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錢昊然說是週六晚上, 你去嗎?」
「不一定, 到時候再說。」
「那……」
「昊然喊你了你就去, 不用管我。」
聞裕這麼說,孫雅嫻微微咬唇。
她長得漂亮, 被很多男生追,其實對如何吊著別人是很有心得的。她心裡很清楚, 聞裕冷冷熱熱的,就是在吊著她。
可心裡清楚又怎麼樣呢。那些被她當備胎的男生, 難道都是傻子嗎?還不是個個都明白她在吊著他們, 卻個個心甘情願的被吊著。
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你想去你就去,不用問我。」聞裕對孫雅嫻似笑非笑地說, 「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他看看表,說:「你回去吧。我還等人。」
聞裕沒說等誰, 但孫雅嫻知道他等的是紀安寧。因為站立角度的關係,她半分鐘前就看到紀安寧從馬路對面過來了。
但她沒吭聲。
只是聞裕這麼一說, 孫雅嫻便控制不住的往那邊投去一瞥。到底不過是個年輕女孩子, 城府沒那麼深。
聞裕敏銳地察覺到她這一瞥, 他轉過頭去, 也看到了紀安寧。
再轉回頭看孫雅嫻, 目光便涼涼的。
孫雅嫻有點慌, 忙說:「那我回去了。」說完, 趕緊離開了。
「安寧——」孫雅嫻走了, 聞裕招手跟紀安寧打招呼。
紀安寧穿過輔路,走到他車旁,問:「怎麼還沒回去?」
「今天晚上沒什麼事。」聞裕說,「正好捎你過去。是去光明路吧?」
紀安寧搭了聞裕的車,並沒有問聞裕剛才同孫雅嫻在說什麼。前世孫雅嫻就追著聞裕跑,常見。
聞裕也沒提,只說:「李赫說周日喊你一起出去玩。」
紀安寧拒絕了:「我周日沒時間的。」
「有什麼事?」聞裕追問。
紀安寧說:「我週六周日的上午都有家教,下午五點就要去光明路,就中間幾個小時的時間,也不值得折騰。」
聞裕問:「上週六怎麼有時間了。」
紀安寧無奈。上週六還不是因為想會會楊博,特意找孟欣雨幫她代了節課嗎。
她說:「就沒玩過壁球,好奇,讓同學幫我代了節課。但我不能老讓人幫我代課,別人也沒那麼多時間,我也不能不賺錢。」
聞裕「嘖」了一聲,不太高興,卻也沒什麼辦法。
紅燈的時候,他打量了一下紀安寧,捏捏她胳膊:「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又瘦了。」
不知不覺得,紀安寧已經習慣了他這些不太嚴重的肢體接觸。
她也捏捏自己胳膊,否認:「沒瘦,我稱體重還重了呢。好像變結實了。」
脂肪轉化為肌肉,確實減尺寸,卻有可能會增重量。
「別再瘦了。」聞裕說,「手感該不好了。」
紀安寧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又說騷話。
她啐了他,罵:「你什麼時候能正正經經當個人?」
「正經人有什麼好當的。」聞裕說,「人太正經了,人生失去很多樂趣知不知道。」
紀安寧懶得理他。
到了光明路,紀安寧下車,直接告訴他:「不用接我,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
聞裕就更不高興了:「你知道我有什麼事?」就是今天沒事所以特意送你的啊。
紀安寧問:「你們三年級的,都不用學習的嗎?」
聞裕想了想,點頭:「也是,是得學習,我們大三課業也挺重的。」
紀安寧還以為說服他了,挺開心地說:「就是啊,你早點回去吧,我走了啊。」
說完,背著自己的包腳步輕盈地進了咖啡店,吃了飯,換好工裝上崗,立刻又看見了聞裕的臉。
「……」紀安寧扶額,「你在幹嘛?」
「學習啊。」聞裕一臉無辜,對鋪在桌上的書本攤攤手。
聞裕還一本正經地舉手:「剛才點的披薩麻煩催一下,餓了。」
紀安寧無語,轉身去窗口給他催去了。
等披薩好了,紀安寧給他端上桌,聞裕還抱怨;「快餓死了。」
紀安寧揉揉額角,不搭理他,轉身到吧台去了。
舒晨調侃她:「你們家聞裕看得可真緊。」
他雖然調侃,但其實還是站在聞裕這邊的。對他和聞裕的友情,紀安寧真是迷之不解。
最後還是坐聞裕的車回家了。
今天被套路得太多了,所以在樓下聞裕企圖靠近她時,她就警惕地躲開了,沒上他的當。
「哎,躲什麼。」聞裕怏怏地道。
竟然沒能一親芳澤,白守了一個晚上了。
紀安寧「哼」了一聲,說:「你再動手動腳,我就要學以致用了!」
她苦練的三板斧,就是用來對付色狼的。
聞裕感到自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悻悻地目送紀安寧上樓,才轉身離開。
還沒走到悍馬車處,手機卻響了,劃開一看,是紀安寧?
