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二
接著一看周再興又笑道:“你這趟奴才沒白當,卻弄一個好老婆,我該先向你道賀才是。”
周再興不由一笑道:“既如此說,快去吧,別再胡扯咧。”
說著三人一同向內花廳而來,才到院落之中,便聽一個洪鐘也似的聲音大笑道:“我沒想到因為劉長林這小子轉讓我們快聚一堂,又竟遇上兩位心儀已久的好朋友,照理我應該先謝謝這小子才對。”
接著又聽靜一道人道:“你先別太高興了,人家這次約的人可不少,漢番全有之外,而且還有好幾位知名人物,我們卻未必便能操必勝咧。”
羹堯再看時,只見一位高大偉岸深目隆準的老者正捋著頷下一部花白虯髯又大笑道:
“我已知道咧,大不了是那流寇的餘孽,和從吳三桂手底下爬出來的幾塊料,有諸位一出場還怕他們嗎?”
說著又道:“我本聞訊即行趕來,只因我那手創的無極教,有一場法會,不得不等會罷才來,所以稍遲時日,還望二位勿罪。”
說罷,又抬頭向院落裡一看道:“那來的是年老弟嗎?怎的在從人之外,又帶了一個小武官來?”
羹堯連忙趕上一步,趨向階前道:“弟子年羹堯,適因周路兩位師叔派了大師兄何松林前來有所訓示以致來遲,還望馬老前輩恕罪。”
說罷,便叩頭下去,接著何松林、周再興也各自分別拜了下去道:“弟子何松林、周再興叩見馬老前輩。”
那老者正是馬鎮山,見狀連忙趕上前來,將羹堯扶著,一面笑道:“我只道老弟不免染有官場習氣,僕從之外,還帶著戈什哈等人,原來卻是自己師兄弟,這就難怪了。”
接著又道:“你們大家且全起來,那周路二公既從北京打發人來,一定事關重大。難道此間情形北京已經知道嗎?”
羹堯拜罷,連忙躬身道:“此間情形,二位師叔雖然尚未知道,但卻另有訓示。”說著,便將何松林來意匆匆一說,馬鎮山哈哈一笑道:“我正苦這無極教只能騙得些愚夫愚婦,有識之士便難入彀,果真太陽教要到此地來設下院,我也正好改弦更張,但方羅二位意下如何咧?”
靜一道人忙道:“我本也久有此意,但因如設下院,必須親往江南向老師父請准,來往又必在數月以上,卻分身不得,這才遲遲未果,卻想不到,周路兩位和庵中各長老也計及向川中開展,這叫作天從人願,正可省卻我一趟跋涉,也許是烈皇帝在天之靈,於冥冥之中,有所昭示亦未可知。”
羅天生也大笑道:“我之所以命翼軫兩個孩子,拜在雲龍三現周老二門下,便也為了便於聯絡,不想他為了年賢侄入川又將這兩個孩子派了回來,我也正打算這劉長林的事一了,便到太湖去逛上一趟,恭謁老師父請訓以定行止,並與復明堂諸舊友話舊,卻沒想到周路二位忽有此議,連老師父和肯堂先生也可望來此主持開光大典,這真是一件快事。”
這裡正在笑語歡騰之際,忽聽劉老者驀然跳了起來,大笑道:“你們全說沒有想到,我才真的沒有想到這一輩子能看見大明烈皇帝的長公主,更能在垂死之前和老友顧肯堂見上一面,果真這兩位能來上一趟,我這老番子先得倒屐相迎,便讓我少活幾年也值得。”說著又忽然淚如雨下。
金花娘不由推了他一把道:“你瘋了嗎?怎麼又笑又哭起來,這到底是什麼道理?”
劉老者又一抹淚眼道:“連我也不知道是什麼道理,只覺得又是喜歡又是難受,忍不住便連笑帶哭起來。”
那簡峻卻默然不語,半晌方才長嘆一聲,愀然道:“這下院是正該設立的,如今大家全到了暮年,這新出世的少年人,日子一長,哪裡還知道亡國慘痛?要得人心不死,真還須大大的振作一下才是。”
羅天生又道:“如今你也不打算以擔糞終其身,和牧豎村農爭一日之短長計屎橛之多寡了,須知我輩奔走江湖,卻一日未敢稍懈咧。”
簡峻不禁面上有點訕訕的。劉老者忙道:“羅兄不必取笑,如今我們大計既決,還須著這位何老弟回去覆命,準備迎接老師父法駕才是。”
靜一道人笑道:“你忙什麼?沒聽說老師父和肯堂先生是來主持下院開光大典嗎?如今還沒有覓定地方,便將這二位請來,不嫌荒唐嗎?要依我說,我們不妨留這位何老弟在此間稍住些時,等蟠蛇砦事完,大家再商量一下,將下院地址覓定,然後再一齊具名,推上一位,隨這位何老弟到北京去,先和周路二位商量好了,再行南下去接肯堂先生和老師父法駕,等兩位接到,這裡下院也落成了,就便開光上香才是道理。”
金花娘聞言,把臉一抬道:“這建下院的地方,你們不用去找得,我們住的擷翠山莊,便可以捐了出來,那地方深藏青城山中,非常奧秘,外人絕不易到,只須將那廳房改建一下,塑上烈皇帝聖像便行了,事情不更容易嗎?”
靜一道人笑道:“你只把那老窩子捐了出來,你老夫婦還有兩位千金卻又住到哪裡去?
我們這位劉老兄能答應嗎?”
劉老者忙也笑道:“我是一個老絕戶,只有兩個女兒,已經一個有了女婿,那一個,也萬無不嫁之理,那片莊院本也用不著,將來下院建成自必須人奉侍香火,我便做名伙工道人,我這老伴便做一名老佛婆,仍舊住在那裡,不也就行了,你替我擔心什麼?”
羅天生一想,那地方果然奧秘異常,便也點頭道:“若能如此,那便事半功倍,我們不妨再做商量,但也須在蟠蛇砦約會之後,大家才勻得出手來,這時卻無暇及此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