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紀安寧走進教室,就感覺班裡氣氛不對。有些人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長, 尤其男生, 似乎還帶著失望。
紀安寧的腳步頓了頓。
那種眼神她熟悉。
她掃了一眼,正看到孟欣雨跟她招手。她走過去, 問:「大家怎麼了?怪怪的。」
孟欣雨壓低聲音,氣憤地說:「孫雅嫻說你壞話!」
這個答案,一如紀安寧所料。
孫雅嫻對她的中傷, 已經開始了溫柔的前戲。
此時還不過是柔風細雨, 微感涼意,後來才是雨打雷劈, 無處躲避。
孟欣雨還很生氣,說:「我剛才跟她吵了一架。她說話陰陽怪氣的, 聽了讓人生氣!哎, 你笑什麼?」
紀安寧目光溫柔,嘴角含笑地看著孟欣雨。
這個班長, 大概是班裡最仗義執言的人了。
前世,她跟她不熟, 根本沒說過幾句話, 孟欣雨便在別人越說越離譜的時候出面呵斥:「好歹是一個班的同學, 嘴上留點德行不行!說得一個個跟親眼看到過似的,有證據嗎?有證據嗎!欺負死人不會說話是嗎?不虧心嗎?」
這個厲害的姑娘把黑板擦狠狠拍在了講臺上,鎮住了全班。後來同學們才漸漸不再提起她。
這輩子, 她們已經算是成了朋友, 沒想到這會兒, 她已經在為紀安寧出頭說話了。
紀安寧只覺得心裡很暖,這種暖融化了前世在她心底投下的冰冷。
她不急也不氣,只問:「她說什麼了?」
「就陰陽怪氣的,先嘲笑你家裡的情況,」孟欣雨說,「然後就開始瘋狂暗示,說你跟一個有錢的富二代曖昧,暗示你……」
「拜金?」紀安寧問。
孟欣雨生氣地點頭:「嗯!」
孟欣雨是知道紀安寧賺錢有多辛苦的。她自己也要打工補貼家裡,很容易和紀安寧產生共情。
稍微把自己代入想一想,就被孫雅嫻氣得要死。
「別生氣。」反倒是紀安寧反過來安慰她,她向孫雅嫻投去一瞥,淡淡地說,「我去跟她談談。」
「哎?」
紀安寧說完,站了起來,一步步朝孫雅嫻走過去。
家裡只有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大多數時候,少女都選擇息事寧人,沉默隱忍。
但沉默不等於懦弱。
經歷過前世,深刻明白沉默的後果是什麼,今生紀安寧更是不願意繼續沉默了。
「孫雅嫻。」紀安寧站在了孫雅嫻面前,亭亭玉立,濯而不妖,讓人眼前一亮。
孫雅嫻也是個美女,兩個美女湊在一起,更是養眼。尤其是,剛剛在紀安寧來之前,孫雅嫻才夾槍帶棍的說了一通紀安寧的壞話,現在紀安寧忽然找上了孫雅嫻,頓時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
「嗯?什麼事啊?」孫雅嫻沒想到紀安寧忽然就過來了,心裡有點虛,挺直腰背,說話的時候臉上帶笑,語氣還挺親熱的。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同學們之前都聽到了她在背後說紀安寧,再看她現在臉上帶笑的樣子,腦子清楚的,就不免心裡嘀咕,覺得孫雅嫻其人……還是不要來往過密吧。
紀安寧不兜圈子,單刀直入地說:「我聽說我沒來的時候,你在背後說我?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當面來跟我說。」
班裡一靜,響起許多道倒吸涼氣的聲音。氣氛一下子詭異了。
眾人咋舌。這個紀安寧,明明是個特別安靜沉默的女生,誰想到……說話這麼直?上來就正面剛啊?
孫雅嫻也被紀安寧的直來直去戳了一下肺管子。她整個人都不自在了,強笑著抵賴:「你聽誰說的啊,別瞎說,我什麼都沒……」
紀安寧打斷她,說:「這種沒意義的話就別說了,你說了什麼我大致知道,我就想問你,你究竟對我哪一點看不慣?是看不慣我太窮?還是看不慣有人追求我?」
對孫雅嫻來說,正確答案自然是「兩者都」。但孫雅嫻也不是傻子,說看不起同班同學窮?那是政治不正確!就算心裡真的這麼想,也不能說出來啊。
否則,她還怎麼給紀安寧扣「拜金」的帽子?
男生最討厭的就是女生拜金了!
孫雅嫻把臉繃住,蹙眉作出一副嚴肅狀,說:「你要是非要問,好吧,其實我就是有點看不慣你吊著別人。」
「『別人』是誰?你從哪知道我跟這個『別人』的關係?又是怎麼知道我吊著人家了?」紀安寧發出三連問。
同學們中午聽了孫雅嫻那些明示暗示的話,本來已經在腦海裡對紀安寧留下一個淡淡的不太好的印象了,此時紀安寧這三連問一發,頓時把這個印象打破了。
是啊,紀安寧跟班裡同學都不是很熟,貌似跟孫雅嫻也不算熟啊,孫雅嫻是從哪裡知道的紀安寧的事的呢?
孫雅嫻心中微微慌亂。
紀安寧在班裡實在太安靜了,總是給人一種軟弱可欺的錯覺。孫雅嫻這會兒才想起來,週一紀安寧嗆她的時候就十分的牙尖嘴利。
她根本不是善茬,自己怎麼就老有一種她好欺負的錯覺呢?
