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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575|575
南邊的盧城轟轟烈烈地搞著戰爭根據地建設,北方的埋骨之海,松之秋和杏未紅還在尋找地下魔氣的源頭。

地下河道蜿蜒曲折,有的地方寬敞能駕馬車,有的卻只能勉強側身通過,來回深入,彷彿沒有盡頭。

杏未紅雖然是鬼,也不喜歡這樣的地方,要不是覺得拋下松之秋跑了不講義氣,真的片刻都不想多待。

松之秋察覺到了她的煩躁,開口道:「你在鬼界過得如何?」

「不如何。」她硬邦邦地說,「很煩。」

「阿紅。」他搭手在她肩頭,用力按下,「切勿心燥,細細說來。」

杏未紅恨過他,卻也不自知地信任他。她低頭沉默了會兒,乾巴巴地說來:「他們不服我,老要來找我麻煩,我都不能安心練劍了。」

松之秋默默翻譯了這番話中的深意。

鬼帝搞了一出請君入甕,先是散布自己快要不行了的謠言,惹得幡塚山的鬼王蠢蠢欲動,結果被捉了個正著,一口氣全滅了。

而後,他又無緣無故提拔了身為劍王義女的杏未紅。

這看似是在安撫劍王的部署,換一個人,興許確實如此,可阿紅她……松之秋暗暗搖頭,認定她只是個靶子。

一個鬼帝用來吸引幡塚山內各方勢力的靶子。

那麼問題來了,鬼帝為什麼要這麼做?趁機扶植自己的人上位?那沒有任何意義,修士死後,尚有一線可能轉世輪迴,鬼修死了,那便是魂飛魄散,後人如何,與他半分不相乾。

修士最關心的是自身。

莫非,這於他有什麼好處?

松之秋想著,忽而記起了自己初入鬼界時看到的事。

當時,他落於食魂谷中,聽聞此府的府君善於喂魂——這類似於養蠱,將諸多低階鬼魂投入一處,焚以異香,令他們喪失神智,胃口大開,只知道吞噬同類。

如斯產生的鬼修,雖然境界較高,卻因為無法融合力量,幾乎沒有戰力,等同於一頭頭鮮美的肥豬,吃下即可增長修為。

俗語雲,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假如幡塚山無此等風氣,堂堂府君,真的敢光明正大搞個食魂谷嗎?

「你在想什麼?」杏未紅見他不說話,有些好奇。

松之秋思忖片刻,慎重道:「短期內你別回鬼界了。」

她心虛:「我真的闖禍了嗎?」

「我雖對鬼界一知半解,但鬼門開了一段時間,算不了什麼大事。」松之秋淡淡道,「二三個鬼修入修真界乃是常事,只是凡間許是要亂上一些……陌洲的凡間恐怕也不差這麼一兩個小鬼了。」

杏未紅喜出望外:「真的?」

「你一直在擔心這個?」他瞥了她一眼,「那些攔殺你的人更值得注意。」

那幾個鬼修會和魔修聯手,也不知道鬼界被魔修滲透到什麼地步了,假如陰間也亂起來,西洲的三界就沒有一個太平之處。

秋洲是西四洲之一,不可能置身事外。若是魔修再來一次借道鬼界,仙椿山莊怕是來不及及時應對。

松之秋眉關緊鎖,憂慮更甚。

杏未紅卻沒想那麼多,仰起頭:「想殺我的人很多,現在還沒有一個成功的。」

牛頭不對馬嘴,松之秋啼笑皆非,搖搖頭:「算了,和你說這些做什麼,走吧,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你不能用挪移術過去嗎?」杏未紅活潑了些,竟然敢抱怨他,「這麼走,腿都斷了。」

「第一,你在飄,不在走。第二,挪移術無法判斷是否有危險,假如瞬移到了核心之地,就算是我也不能全身而退。」他淡淡道。

杏未紅遊擊戰打得多了,腦子也靈光了:「我可以帶你去鬼界。」

「假如有結界呢?」

她卡殼了。

「跟上。」松之秋提燈帶路。

杏未紅垂頭聳腦地跟在後頭。

又過了三日,魔氣已經濃鬱到足以遮蔽燈火之光。

松之秋駐足,故技重施,催生靈植替自己探路。

他與靈植心意相通,能看到它們「看見」的景象——河道深處,魔氣濃鬱到凝結成了水滴,灌滿了乾涸的河道。黑色的水流仿若有生命的水生妖獸,不斷蠕動著蔓延著,更深之地,傳來難以分辨的囈語。

噗通,噗通,它無呼吸,卻有心跳。

這是什麼東西?

