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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德侯府》第32章
第 32 章

  他這一倒,屋裡大亂。

  許雙婉當下腦袋一片空白,茫然之間她轉過頭,找到了圍著公爹帶著下人救治他的屠管家,她張了張嘴,張了好幾下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管……管家,快去薑府。」

  她聲音太小了,只有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的採荷聽到了,當下她就朝管家大吼:「屠管家,屠管家,快去姜府知會姜太爺。」

  屠管家聽到,看大夫在,當下吩咐好了下人聽大夫的令,就往門外連滾帶跑地去了。

  這府裡,現在真得請外太爺來坐鎮了。

  「這位差爺,」許雙婉看公爹那邊有人了,管不得男女有另,當下就往那侍衛打扮的人看去,「請問我家長公子身邊的隨從可有回來?」

  那侍衛不知她為何發問,但還是回道:「回這位夫人,長公子身邊的兩位貼身長隨,皆也身負重傷,危在旦夕。」

  「是嗎?」許雙婉茫然,她還等著阿莫回來給她報呢。

  他不回來,她都不知道信誰。

  長公子說好了會讓阿莫回來給她報信的,讓她信阿莫的。

  現在她該信誰?

  她都不希望這是真的。

  不是真的,他就不會命懸一線了。

  「夫人,夫人……」看她愣住了,一身的惶然找措,東宮侍衛看著不忍心,道:「太子有說,讓我帶你們進宮,敢問,您就是長公子夫人罷?」

  許雙婉眼裡已有淚,但面前有人在說話,她不願失態,強忍住頷了下首,「我是,只是還想請差爺多等一會,我們家,我們家去請我們家能作主的老輩去了。」

  「理當如此。」那侍衛知道姜家跟歸德侯府的關係,可以說,這些年歸德侯府的不倒,悉數皆是那個太史爺對歸德侯府幫忙的功勞,這侯府一得消息,侯爺就昏倒了,能替侯府出面做主的,看來也只能是那位太史爺了。

  不管差爺心中如何想道,許雙婉這頭腦袋一片混亂,心緒更是複雜,一頭想著要跟著外祖去東宮,一頭想著府上要如何安排,還有婆母,對,還有婆母……

  許雙婉一想到這,轉身就往內屋跑。

  東宮來人的動靜很大,門子是一路跑過來報的,這下內屋的若是驚醒了……

  果然不出許雙婉所料,她一跑了進去,婆母床邊的老婆子帶著丫鬟忙作了一團,看她進來,婆母身邊的老婆婆紅著眼道:「少夫人你快過來,夫人喘不上氣了。」

  許雙婉急走了過去,這時宣薑氏已上氣不接下氣,她已淚流滿臉,看到媳婦,她當下顧不上喘氣就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急吸了幾口氣道:「媳,媳婦,你去宮中,你去!」

  她死死地抓住許雙婉的手,就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握了握,就鬆開了手,想讓她趕緊去。

  「我去,」許雙婉不斷地順著她的胸口,「娘,娘,你好好吸氣,好好的,等你順過氣了,我這就去!」

  宣薑氏急不可捺地看著她,但她起不了身,也無法再說出話來,她無可奈何,只好閉上了眼,不斷地強呼吸。

  一陣喘氣後,她的氣息總算比剛才好多了。

  這時門外,有小丫鬟跑了進來,說侯爺醒了,她話剛落,外面就響起了洵林號啕大哭的聲音。

  「娘,你聽我說,」聽到大哭聲,許雙婉的淚也不自禁地掉了下來,「洵林怕是驚著了,我就要跟外祖去宮裡,你跟爹要好起來,帶著洵林,莫要讓他病了,長公子在家時,最怕他生病,你要好好的看著洵林,等我們回來。」

  「誒,誒!」宣薑氏痛苦地閉上眼,緊接著她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對老婆子說:「婆婆,你抱洵林進來,就說我要抱他,侯爺呢?把侯爺也抬進來,我守著他。」

