星城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也太便宜他們了吧？」

　　李楠開著車，抬眼從內後視鏡看了一眼後面的姜格，姜格神情冷漠地看著車窗外，似乎幷沒有關注這件事情。

　　相比小螃，李楠比較理性一點，他道：「按理說他和樂柏青分手了，那他們兩個人就沒有關係了，而且黎星城也沒對姜爺怎麽樣，這事兒還是怪樂柏青。」

　　提到兩個人沒關係了，小螃更氣了，她激動道：「黎星城就是個渣男！我可討厭死他那道貌岸然的樣子了。樂柏青這人固然垃圾，但在兩個人的感情裡，她跟黎星城談了十幾年戀愛，黎星城都沒跟她結婚，任何女人都會沒有安全感，變得偏執又患得患失吧？」

　　小螃敢這麽說，其實也是因爲她看得出姜格對黎星城的觀感一般。黎星城是娛樂圈前輩，對她又是欣賞和提拔，如果不是因爲不喜歡，她不可能對黎星城那麽冷漠。

　　「姜爺就不會啊。」李楠回答道，「因爲誰都不靠，只靠自己。姜爺足够優秀，跟誰在一起都有底氣，離開誰她也能瀟瀟灑灑。」

　　李楠這話不是溜鬚拍馬，他和姜格在一起工作這麽多年，對姜格的脾性也是十分瞭解的。小螃對姜格也是除了敬佩還是敬佩，她道：「我也要跟姜爺學。」

　　李楠笑起來，話鋒一轉道：「不過黎星城也確實厲害，樂柏青從剛開拍就開始鬧，他都一直忍著。等到拍完戲快殺青的時候，和樂柏青分手了，剛好給了《檸檬之戀》熱度。這部電影，黎星城的投資占了大部分吧，真是……」

　　娛樂圈哪有什麽真性情的人呢，任何風吹草動裡面都全是爲了利益而動的心思。李楠唏噓了一聲，小螃又駡了一句「渣男」，兩人的討論聲漸漸小了。

　　車內逐漸安靜了下來，車窗外風景變幻。季錚側眸看了一眼旁邊的姜格，她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了。

　　連續一周高强度的拍攝，拍攝間隙，採訪、廣告、雜志封面工作一個不落。姜格從米蘭回來之後，休息就少得可憐。因爲接演《情嗜》，她手上的代言和片約接到手軟，一直排到明後年。

　　工作這麽多，她的時間和生活都被切割，每天的休息時間都不能保證，鐵打的人都受不了，蔡紀都有些不忍，想拒幾個通告，但姜格沒同意，都接了。

　　只有有工作，她才能賺錢，她賺了錢，姜桐才不用因爲錢耽擱以後的治療，她才有安全感。她不能靠別人，姜桐萬一發病，經不起任何節外生枝，只有靠自己才能靠得住。

　　在外人看來，姜格確實可以不依靠別人，想幹什麽就什麽，毫不拖泥帶水，瀟灑自由。而誰又知道她爲了這瀟灑自由做了什麽，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她憑著自己的本事，夾縫中尋找機會咬牙堅持得來的，誰能經得住這樣的苦？