「咳,我就是碰巧看見了……」孫雅嫻說。
紀安寧問:「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你看見了誰?我和這個誰在做什麼?」
她咄咄逼人,徹底刷新了班裡同學對她的印象。大家以前都以為她是像副畫一樣的靜美人,沒想到居然這麼厲害。
「就禮拜一……」孫雅嫻含糊著說。
「禮拜一?」紀安寧問,「那你說的這個『誰』是大三的聞裕嗎?」
她吐字清晰地說:「禮拜一你和欣雨他們幾個一起,看到了我和聞裕學長在學校門口說話,然後我跟你們一起進的學校,因為你問了,所以我就告訴了你,聞裕學長的確在追求我,但因為我覺得兩個人不合適,也因為我有太多兼職,又要照顧老人,實在沒時間談戀愛,所以我拒絕了他。」
同學們竊竊私語:「聞裕,是大三那個開悍馬上學、特別帥的那個學長嗎?」
紀安寧不給孫雅嫻開口的機會,接著說:「我告訴了你之後,你就嘲笑了我,問我知不知道聞裕學長家裡多有錢,說我如果能做他女朋友,還兼什麼職啊,對不對?當時欣雨她們都在的,我為你說的這個話跟你吵了幾句,還是欣雨把咱們倆拉開的。」
孟欣雨適時插嘴:「對,當時你就是這麼說的,特別羡慕的樣子。」
同學們眼神都變了。
其實不用孟欣雨點破,大家也聽出來紀安寧引用的孫雅嫻的原話裡那股子酸酸的羡慕了。
中午的時候,就是孫雅嫻用含糊不清的「聽說」、「據說」暗示紀安寧拜金,結果……
孫雅嫻沉不住氣了,站了起來,聲音也變得高了幾分:「我就是開個玩笑,誰還當真啊!」
紀安寧冷笑:「同一個事,你一會兒拿來跟我開玩笑?一會兒拿來當眾批判我?你這標準變化得也太快了吧?」
孫雅嫻語塞了一下,惱羞成怒,尖聲說:「我就是看不慣你!你自己都說了,拒絕了聞裕,然後你又跑去跟人家曖昧不斷,你這不是吊著別人嗎?太不道德了吧!」
「你說的曖昧不斷,」紀安寧冷靜的反問,「是指禮拜二的時候我告訴你,我和聞裕是同一個社團的這件事嗎?」
「對!」孫雅嫻感到自己抓到了紀安寧的把柄,立刻氣盛起來,「你說你拒絕了聞裕是不是?那你幹什麼還進他的社團?」
紀安寧失笑:「你從大清穿越來的?要是咱們班有男生追我,我拒絕了,是不是以後我都不能跟你們在一個教室上課了?我不知道現在還有男女避嫌的要求了?」
同學們有人憋不住笑了,覺得紀安寧說的有道理。但也有人覺得孫雅嫻有道理,明知道對方追求自己看,幹嘛還跑一個社團去呢?
「而且!」孫雅嫻使出了殺手鐧,「聞裕不僅是搏擊社的社長,搏擊社還根本就不收女生!你一個女生卻巴巴地跑去搏擊社,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自己心裡清楚!」
這的確是一個有力的反擊,這一下連剛才支持紀安寧的同學心裡都有點搖擺了。
但紀安寧一點都不慌。
她神情沉靜,語速平緩,說:「你可能不瞭解我的情況。我從高中時候就必須打工賺錢。」
這是同學們都知道的,畢竟是公開報導過的事。但紀安寧接下來說的是他們不知道的。
「可能我長得還行吧,總之我在打工賺錢的過程中,遇到一些不好的人不好的事。我作為一個年輕女孩,在外面沒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
「所以我想學一些實用的搏鬥技巧或者防身術。不是花花架子好看的那種,是真正能在發生危險的時候救我一命的那種。」
「你要是考察過就知道,雖然學校裡有好幾個社團都是武術類,但它們實際上都只能算是體育。聞裕學長的搏擊社,水平相當高,很專業。最重要的是,非常實用,是真正能用來打架防身的。」
「所以我雖然兼職這麼忙,仍然決定擠出時間來學點東西防身。聞裕是搏擊社的社長,他知道我的情況,所以給我開了個特例。」
紀安寧解釋得很清楚。她的情況的確特殊,大家都知道。
聽她這麼平靜地說「遇到過不好的人、不好的事」,很多同學都忍不住心裡生出同情。
從高中就打工啊,高中的時候他們都在幹嘛呢?大部分是家長什麼都不讓他們做,只要好好學習,一心高考就可以了。
人家紀安寧,一個人承受這麼多,生活、經濟和社會的三重壓力,最後和他們一樣考進了華大。仔細一想,便忍不住欽佩起來。
孫雅嫻從大家的眼神變化和竊竊私語中感覺出了風向的變化。
她氣急敗壞地說:「可他不收女生,卻給你開特例,還不是因為喜歡你嗎?」
「我猜是的。但,別人喜歡我,或者想追我,都不是我能控制的。」紀安寧說,「我跟聞裕學長明確說過了,我們不合適,我也沒時間。對他肯幫我這件事,我非常感謝。也不會矯情地因為他喜歡我,就拒絕他的幫助。因為比起來,我的個人安全,的確更重要。」
孫雅嫻目光一掃,看到好幾個同學都因為紀安寧這個話而情不自禁的點頭表示贊同。
她心裡一急,絞盡腦汁地思考怎麼反駁紀安寧。
紀安寧卻開始反攻了。
「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她笑了,「孫雅嫻你怎麼知道搏擊社不招女生的?」
「不,應該先問,你怎麼知道聞裕是搏擊社的?」
「明明週二的時候,你問我,我根本就沒告訴你到底是哪個社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