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章 朱光王法會
說著不由怔在那裡,泰官又笑道:“你那去的信是怎麼寫的?也許那鳳丫頭害羞,不肯明言,只跟你打上一個啞謎咧。”
翠娘不由把那一封信,又仔細看了一會嗔道:“這種啞謎要教人如何猜法?我如能到北京去,不問問她才怪。”
說著將信折起來藏好,一面走赴後艙,取出一瓶酒,三四樣時鮮來,放在艙中桌上,又取過杯箸,泰官正在吃喝,忽聽天雄在船頭上笑道:“白兄回來咧,聞得此行諸事均甚順利,在京已與年雙峰見過,他曾有信給小弟嗎?”
泰官抬頭一看,天雄已經進了艙,連忙起身相迎,—面也笑道:“我委實肚子餓了,方才幸承翠娘招來船上吃喝,所以沒有來及去尋你,他現有一封信在此地,且來同飲一杯,容述此行經過,再面交那信如何?”
那翠娘方在後艙,聞言連忙又送上一付杯箸笑道:“你放心,他這一趟沒有白跑,周路二位師叔,已經答應讓年師弟娶雲師妹咧。”
天雄笑著坐下來道:“此事我已知道,那位彭老前輩適才早到我住的地方去過咧,所以我才趕到這船上來看看白兄來了沒有,有沒有我的信,卻想不到一尋就著,那雲小姐想也一定有信到世妹了。”
泰官又大笑道:“她正為這個生氣咧。”
說著,先將中鳳回信並無隻字的話說了,天雄笑道:“這也難怪,也許世妹去的那封信有責備她不該嫁人做妾的話,所以她只好打啞謎,說明此中有難言之隱咧。”
泰官點頭道:“我也是這等想法,那鳳丫頭再英雄了得些,到底是一個女孩子,你如問她這些話,她怎麼好意思明白作答咧?”
翠娘忿然道:“她是女孩子,我也是個女人,這有什麼關礙?現在我已明白咧,反正她是為了要幫助年師弟,做出一番扭轉乾坤的大事業來,才甘心嫁他做妾,其實這便明說,又有何妨咧?”
泰官忙道:“你既知道,那就不必責之過甚了。”說著,一面提起酒瓶,替天雄把酒斟上,一面又笑道:“你那傷口平復了嗎?這一鏢卻是那十四皇子允題送給你的咧。”
天雄忙道:“小弟傷口已平,但這事又與那允題有什麼關聯?難道那李元豹是他派來的嗎?”
泰官道:“怎麼不是?這江南的各事,幾乎全是他鬧的咧!”
說著,將在京所得各項消息一說,天雄點頭道:“原來這其間還有這許多內情,如非白兄辛苦這一趟我還睡在鼓裡咧。
既如此說,話倒又好說咧,這允題原是允禎的母弟,但也較之其他各韃王爭寵尤烈,前些時年雙峰因未能與諸長老聯絡,為堅那允禎之信,曾勸他以退為進,先打成一片,再暗圖進取,卻想不到這允題竟也打著同樣主意,一樣的爾詐我虞,一方面極力拉攏,一方面卻暗中較上勁,如非我到江南來一趟,誰又知道他弄這鬼咧!”
翠娘在一邊笑道:“這些韃虜本來沒有一個好東西,再說,他們既然全是玄燁那老韃酋的兒子,誰不想爬上那寶座,做上幾天皇帝?你怎麼能怪他不勾心鬥角的去爭奪咧?不過,我但望鳳丫頭和年師弟能不糊塗才好,真要把吸奶的力氣拿出來,幫助人家去打天下卻不必咧。”
天雄正色道:“世妹,你卻不可如此說法,如論別人,我還不敢拿穩,這兩位卻決不會為富貴利祿所誘,如非其人,愚兄還決不會為他們的事,跑上幾千里路咧。”
翠娘搖頭笑道:“你對年師弟倒真是忠心耿耿,我不過才提一提,又沒有說他兩個真的變節,為什麼又這樣一本正經的起來?”
天雄也覺得話說得稍重,連忙搭訕著笑道:“世妹休怪,愚兄生平處人接物別無他長,只有忠誠二字差堪自信,但卻決不肯阿其所好,不但那年雙峰為人確實如此,便雲小姐也決非尋常女子,世妹既與她兩度同門,難道還不知道嗎?”
白泰官忙笑道:“你二位不必爭論,我們且談正事,我那封信還沒給馬兄咧。”
說著,從腰下又掏出那油布包來,遞在天雄手中道:“你那封信在此地,且先看上一看,也許有些事,比我說得還要更詳細些咧。”
天雄接過,拆開一看,竟多至十餘箋,並且每一件事均有夾注,看完之後,不由笑道:
“他這一封信,有好些事,我卻無法能決斷,非得請諸位前輩長老做主才行,這信只好容待恭呈肯堂先生轉向各位了。”
泰官笑道:“這倒不消得,今夜的會期,你也非到不可,一等會後,用不著你再說什麼,各事少不得全有個決斷,那彭老前輩曾和你說過嗎?”
天雄道:“那位老人家,天生是個火爆性兒,小弟雖承他老人家見愛,說是已與老師父和各位長老說過,今夜便將我引入太陽庵門下,今後便是太陽庵門下弟子,喝血酒,舉大義,反清復明的好弟兄,又說是,本來早想將我接引入門,只因為白兄未回,二則年雙峰尚未入門,小弟不便先行上香,才延下來,如今白兄已回,雙峰也在北京由周老前輩引入門下,所以今夜便可在烈皇帝神前上香頂禮,但小弟對太陽宗派,實有未詳,還望白兄詳為指示才好。”
白泰官一面擎杯飲著酒,一面笑道:“這位老前輩向來就是這個脾氣,他既願將馬兄接引入門,而不將本門起緣、宗旨、戒律說明,天下有這個道理嗎?”
說著又道:“好在會期在夜半子正,現在還早,不妨由我詳細告訴你便了。”
翠娘在旁,不由又向天雄道:“那彭老前輩,向來嫉惡如仇,平生極少賞識後輩,動不動就要當面申斥,如犯大過,甚至立斃掌下,你想他誇獎一個人,那是絕無僅有的事,怎麼世兄才來沒幾天,他便對你如此器重,這個我倒又不解呢,你能告訴我嗎?”
天雄笑道:“這也許是前世緣法亦未可知,不過我卻在此老面前丟過大人,還真幾乎又把這條命送了,也許他老人家就因我有點骨頭,才蒙獎掖亦未可知。”
翠娘不由一怔道:“你的來歷,和來此經過,我父親已全告訴了他,這兩位老人家又素稱莫逆,難道他還相信不過,又對你有什麼出於意外的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