　　姜格最近休息時間不多，氣色看上去都有些蒼白。到了南城後，去工作室挑選了禮服，又化了新的妝，才把那抹蒼白壓住了。

　　這次的慈善拍賣晚宴是AL雜志舉辦的，地點在南城梓山上的一座山莊內舉行。邀請的嘉賓都是娛樂圈內的明星，拍賣會的主旨在依靠公衆人物的力量帶動公益。

　　這是正能量和刷好感度的晚宴，大部分受邀的明星都會參加。有明星的地方就有媒體，從山下開車進入山莊，明星們下車後走紅毯進入山莊。

　　拍賣會是晚上八點開始，山莊內聚攏了大批媒體，燈火閃耀，紅毯上已經有穿著禮服的明星走過，群星薈萃。

　　即將步入五月，南城的氣溫回升接近初夏，即使是晚上也帶了些熱意。來山莊的這段路上，姜格都沒有睡覺，只是閉目假寐。她不能睡過去，因爲怕造型亂了。

　　綳著身體坐了一個小時的車，姜格的身體都有些僵硬了，情緒也有些緊綳。等車子一停，車門打開，姜格睜開眼，眼底蓄著些冰冷與燥意，姜格下了車。

　　姜格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抹胸禮服，烏黑的長髮垂在單薄裸、露的肩邊，襯得她皮膚更爲白晰。白晰的臉頰上，一雙紅唇格外惹眼，桃花眼上挑的眼梢自帶的風情和淺棕色瞳仁下的冰冷，讓她別有一番韵味。姜格身材高挑纖瘦，比例勻稱協調，身段玲瓏，一雙腿筆直修長。她剛一下車，自帶氣場，媒體們的鏡頭齊齊對準了她。

　　姜格走過很多次紅毯，她眸內的燥意微收，衝鏡頭微一頷首，朝著山莊內走去。

　　今天是群星盛宴，娛樂圈流量四小花齊聚，在紅毯盡頭，有贊助商視頻門戶的採訪。姜格剛走過去的時候，媒體們正在採訪李思辛。

　　兩人一照面，面上不動聲色，拿著話筒的記者却興奮了起來。

　　目前流量四小花的排位已經有了變化，康嬌已經被李思辛擠下去，現在姜格和李思辛人手握著一部名導電影，兩人最後的交戰將在今年的白羽獎上。等白羽獎結束後，四小花的排名將會塵埃落定，勝者會朝著大花的位置邁進。

　　媒體們的採訪先在這次拍賣會上意思了兩下，記者問李思辛：「思辛這次會參加拍賣嗎？」

　　「會，有喜歡的會拍。」李思辛道：「不喜歡的我不會拍。其實慈善的形式很多種，幷不是只有參加拍賣這一種途徑。」

　　「思辛還是挺拎得清的啊，不浪費。」記者欣賞道，「那如果你有喜歡的，小白總會幫你拍下來嗎？」

　　突然提到白宗昀，李思辛臉一紅，溫柔地笑起來道：「我有錢啊，我可以自己買。」

　　在其他記者問李思辛的時候，也有記者採訪姜格。姜格撑著精神，聽著這些無營養的問答，簡短直接地回答了兩個問題。

　　「我怎麽看待姜格？你們問的都這麽直接嗎？」李思辛笑起來，看了旁邊的姜格一眼，道：「其實我很欣賞姜格，拍戲灑脫，想拍就拍，不想拍就不拍。《檸檬之戀》以前我也接觸過，有五場吻戲，但好像都是借位拍的……」

　　李思辛的話說得很圓滑，但記者們精准把握了她話裡的意思。姜格搶了她的《檸檬之戀》資源，姜格拍戲不敬業。

　　從李思辛說完以後，記者們就轉頭看向了姜格，兩人靠得這麽近，李思辛剛剛的話姜格肯定也聽到了。

　　「羡慕麽？」姜格站在一旁，神色淡淡，她看都沒看李思辛一眼，對著話筒和鏡頭，語氣平淡，「那也沒辦法，你靠著男人上位，自然不能像我這麽狂。」

　　姜格這種直球回答，一下戳中了記者們的□□，驚呼中，姜格轉身走進了大廳。李思辛看著女人高挑鋒利的背影，臉色紅白混雜，沒再管記者們的問題，也走進了大廳。

　　明星參加的慈善拍賣會，都是按照咖位來坐的。四小花坐在第二排，康嬌沒來，姜格坐在C位最中間，她進去的時候，發現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其他人。

　　即使在嚴肅的場合，白宗昀也是一副二世祖的懶散樣子，但他皮相好，長相出衆，頎長的身材穿著剪裁得體的暗色襯衫西褲，領口的位置微敞，露出半截白晰的鎖骨，有種斯文敗類的感覺。

　　他後靠在座位上，正在打電話，語調慵懶隨意。在姜格過來時，他似乎察覺到了，眉梢輕輕一挑，抬眸看了過來。

　　兩個人已經好久不見了，他看著姜格，眼底浮起一層光影。

　　白宗昀幷沒有說什麽，他從姜格的座位上起身，男人的身體一站起來，就變得修長挺拔。大吉嶺香水味道清淡乾淨，他垂眸看著姜格，半晌後，沒有說話，閃身去了旁邊他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姜格後面的李思辛看到白宗昀剛才坐在了姜格的位置上，在白宗昀過來後，她神色冰冷地看著他。白宗昀與她對視，手機還沒結束通話，男人語調散漫，道：「這次拍賣會壓軸的物品是那顆十八克拉的粉鑽？拍啊，我當然拍啊，拍了送人的。」