  「你去罷,府裡不要擔心。」宣薑氏說罷就推媳婦的手,「你去,府裡我知道怎麼辦,我知道的。」

  許雙婉見她急得兩頰一片發紅,一咬牙,轉身就去了。

  在去宮裡之前,府裡的事她還要吩咐。

  她這邊一出去,老婆婆正抱了洵林進來,洵林看到她就朝她伸手,淒厲地道:「嫂嫂,嫂嫂……」

  許雙婉別過臉,快步與他錯身而過。

  洵林叫得更絕望了,他尖叫著:「大嫂,大嫂,我聽話……」

  抱抱他,快抱抱他,他要去見他兄長。

  許雙婉已快走到了外屋,已醒了過來的宣宏道見到她,抬起滿是血絲的眼,與她道:「你母親可好?」

  「尚好。」

  「聽說你已去薑家請人了?」

  「回父親,是。」

  「甚好。」宣宏道站了起來,他站起來的時候顫悠了兩下,被下人又急忙扶住,他穩了穩,推開了下人的手,跟媳婦道:「我進去跟你母親說兩句話,等一會我們就去門邊,等你們外祖來了,一道去東宮,看要帶什麼東西,你問問差人,現在你就去準備準備罷。」

  說完,他大步往屋內走去。

  許雙婉也管不得他了,她拉了採荷一把,與她道:「好姑娘,幫我去問一問東宮來的大人我們可要帶什麼進去,能帶什麼進去……」

  採荷馬上點頭道:「我知道怎麼行事,姑娘放心。」

  她是她們姑娘身邊的大丫鬟,跟著姑娘幫著夫人當過家,她自然知道這當中要怎麼行事。

  這邊著了採荷去問話,一等許雙婉跟府裡的一個管事吩咐好家裡的事情,讓他們這幾天門戶緊閉,和家中輪值的次數後,採荷那邊也問話來了。

  沒什麼能帶進去的,現在宮中宮門大閉,就是他們進去,也得跟著這位差爺走才成。

  「就是藥物,也是不需,」採荷發白的嘴唇急急動著,道:「差爺說太子已把宮裡最好的藥都用上了,就是聖上那邊都派了御醫過來,還有說是什麼藥王也在替公子診治。」

  「那可是無礙?」許雙婉聽到了「藥王」兩字。

  採荷茫然搖首:「奴婢不知。」

  許雙婉淒然一笑,是了,如果無礙,報信的差人來報的怎會是命懸一線。

  「去,」許雙婉抹幹眼邊的淚,「我都忘了,你現在快去,喬木腿快,你快讓她去沁園把長公子和我最厚的那兩件裘衣拿來,等會不要往這邊走了,往大門邊那邊去,等會我就要跟公爹去門邊等太爺過來。」

  「是,是,是。」採荷連聲應著,跑去找她們家的小丫鬟了,她跑了幾步一時沒找著人都急了,差點就喊出聲來,還好平素姑娘教導她的絕不能輕易高聲大語,她忍著高聲喚人的衝動,問了一圈才在外面找到端熱水過來的喬木。

  喬木之前被侯夫人房裡的娘子吩咐著去端熱水了,這下聽到採荷說姑娘吩咐讓她去拿東西,不等採荷姐姐推揉,把盆往採荷手裡一放,提著裙子就往沁園跑去了。

  採荷不得不高聲把人叫回來,「回來,話還沒說完!」

  喬木回頭看。

  「不要回聽軒堂,去大門邊,姑娘等會就過去了,聽到了嗎?」

  「聽到了。」喬木見她沒話說了,撒腿就往沁園跑。

  這廂許雙婉已知屋內的婆母跟公爹已經說上話,大夫也出來跟她說侯夫人身子暫且無礙,不用太擔心,她也是暫時鬆了口氣,朝大夫感激一笑,道,「這幾日,得麻煩您在府裡幫忙看著了。」

  「應該的。」老大夫是以前老侯府帶出來的人,老侯爺雖然過去很多年了,但老侯爺的恩情,和長公子這幾年幫過他的忙,都不能讓他對侯府的情況視若不見。

  這時虞娘子先從內屋裡退了出來,跟少夫人稟道:「洵林已經不哭了。」

  「那就好。」

  「少夫人,我可要隨您進宮?」

  「要,你要是有準備的,現在就去。」

  「奴婢去換身厚點的衣裳,這就來。」

  「好。」

  宣宏道已經從內屋出來,與長媳道:「好了嗎?」

  「好了。」

  「薑府不是太遠,應一會就過來了,我們現在就去門邊等。」

  「是。」

  「這位小兄弟?」宣宏道這時朝坐於門邊一角的東宮差人說話。

  侯府亂了一會,但侍衛說過話,下人搬了椅子給他坐,說是家裡少夫人吩咐的,隨後茶水點心也一併送上了,還給他熱了一小壺暖身子的燒刀子,侍衛沒敢大白天的喝酒,省得等會過宮跟人起衝突,這廂等歸德侯一說話,他馬上道:「宣侯爺,這就走?」

