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吃醋的喵
江寧本想解釋一下「玄武」真相的, 不過一側頭看到秦牧抬著下巴瞇著眼睛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那句解釋又被他吞了回去, 只淡淡介紹了一句:「這是我的夥伴。」
他轉開話題,看向李彥道:「解釋一下這次的事情?」
李彥這才回過神來, 他驚疑不定的看了眼江寧,好歹還是風裡來雨裡去的捉鬼師, 強大的神經讓他很快冷靜下來, 整理了一下思緒, 解釋道:「我和日衡珠寶的總裁在談一項合作,本來明天交易就能完成, 結果今天晚上他給我來電說遇到鬼了, 之後信息就斷了, 我趕過來的時候, 發現這裡面全部都是鬼氣, 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就想著求援了。」
江寧點點頭, 問道:「人質就在日衡珠寶嗎?你知道在幾樓?」
李彥沉思道:「應該是在天台, 我之前闖過一次, 發現頂樓有聲音傳下來,裡面絕對不止一隻鬼,至少有兩到三隻, 怨氣測量儀顯示怨氣值在3000—5000之間, 都是比較厲害的惡鬼, 走這邊側門進去。」
他邊說邊帶著他往一邊的小巷走去, 那裡有一個半開的小門,順著小門進入裡面,入目一片屬於珠寶的各色靈光映入眼簾,江寧不適的抬手捂了下眼,聽到秦牧在耳邊小聲道:「李彥沒開天眼,看不到陰煞,你可以隨意。」
江寧心中微鬆,輕輕點了下頭,指尖悄然攢了一絲黑色的陰煞。
一樓是各色鑽石瑪瑙水晶寶石之類的珠寶,二樓是玉石,三樓是專屬定製,各個珠寶設計師的辦公室。
寶石裡面內蘊的靈氣珠光,李彥是看不到的,他所看到的就是各色在黑暗之中散著淡淡螢光的珠寶,藉著這層朦朧的珠光,周圍的景物大致還是看得清的。
絲絲縷縷的黑色怨氣飄蕩在半空中,明明是初春的季節,裡面卻是森寒陰冷,所幸李彥早有所準備,江寧本來就是陰煞,這些陰氣對他來說連撓癢癢都不如,兩人都沒在意。
烏龜帶著蛇一進入這裡,巴掌大的小身體慢慢開始長大,轉瞬就變成原先的一半大小,不是不想再變大,這裡空間太小,到處都是櫃檯,放不下了。
李彥在一邊驚異的看著,烏龜變大之後他也看出來了,這應該是烏龜和蛇兩種生物纏在一起的模樣,似乎不是真的玄武,但看這氣勢實力應該也過得去,心中總算放下了一點。
他看了看四周,小聲道:「我剛剛試過,一到了二樓那幾隻鬼就會來攻擊,你幫我纏住他們,我上天台救人,只要人成功救下來,這次的任務就算完成,怎麼樣?」
秦牧小聲在他耳邊道:「他在隱瞞什麼東西。」
江寧早就聽出來了,他來日衡珠寶本來就是為了調查媽媽的那條線索,任務倒是其次的,現在日衡珠寶裡面發生了這種莫名其妙的靈異事件,聯想到他媽媽可能存在的陰陽界身份,他瞬間就有了一些猜測。
會不會與媽媽的那條線索有關係?