　　他說完以後，垂眸掃了一眼李思辛，李思辛正看著他。女人眼中的冰塊似乎消融了，上挑的眼睛裡盈盈如水。

　　「怎麽了？」白宗昀問。

　　「沒怎麽。」李思辛聲音變低，她道：「你不要坐錯位置，不然姜格都沒地方坐了。」

　　白宗昀側眸看了一眼已經坐下的姜格，他即使坐了她的位置，她好像都懶得搭理他。唇角微壓，白宗昀收起手機坐下了。

　　慈善拍賣會的形式在近幾年很常見，拍賣成功後，賣家會按照一定的抽成，以買賣雙家的名義捐贈給慈善基金會。

　　拍賣會的物品多是金銀珠寶、古董字畫，又或者是一部分明星拿出自己拍戲時比較有價值的東西進行拍賣後直接捐贈，姜格對這種拍賣會興趣不大，因爲拍到手的東西不好變現，急於變現也會貶值，她從來不參與這種投資。

　　至於慈善，她每年都會讓蔡紀給基金會直接捐錢。

　　競拍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前面的拍賣結束後，拍賣會進入最後壓軸商品的拍賣，氣氛達到了最高、潮。壓軸的拍賣品是一顆十八克拉的粉鑽，在燈光下，透明，盈亮，閃爍著光芒。粉色的鑽身通透，浪漫而又少女心十足。

　　競拍一開始，競拍禮堂內的女明星們就紛紛舉起了競拍牌。

　　這種高端的競拍場合，除非參與競拍，是不允許競拍人員進入的。競拍禮堂氣氛安謐肅靜，競拍垂落下時，沉悶的聲音像是敲擊在姜格的神經上。

　　她拿著手機和季錚聊天，季錚在外面的休息室等著她，休息室裡大部分都是明星助理和保鏢。

　　【季錚：我讓李楠和小螃先回去了，過會兒結束，我帶你回白鷺湖。】

　　【姜格：嗯。】

　　【季錚：餓了麽？下了飛機沒來得及吃晚餐。】

　　【姜格：嗯。】

　　【季錚：想吃什麽？】

　　兩人的聊天沒什麽主題，想到哪裡說到哪裡。在季錚發了這條信息過來後，拍賣大廳內的安靜終於被打破了。

　　白宗昀拍中了那顆粉鑽。

　　在競拍錘落下的那一刻起，拍賣會結束，拍賣禮堂裡的氣氛也瞬間火熱了起來。不管是不是參與競拍的人，視綫都落到了白宗昀的身上，同時還看向了一旁的李思辛，眼神裡說不出的艶羨。

　　女人都愛鑽石，尤其是這種少女心鑽石。

　　李思辛從競拍錘落下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像是被競拍錘給敲了起來，心跳緩緩加速著，她面上仍然不動聲色，接受著四面八方的注視，她側眸看向白宗昀，眼睛裡泛著光。

　　白宗昀沒有理會周圍的目光，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向了正準備離開拍賣禮堂的姜格。

　　「姜格！」白宗昀盯著她的背影叫了一聲。

　　男人的聲音洪亮好聽，像一把刀劈開了拍賣禮堂的嘈雜，場上瞬間安靜了下來。原本看向李思辛的視綫全都投注到了姜格的身上。

　　姜格回過頭，神色冷淡地看向了身後的白宗昀。

　　在她看過來時，白宗昀已經笑了起來。走到姜格身邊，白宗昀像以前無數次找姜格那樣看著她。

　　「我剛剛拍了一顆鑽石想送給你，你要不要啊？」

　　拍賣禮堂內一片抽氣聲，李思辛的臉色陰沉鐵青，眼角的得意和光芒隨著這句話烟消雲散了。

　　禮堂內依然安靜無聲，姜格的聲音尤爲清晰。

　　「不要。」她語調波瀾不驚，眼神平靜，她看著白宗昀，道：「我要回家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