  「走,不過還得勞煩這位兄弟,等會在門邊等等我丈人。」

  「行。」侍衛抄起了那熱在燙水當中的小酒壺,跟歸德侯道:「我帶著,宮裡出了事,門比平時還要緊,我守宮門的兄弟們這都是一宿沒睡了,我等會把這酒送給他們熱熱肚子。」

  宣宏道一聽,臉色一動,「可還要多拿幾壺?」

  「不用了,這點就行了,侯爺,請。」

  宣宏道走在前面,步子與他邁得一致,走在他身邊,「宮裡這是出什麼事了,可是與我長子重傷有關?」

  「有關。」侍衛知道他在套話,他本來不該多說了,但看在那美婢給他送來了茶酒的份上,他頓了一下,道:「侯爺,我不過是個來送信的,不該跟您多說什麼,小的只能道,這次長公子辦了件大事,他要是這次緩過來了,侯府好,我們也好……」

  我們就是東宮了,侍衛不敢把話說得太清楚,含糊其辭道:「要是沒緩過來,很多事就不好說了,不過,再差應也差不到哪去,長公子這次真的是辦了件大事了。」

  他讓燕王失手,讓聖上徹底相信了燕王的狼子野心,就是他因此也賠上了自己的性命,這要是活不過來,這天大的功勞也不知道侯府能不能領到手。

  按他看,歸德侯是差著那麼點的,宣長公子要是不在了,太子都不敢太幫著他,現在就看姜太史了,有那麼根老硬骨頭在,他要是知道了宣長公子所做的事,長公子就是沒了,他應該也能在聖上面前給歸德侯府要點要緊的過來。

  這些話,侍衛也不敢說得太明確了,端看歸德侯領悟多少,他話說罷,等歸德侯再問,他都打了哈哈過去,不再多說了。

  他們到門邊等了一柱香,喬木也把她們姑娘姑爺的兩件厚裘都拿了過來,許雙婉穿了她那件,抱著丈夫的那件,沒一會,寒風中就跑過來了兩道人影。

  是姜太史他們來了。

  姜太史下午正好在家,一聽到消息,都顧不上坐轎子,當時就叫了家裡腿腳最快的小孫子姜闊背他過來,同來的還有跟在他們身邊的薑垠。

  他們是一步都沒停急跑過來的,一到歸德侯門前,薑家三人老的少的都已汗如雨下,姜太史在侯府門邊見著他們,當下都沒用女婿行禮就揮手,「走!」

  一行人急匆匆地去了。

  皇城內城非禁衛軍行公務不能跑馬,馬車又太慢且顛簸,這急著趕路的話還不如轎子快,侯府這邊已經備了三台轎子等著,姜太史上了侯府的轎,嫌太慢,一路催促不停,他小孫子,十七歲的薑闊因此搶過了轎夫的扛把自行抬起來轎,帶著人衝了前面,一路跑了過去。

  一行人趕急趕忙的趕到了皇宮,進了東宮,太子見到一群急忙忙的人,對著前面頭髮都被汗水打濕了的姜太史道:「太史大人,您來得正好,您快進去看看罷。」

  姜太史都顧不上跟太子說話,朝太子拱了拱手就往裡跑,歸德侯還勉強朝太子動了動嘴,道了句「勞煩」,許雙婉則在外祖往裡衝的時候就跟著他的屁股,埋頭急步緊隨了進去。

  等到進去了,一股腥重的血腥味帶著寒氣就朝他們撲面而來……

  「子目……」姜太史一進去就看到了床上赤著半肩的外孫,顫抖著聲音撲了過去。

  歸德侯也是大步過去,看到床上那一動不動,臉如白紙的長子,這時,他看老岳父探了下長子的鼻子,隨後一下腿軟,倒在了床邊,他慌忙抱住了人,看老岳父已老淚縱橫,他心頭一疼,眼前一片發黑。

  那床尾還坐著一個身著漿洗得發白的麻衣的老者,見此皺了皺眉,許雙婉本抱著她的長公子的厚裘,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床上沒有一點生氣的人,但此時她恰好看到了這個人臉上的表情,她抱著裘衣朝這個人走了過去,輕聲地問他:「老人家,我夫君可是還在?」

  「在,怎麼不在了?」那老人家沒好氣地道:「這不還有一口氣,老夫在想辦法嘛?你們一進來又打亂了我的想法,這要是沒救過來,可不能怪我!」

  真是好生氣,他剛剛想到了怎麼施針,這些人就又跑了進來打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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