這個人是肯定不會說實話的,這樣看來,只能將計就計,在保證救人的前提下,看看他在隱瞞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江寧輕輕頷首,眉宇淡淡看不出什麼神色,淡聲道:「可以。」
李彥終於露出一點微笑來,「如果準備好了,我們就上樓?」
江寧點頭表示同意。
一行人獸沿著一邊晚間停運的電梯往樓上走去,烏龜邁動四肢跟在他們身後,動作卻格外靈巧。
隨著他們上樓的動作,周圍本來還悠閒飄蕩著的怨氣變得緊繃起來,越往上走,黑色的怨氣越是濃郁,在踏上電梯最後一個台階的同時,那些怨氣突然之間宛如猛獸見到鮮肉,頓時化成一隻隻青白色的恐怖鬼爪朝他們撲了過來。
李彥早有所預料,他拋出一個棕黃色的袋子,袋子口在半空中冒出一連串的陰氣,見風即長,很快就成了個渾身冒著黑色怨氣的青年惡鬼。
李彥大喊一聲,「展陌,快,護我!」
那男鬼像是早已經熟悉和他的相處模式了,淡淡朝他瞥了一眼,揮手灑出一片怨氣 ,牢牢將李彥包在其中,那些鬼爪抓在那一層怨氣之上,就像是抓在了石頭上,強烈的反噬讓那些形態本就不穩的鬼爪頓時崩散成怨氣消散開來,怨氣屏障也因此淡了一些,但很快又被新的怨氣重新填補上。
烏龜也不甘示弱,馱著蛇往前邁上一步,抬起一爪在地上一踏,一層浩蕩的清氣猛的輻散開去,靠近的鬼爪紛紛崩散成怨氣四處飄蕩,過了不多一會就又有重新凝結的趨勢。
李彥當機立斷,趁新一波攻擊還沒到來之前帶著那男鬼猛的往三樓衝去,口中道:「這裡交給你了,我先上去救人!」
江寧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直至看著他的身影上了三樓,這才淡淡出聲,「煉鬼師?」
秦牧補充:「還是人品一般般的煉鬼師,李彥這傢伙,雖然能力還可以,手下的鬼僕也有三隻,但容易鑽營小利,雖然沒做過什麼趁火打劫的越界之事,但絕對算不上好人。」
江寧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陰陽界以捉鬼為生的天師分為兩類,一類是捉鬼師,一類是煉鬼師。
捉鬼師是看重自身能力,主要是捉惡鬼,救新魂,渡輪迴,平陰陽,這一類捉鬼師是傳統主流捉鬼師,也算是天師正統一脈,人品大多還是可以的,往往把維護陰陽平衡視作肩上的責任,而不是一項牟利的工作。
至於煉鬼師就比較雜了,牛鬼蛇神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什麼都有,大多也都是靠歪門邪道馴化鬼靈,再以特殊手段奴役鬼僕為之捉鬼,為自己牟取暴利,這類人多得是人品比較敗壞的,也一向為捉鬼師所看不起,不過因為兩方的目標都是驅除作惡的鬼怪,也算是目的相同,只要沒過界,捉鬼師也不會多管閒事,最多也就是互相看不順眼。
在他們等待的期間,周圍絲絲縷縷的黑色怨氣重新聚攏,這次卻直接化成了兩個黑乎乎的鬼影,黑霧之中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陰森森的盯著他們,充滿著一股嗜血冷漠的味道。
江寧只掃了一眼,側頭看向身後的烏龜和蛇,問道:「你們能對付幾隻?」
烏龜道:「我一隻。」
蛇懶洋洋的抬了下腦袋,「一隻。」
江寧輕輕點頭,淡淡道:「好,你們一獸一隻,總共兩隻,不過別盡快解決,儘量弄出一點動靜,偽造我們在這裡辛苦抵禦的場景。」
烏龜想了想,點頭道:「可以。」
蛇也跟著應,「沒問題。」
事情解決,江寧轉身往樓上走去。
半空飄著的三隻惡鬼張嘴發出一聲兇猛的咆哮,兩隻撲向烏龜和蛇,一隻直直朝江寧撲來,雙手指甲漲到了足足有半米多長,鋒銳尖利,閃著一層黑幽幽的光澤,要真被抓一下,鐵定整個肚皮都要被刺穿了。
江寧眼也不抬,直直往前走去,那惡鬼見被忽視,眼中凶煞更甚,指甲變了一個方向直接往他脖頸要害處刺去,眼見指甲即將臨身,他嘴角的笑容更加兇惡,然而還沒等他享受到那尖刺入體鮮血淋漓的暢快感,他先被一層黑幽幽的霧氣包裹住了。
那霧氣看似和他的怨氣差不到哪去,色澤卻要更加的黑,黑到似乎要把人吸進去,沒有一絲一毫的反光,輕飄飄的霧氣包裹著他,似乎風一吹就能散去,但從中傳出來的那股恐怖的威勢,卻讓他瞬間心悸到幾乎魂飛魄散。
陰……陰煞?