「喂?」聞裕嬉笑問,「落什麼東西了?還是後悔想我了?」
「聞裕!聞裕你走了嗎?!」紀安寧的聲音卻很驚慌。
聞裕腳下定住,收斂了嬉皮笑臉:「怎麼了?」
「你、你快來!」紀安寧聲音不僅慌張,而且哽咽,「我外婆得去醫院!」
「你別慌!我還在呢!馬上上樓!」聞裕立即轉身往回跑。
紀安寧家的門敞開著,聞裕送過紀安寧很多次,有幾次是送到門口的,但他還是第一次進入她的家。
房間裡的空氣不太好聞,有股淡淡的騷氣。裝修破舊,家具簡單,房子狹小/逼仄,整體面積還沒有聞裕的臥室大。
外婆靠著紀安寧,半躺在沙發上。她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是白的,一個勁的抽氣,喊疼。
「能動嗎?」聞裕問,「要不要叫救護車?」
「外婆,外婆,你能自己站起來走嗎?」紀安寧試著問。
外婆雖然疼,卻還沒到倒下的程度,被攙扶著,還能站起來。
「是腎結石!」紀安寧說,「要趕緊去醫院做手術。」
聞裕沒意識到紀安寧未經醫生診斷就十分肯定外婆的病症。他以為她是對她外婆的身體狀況很瞭解才能一口叫出來的。
外婆雖然能站起來,聞裕也沒讓她自己走。
聞裕把她背下樓,一路背到車上。他們驅車去了最近的一家三甲醫院。
急診醫生診斷了一下,果然確定是腎結石。
止了痛之後,外婆的臉色就好多了。她立刻就忘記了為什麼會在這裡,困惑地問紀安寧:「這不是醫院嗎?誰病了?」
紀安寧一邊安撫她,一邊跟醫生溝通。
外婆需要做手術,還不能立刻做。
「最快後天。」醫生說,「先辦住院吧。」
聞裕按住了紀安寧:「你陪你外婆。」
他把住院手續都給紀安寧辦下來了。
把外婆在病房安置好,就來了個中年婦女:「62床要的護工?」
紀安寧還沒說話,聞裕已經搶著說:「對,這兒呢!」
紀安寧說:「我在這陪床就行了。」
聞裕說:「你給我回去好好睡覺,你外婆就你一個親人,你的休息好了才能照顧她。你明天再過來。」
聞裕說的沒錯。
紀安寧還記得前世她陪床,差點給自己熬病了,得不償失。當然那時候聞裕也不在她身邊。
那時候聞裕對她來說,就是一個討厭的追求者而已,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有親近到可以向他求助的程度。
這輩子,她選擇了聽從聞裕的建議。仔細地叮囑了護工一些注意的事,她跟著聞裕回家了。
「沒多大事兒。」聞裕說,「醫生不是都說清楚了嗎,手術就行了,都不用開刀,微創。瞧你臉白的。」
紀安寧隻「嗯」了一聲,一路都很安靜,一路臉色都很蒼白。
聞裕當她擔心外婆,一路溫言安撫她。
到了紀安寧家門口,他對她說:「你看,她現在也不疼了,住院都辦好了,也有護工照顧了,手術都安排上了。這不都挺順利的嗎,你別擔心了。有我呢。」
紀安寧抬起頭。
昏黃的燈光下,聞裕清楚地看到紀安寧的眼睛裡有什麼碎裂了,鬆動了。
聞裕心思電轉,立刻意識到他剛才話裡的哪一句打動了紀安寧——有我呢。
說是母親很早去世,父親初中時失聯,那之後就只有外婆,後來外婆也失智了,那之後……
那之後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個人扛著。
聞裕一直都知道紀安寧過得挺苦的。
但他對這個「挺苦的」的理解,其實跟其他所有人都一樣,游離在事外,無關痛癢地感慨一句「好可憐」或者「好辛苦」,至於到底有多辛苦?多累?多困頓?
其實,旁觀者都體會不到。
聞裕心底升上濃濃的心酸。
他揉揉紀安寧的頭,說:「早點休息,明天跟學校請個假,先不去上學了。」
又問:「一個人怕不怕,要我陪你嗎?我可以睡沙發。」
他聲音溫柔,心底也溫柔。此時此刻,真沒什麼邪念,單純的只是想在艱難的時候陪著她而已。
紀安寧搖搖頭,說:「你回去吧,你也早點休息。」
聞裕說:「行。我明天早上來接你去醫院。」
說完,在她發頂輕輕親了一下。
紀安寧沒躲。
聞裕的靠近,聞裕的碰觸,都給她心安的感覺。
她其實還想更靠近他,甚至想閉上眼睛靠在他胸口,什麼都不管,都交給他。
幸而還有理智。
回到自己家裡,紀安寧一頭栽倒在沙發裡,目光渙散。
怎麼會這樣呢?
怎麼會發生在現在呢?
時間……完全對不上。
紀安寧的內心,充滿了不安,無處可說,無人可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