這是他鬼生最後一個念頭。
接下來他就被那團霧氣瞬間侵體,渾身上下的陰氣被吸取乾淨,眨眼就變成了一片虛無。
吃飽喝足的黑色煞氣慢悠悠的飄蕩著,重新鑽回了江寧體內。
江寧微皺著眉,看上去似乎有點無奈,「這樣好嗎?」
秦牧肅著臉,點頭道:「很有必要,你媽媽也說了,幕後那個人的目的是你,之前我們不知道也就算了,從現在起,在你足夠強大之前必須隱瞞你陰煞的秘密,只要不能降服的鬼,看到你的陰煞,都必須解決,或者抽取記憶,或者,死。」
頓了頓,它慢悠悠道:「這隻鬼身上的怨氣摻雜了很濃郁的血氣,害人不少,不用留情。」
江寧提醒它,「我們之前嚇走了五十八隻鬼。」
秦牧倒是不太擔心,「那會兒你還不會控制陰煞,陰煞外洩的很厲害,他們哪能看得到你,在鬼眼裡你就是一團黑糊糊吃人的陰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他們最多知道有陰煞的存在,不會知道你的身份,況且……」
它補充道:「鬼對於陰煞的存在很忌諱,一般不是逼到極致,不會隨意開口,你可以放心,他們就是查也查不到你身上。」
江寧心裡微暖,一些事情在他還沒有察覺的時候,秦牧已經為他鋪墊好了一切,這種被人時刻關心的感覺讓他的心暖融融一片,很是舒服。
這種溫馨沒持續多久,樓上很快又傳來一陣打鬥聲。
江寧虛了虛眼,邁步往樓上走去。
走上三樓台階的時候,他們也確定了打鬥聲傳來的地方——靠近走廊一間半開著門的辦公室裡。
裡面鬼影飄飄擠滿了整間屋子,少說也有六隻鬼,一半是李彥的,一半是這樓裡本來的惡鬼,看他們打得熱火朝天,估計一時半會騰不出手來。
江寧果斷道:「去天台。」
秦牧接道:「救人要緊。」
一人一貓很快達成共識,江寧選準一個方向,快步走了過去,走廊之後有一道半開的鐵門,後面就是通往天台的樓梯,從門後隱約傳出的鬼哭狼嚎和慘叫聲來看,天台上的情況可能並不樂觀。
他迅速拉開鐵門,以最快的速度往天台奔去。
天台上的那扇鐵門被打開的一剎那,外面的場景也瞬間映入了眼簾。
這裡被開啟了鬼打牆的結界,與外面的世界完全隔離了開來,結界裡黑色的怨氣濃郁到都快成霧靄了,五六米開外就不太看得清了,以江寧的視覺,他能隱約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半空中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叫聲,那裡似乎有個人影被什麼東西束縛在那,情況看上去很凶險。
「饒命……」
「別……別放手,我真的不知道,求你饒了我……」
「不……不要啊啊啊!」
斷續的碎語隨著飄蕩的怨氣散了過來,最後一聲淒厲的慘叫之後,那人影猛地一頭朝地上栽了下來。
江寧在剛剛發現那人影的時候就暗中慢慢往前走了,此刻已經走了一段距離,見那人影從空中落下,他心中一緊,猛地往前一衝,所幸高度也就十米左右,他看準落點,手臂一伸,在感受到懷中重量的一瞬間身形猛地一旋,重力瞬間被他卸去大半,接了個正著。
只是在他低頭看清懷裡人的一瞬間,本來微帶關懷的表情瞬間變成了冷漠,手臂一鬆,「砰」的一聲,人就掉在了地上,頓時砸了個菊花滿地開。
蔣文瑞「哎喲」的慘叫一聲,捂著屁股慢吞吞站了起來,氣道:「你這人怎麼搞的,都接到人了怎麼還會突然鬆手!」
江寧平平看了他一眼,平日裡總是淡淡的眼神變得寒冰似雪,本就漆黑的眼瞳深處更是翻湧起一汪波濤洶湧的黑色浪濤,彷如黑洞一般要把人吸了進去。
他猛地側過了頭,閉了閉眼睛,一手插在風衣兜裡,用儘量平淡的語氣開口道:「我剛剛應該選擇不接,這樣你就不會對我說這句話。」
聲音雖然清清淡淡,但蔣文瑞卻聽出了一股對於生命的漠視。
他是真的在考慮這件事,而不是說說而已。
這個認知讓他瞬間就把剛剛那點氣憤壓了下去,轉而浮上的是一點森寒的冷意。
他這才顧得上去仔細打量面前這個人。
冷。
這是他對他的第一感覺。
一身修身的黑色長風衣,款式簡單大氣,弧度利落優美,長度直到小腿,腰身收縮進一截窄細的曲線,下襬微微散開一圈,配合著他頎長勁瘦的身段,恰到好處的彰顯出一股高貴冷淡的氣質。
他的容貌也很好看,五官精緻俊美,像是精雕細琢的完美雕塑,一頭漆黑的長髮閒散披下來,只額前留了幾縷細碎的劉海,微微仰著頭嘴唇緊抿的樣子更有種淡淡的憂鬱感,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面,但一點也不損他的顏值,反而有一種神秘禁慾的感覺,特別的迷人。
這對於一向喜歡男人的蔣文瑞來說,簡直是一種致命的吸引,就像一瞬間被電流竄過了身體,他的心臟激靈靈顫動了一下。
如果不是此時此刻情勢特殊,他幾乎就要衝上前去和對方展開一段友好的交流,再來一段浪漫的約會了。
然而現在,他們身後還有隻鬼。
打量江寧的時間看似漫長,但對於蔣文瑞這種情場老手來說其實只用了三秒鐘,他迅速做出判斷:眼前這個人能接住他,應該不是一般人,興許可以幫他解決眼前的困境。
想到這裡,他出聲道:「先生……」
江寧微微側過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蔣文瑞也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清了他的容貌。
第一感覺就是讚嘆,果然和他剛剛的感覺一樣,這真是個很俊的男人。
第二感覺就是,熟悉。
莫名的熟悉,但又說不出來哪裡熟悉,他盯著他的五官看了好一會兒,腦海裡倏地閃過一絲靈光,一聲驚呼脫口而出,「你是……江寧!」
江寧眉一挑,略有些冷淡的嘲諷道:「看來你的記性並不太好。」
這麼一說,就是變相的承認了身份。
蔣文瑞最初的不可置信之後,很快冷靜了下來,他的嘴角挑起一絲淡淡的笑,那笑容自信到都有些傲慢的程度,他微微抬著下巴,淡笑道:「哦,江寧啊,我現在正好遇到了點麻煩,你能幫我解決嗎?」
江寧並沒有回話。
他只那麼冷冷的看著他,一手插在兜裡,一手就那麼垂著,天台頂上的風輕輕浮動,帶起一縷縷長長的髮絲飄過眼前,半遮在漆黑長髮中的眼神,就如隱藏在黑暗中的獵食者,淡漠,冰冷,沒有一絲屬於人的情緒波動。
蔣文瑞看著看著,莫名就有些發冷。
而這種冷,是面前這個人帶給他的。
這讓他很是不可置信。
怎麼會是江寧?明明這個人四個月之前還是個任他欺負的人,就是他說分手他都不敢吭一聲,他怎麼會從那麼一個廢物一樣的人身上感覺到冷,冷到甚至……讓他有些怕。
但還沒等他想清楚,周圍絲絲縷縷的黑色怨氣不知不覺已經順著他的身體攀爬而上,等他感覺身體似乎被什麼東西束縛住的時候,已經遲了。
因為過度的驚訝而被他短暫忽視的鬼,已經又重新纏了上來。
它不止纏上了蔣文瑞,也纏上了江寧,他在不知不覺之中把兩個人都束縛住了,在蔣文瑞驚恐的注視下,纏在他身上像繩索一樣的黑色怨氣慢慢收緊,收緊,收緊,緊到幾乎要勒到皮膚血肉裡去,疼得蔣文瑞一個腿軟,忍不住就倒在了地上。
他慘白著臉,痛呼道:「求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它在哪,求求你饒了我吧,再勒下去真要死人了啊!」
江寧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靜靜站在那裡,目光一如最初的冰冷淡漠,一點要上去救人的意思也沒有。
秦牧在剛剛他去救人的時候就躍到了地上去,站在一邊聽他們說了半天的話,此刻見蔣文瑞的慘狀,又見江寧始終無動於衷的姿態,它明顯感覺到事情有些棘手,一躍跳上江寧的肩上,小聲問道:「你和他……怎麼回事?方便說嗎?」
江寧眼瞳微微動了一下,終於恢復了一點淡淡的生機,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痛苦掙扎的人,淡淡道:「眼前這個人叫蔣文瑞,是我……」
他微微頓了下,找了個合適的詞,「算是朋友吧,當時我不知道妍姐是奔著給我介紹男朋友去的,我以為只是介紹一個對我的病情有幫助的朋友,他自己以我的男朋友自居,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後來偶然一次看到他和別的女人親熱,這男人就聽那個女人的話,自以為是的和我說分手。」
他嘴唇微抿,弧度看上去有一種冰冷的嘲諷,「我那時候因為陰煞的封印,思維滯澀,內向封閉,不懂反抗,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現在,這人還在以為我是以前那個好糊弄好欺負的人呢。」
秦牧目瞪狗呆,「你……男朋友?」
江寧淡淡道:「他自以為的,我可從來沒承認過。」
秦牧心裡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轉瞬看向蔣文瑞的目光就不那麼友好了。
它道:「人還是得救的,好歹是條人命,但怎麼救,是你的事。」
江寧微微垂著眼,冷冷的說:「我看他現在氣足得很,那就再等會。」
秦牧點頭贊同,「這鬼不像是要他的命,我看這個人對他不像是太怕的樣子,都有閒心打量你呢,估計剛剛那一摔,即使你不來,那鬼也不會讓他死。」
江寧輕輕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
他就那麼閒閒的站著,纏在他身上的怨氣就像個擺設一樣,只在身體表面浮動,一點兒都纏不緊。
蔣文瑞求爺爺告奶奶的求了半天,怨氣還是在不斷的勒緊,都把他的皮膚勒下一層深深的印記了,蔣文瑞痛苦的喘著氣,臉色因為那恐怖的折磨都泛出一點青灰的色澤,這時候他眼角的餘光正好瞥到了一邊悠閒站著的江寧。
他再笨也知道江寧恐怕是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這個時候再用以前的態度對他會把他激怒,他很明智的選擇了妥協,放柔了聲音道:「江……江寧,救救我吧,救救我好嗎?我保證以後對你好,再也不會三心二意了!」
江寧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看你也不是要沒命的樣子,那就再等會吧。」
蔣文瑞臉色一急,還待說些什麼,這時一條怨氣化成的繩索突然纏上了他的脖頸,頓時把他未說完的話憋了回去,那繩索慢慢越纏越緊,他呼吸不暢,臉都給憋的慢慢發青,而一邊的江寧依舊是閒閒站立,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他這才隱約意識到一件事:江寧是真的對他沒感情,或者說,厭惡他。
他對他許諾的感情一點都不在意。
包括對他這個人,也不在意。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四個月之前的那個人,明明對他言聽計從,明明是那麼在乎他,只要他對他好一點,他就明顯能感覺到他身上多了一點活力,到最後他趕他走的時候,江寧甚至是整個人都像被世界遺棄了一樣,變得更加沉悶了起來。
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對他許諾的感情熟視無睹?
然而沒等他想清楚,缺氧帶來的呼吸困難讓他的大腦越來越混沌,他只能死死的瞪著他,瞪著這個四個月之前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心裡的疑惑不甘幾乎要衝破胸腔將他整個人都覆沒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來救我?
我讓你來救我啊!
江寧像是終於聽到了他的心聲,眼簾微微一抬,輕聲問道:「想我救你?」
蔣文瑞眼裡倏地蹦射出一道亮光,他艱澀的,動作很慢的輕輕點了下頭。
江寧唇角微微勾了一下,竟然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可那笑卻怎麼看,怎麼看有股冷淡的嘲諷,「可我為什麼要救你?纏住你的是鬼,我也沒能力救你,不是嗎?」
蔣文瑞幾乎把眼眶都給瞪碎了。
你明明有能力,你明明不受他的威脅!
江寧緩緩邁步,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鞋底落在地面發出「噠噠」的響聲,一下又一下,就像敲擊在他的心底,讓他一陣莫名的恐慌。
那雙鞋最後停在了他眼前。
真皮的質地在黑夜裡反射著一層冰冷的寒芒,就像它的主人給人的感覺。
他聽到頭頂那個人用一種輕慢的,冷淡的語調,開口說道:「讓我救你也可以,你有什麼值得來交換的呢?」
蔣文瑞目呲欲裂的瞪著眼前那雙黑色的皮鞋,嘴唇動了動,勉強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錢,我給你一百萬!」
江寧興致缺缺的點了下頭,「也對,你這種人,剩下的也就只有錢了。」
他緩緩抬手,指尖霎時籠上一絲絲黑色的陰煞,那些在他身體表面浮動的怨氣瞬間宛如見到天敵,猛地就四散開來,可惜還沒來得及逃跑,就被追逐而上的陰煞吞噬殆盡。
陰煞轉而拐了個彎,又落到了蔣文瑞身上,那些本來感覺到陰煞的氣息而四散逃離的怨氣很快就步上了同伴的後塵。
天台之上的鬼打牆結界頓時崩散,天台恢復成了原來的世界。
吃飽喝足的陰煞懶洋洋飄到江寧手上,慢慢融入他體內,消失不見。
蔣文瑞捂著喉嚨咳了好半響,總算緩過了氣,他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驚疑不定的盯著江寧看了起來。
江寧淡淡道:「你應該慶幸,我是接了委託來救人質,如果知道救的人是你,我一定不會來。」
他說完,毫不留戀,轉身就走。
蔣文瑞嘴唇一動,終於忍不住,嘶啞著聲音道:「等一下!」
江寧腳步微頓。
蔣文瑞深吸口氣,忍著喉嚨上火辣辣的痛意,嘶聲問道:「這四個月,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完全變了一個樣?」
發生了什麼事啊……
那事情可多了。
江寧側頭看了一眼肩上蹲著的黑貓,冷淡的神色裡多了一絲淡淡的柔和。
他抬步,繼續往前走去。
「這就不勞你關心了,」他淡淡道,「蔣少爺還是多關心下自己的女朋友吧。」
蔣文瑞忍不住道:「我早和她分手了。」
江寧「哦」了一聲,不鹹不淡道:「關我什麼事?」
話落,他的身影已然轉入天台的大門後,消失不見。
蔣文瑞站在陰森森的天台之上,忍不住心思活泛了起來。
一個人的改變怎麼可能這麼大,短短四個月而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簡直就像是……
變了一個人。
江寧一步一步,不急不緩的下著樓梯,秦牧在他肩上問道:「你不準備問問他,和李彥的關係?」
江寧淡淡道:「那鬼那麼逼他他都不肯說,怎麼可能對我開口,我能感覺到那些怨氣只是鬼的一部分,他的真身並未降臨,這東西並不是李彥可以解決的,如果他還想安穩的生存,必定會來找我。」
秦牧覺得有理,可他覺得有一個地方讓它很在意,忍不住問道:「我怎麼感覺,他好像很篤定你很喜歡他的樣子?」
江寧也覺得有點奇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自我感覺良好?」
秦牧提醒他,「他的自我感覺是來自於你,你給他造成了這種錯覺,你做了什麼?」
江寧仔細的想了想,「妍姐把他介紹給我,說他可以治我的封閉症,讓我好好對他,他對我好的時候,我的確感覺封閉的症狀有所減輕,行為舉止也沒那麼僵硬沉悶,可我只是把他當做一味治病的藥材,至於其他的,我沒感覺。」
秦牧:「……」
它大概明白蔣文瑞的自我優越感是哪裡來的了。
蔣文瑞大概是想:只要對他好點就鮮活了,他一定是喜歡我。
江寧卻是這麼想的:他對我好點病情就減輕了,這藥效果挺不錯。
於是一來二去的,誤會就越來越深了。
它拿爪子撓了撓脖頸,有些抓狂:「你說的妍姐,到底是什麼人?」
江寧沉吟一下,道:「是我的心理醫生,一直負責我的病情治療,後來我因為陰煞的封印越來越封閉,她就推薦了三個朋友幫我治病。」
秦牧驚了,「三……三個?」
江寧點頭,「嗯。」
秦牧忍不住把爪子塞嘴裡啃了起來。
三個,一個就這麼極品了,三個,三個啊!
他家這個捉鬼師魅力這麼大的嗎?
它心裡酸溜溜的,覺得特別不是滋味,忍不住想問那剩下兩個是什麼人,可還沒問出口,三樓已經到了,「砰砰」的響動從那間辦公室裡傳出來,明顯戰鬥還沒結束。
氣氛就變得有些嚴肅。
秦牧就閉了嘴,沒再開口。
江寧看著那半閉的辦公室門,想了想,任務還是要做的,不然失敗後的罰款對他現在的經濟能力來說還是有些沉重,於是又去了二樓,準備等李彥解決完鬼後帶著蔣文瑞下來。
歸凌和煌欽差不多已經把兩隻鬼都折服了,烏龜厚重的爪子把鬼揉搓成一團在當皮球拍,那「砰咚砰咚」的動靜還真不小,蛇已經把江寧系的結打開了,癱在一邊用蛇身捲住那隻鬼……睡覺。
見江寧下來,它們同時抬頭看去,歸凌問道:「可以解決了嗎?」
江寧嘴角隱約抽動了一下,點頭道:「請隨意。」
歸凌於是爪子一抬,直接把鬼整個拍散了,煌欽懶洋洋從嘴裡噴出一口火星子,那鬼在一片淒厲的慘叫聲中煙消雲散。
他們在下面等了不多一會,三樓的動靜也停了。
有點狼狽的李彥領著同樣狼狽的蔣文瑞走了下來。
江寧抬眼一掃,視線在蔣文瑞身上一掠而過,落在了李彥身上,道:「人質救出來了,任務算完成了。」
李彥這會兒還以為他一直留在二樓沒上去過呢,反正人也救到了,他點頭道:「可以,我現在就處理。」
他拿出手機操作一番,江寧的愛屁屁上很快收到任務完成的提示,那五百萬也到賬了。
個人任務是不需要去陰陽寶駐地交的,只要任務發佈者確認任務完成,賞金就會自動到賬。
江寧看著手機裡的信息提示,還算滿意,點頭道:「合作愉快。」
李彥也笑,「合作愉快。」
江寧轉身走人,從始至終沒和蔣文瑞說一句話,除了一開始的那一眼,也再沒看過他。
身後的歸凌和煌欽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他並不介意蔣文瑞把他的事情告訴李彥,總之賞金已經到手,他和李彥這個人的糾葛就算完了,剩下來的事情,問蔣文瑞就好。
他在等他主動找上門來。
至於陰煞,那東西除了陰陽界的人,一般人是不會知道那是什麼,他一點都不擔心蔣文瑞說出去。
直至他的身影從商場裡出去,蔣文瑞才把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收了回來。
李彥在一邊看著,打趣道:「怎麼,看上人家了?」
蔣文瑞沒說話,他眼神閃了閃,突然問道:「你們很熟悉嗎?」
李彥調侃了一句,「喲,還真看上了?」
他攤了攤手,「不過我就愛莫能助了,這個人我以前從來沒見過,如果你真的對他有意思,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蔣文瑞竟然也沒拒絕,他點了點頭,「可以,價錢另談。」
他隨即把話題轉移到正事上,「好了,我們來談談那塊東西。」
江寧回到家中的時候,又是一個凌晨三點。
時間已經不早了,烏龜和蛇忙了一個晚上,隨意在客廳選了個地方就睡了,兩隻玉寶寶窩在床頭櫃的玉石裡面,玉芒一閃一閃,看似睡得正香。
江寧洗了澡,簡單收拾了一番便上了床,一手搭在額前,目光放空看著天花板,半響沒說一句話。
秦牧明顯感覺到他的心情有些複雜,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它本來就不太擅長安慰人,這種時候更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好團成一團窩在胸口,拿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他。
江寧伸出一隻手在它身上摸了摸,柔聲道:「睡吧。」
江寧的樣子明顯是不太想開口,秦牧心裡嘆息一聲,只能窩在那裡閉目假睡。
江寧其實也沒在想什麼。
他只是有些感慨。
三個月前的陰煞解封事件讓他封閉的世界驟然明亮鮮活了起來,就像浴火重生一樣,進入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他的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的眼界前所未有的開闊,當他擁有了一個新生之後,再回首去看過去那段懵懂的人生,就會有一種很複雜的感覺。
原來我也曾經那麼狼狽過啊……
三個月前的我,和現在的我,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蔣文瑞問他,三個月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啊……
那可真是一言難盡了。
他淡淡一笑,閉上眼睛不再多想,呼吸放輕,慢慢進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