杏未紅站在他身邊,感覺到了久違的心悸,裡面的東西很強大,但也很混亂,以她的實力,可能沒有辦法消滅。

「少莊主……」她不安地出聲。

松之秋沒有應聲,操縱靈植向周圍探索,「看見」了許多藏在暗處的禁製和符文,皆小如蠅足,屏蔽了神識感知,若非靈植的莖葉足夠細微,怕是也會錯過。

如此慎重,肯定大有文章。

松之秋沒有貿然出手,斟酌片刻,拉住杏未紅:「走,先離開這裡。」

「等等……」杏未紅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拽著瞬移出了地底。

外頭是暴曬的烈陽。

杏未紅頓足:「你拉我幹什麼?」

「我們去盧城看看。」松之秋沒理會她的怒氣,思索道,陌洲亂成這樣,也不知道盧城還在不在。若是道修薪火仍存,他便盡一份力,若是陌洲將成魔修的天下,那還是壯士斷腕,及時止損離開此地為妙。

杏未紅抿起嘴,很想一走了之,但考慮到回鬼界要面對虞生,堵著的氣就散了,怏怏不樂地拽住他的衣袖。

由北邊的埋骨之海到南邊的路程十分遙遠,兼之杏未紅久不對敵,難免手癢,路上看到有魔修小隊便要衝上去打一架。

松之秋不好攔著她,只能任由她去。

兩人拖延了些時日才到盧城。

此地已經大變樣了。

樹木遮掩間,暗藏多個崗哨。崗亭間布置了一個個連環陣法,難度不高,築基修士即可破解,而妙就妙在,此陣法環環相扣,一個破了,會引起連環反應,傳遞到崗亭裡,便能知道有敵人入侵。

松之秋挪移到此處,未將這等低級陣法放在心上,等到他靠近盧城時,就迎來了殺氣騰騰的公孫霓裳。

「犯者何人?」不愛紅妝愛武裝的元嬰劍修一劍揮來,劍光貫日。

杏未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想也不想,拔劍應對。

松之秋一時怔住,幸好很快認出了「露紅煙紫」這對有名的雙劍,出言道:「誤會,在下仙椿山莊松之秋,閣下可是北鬥堂的公孫道友?」

仙椿山莊超然物外,公孫霓裳並不想得罪,戰意剛起就熄滅了:「原來是松少、哦不,應該是松莊主了。」

她打算收手,杏未紅急了:「你很強,和我打。」

「阿紅。」松之秋無奈道,「一會兒再請公孫道友和你切磋,現在停下來,好嗎?」

自從杏未紅生出心魔後,他便十分留意對她說話的語氣,少命令多詢問,效果卻是一樣的。

杏未紅遺憾地收了手,決心再這麼下去,她就拋下他回鬼界去了。至少鬼界有的是人要和她打,不愁沒有對手。

不過她的遺憾沒有持續多久,一入城主府,她就見到了故人。

「是你!」杏未紅霎時喜笑顏開,「你也在。」

殷渺渺也詫異極了,沒料到會見到杏未紅:「杏兒姑娘,你是修士了。」

「對,我修了劍道。」杏未紅開心極了,「我沒有放棄修鍊,我做到了,我是修士了——少莊主也說我很厲害……」

奇怪,她明明是想告訴唯一一個舊日認得她的人,說自己現在很厲害了,只是想炫耀一下,為什麼……為什麼忽然說不下去了呢?

杏未紅眨眨眼睛,覺得臉上有些癢,抬手抹了把,居然都是水。

她是哭了嗎?

為什麼要哭?

她不能修鍊的時候沒有哭,死的時候沒有哭,被人打到重傷的時候沒有哭,被少莊主剖析內心的時候也沒有哭。

為什麼在得意炫耀的時候,會哭呢?杏未紅費解地抬起頭,手足無措。

「我看到了。」殷渺渺遞給她一方帕子,微笑道,「杏兒姑娘,恭喜你。哦,我該叫你道友了。」

杏未紅接過她的帕子,隨意抹了抹臉,破涕為笑:「沒關係,少莊主讓我叫他道號,可我習慣了,改不了。」

「那可不一樣。」殷渺渺笑著搖了搖頭。松之秋是仙椿山莊的莊主,以此稱呼並無大礙,可「姑娘」是對侍妾的稱呼,不夠莊重,也對不起杏未紅那麼多年的堅持,「你可有道號了?」

杏未紅搖頭:「要不然,你和少莊主一樣叫我阿紅好了。」

「好。」殷渺渺應下。

寒暄過後,她轉入正題:「二位怎麼相攜到此?」

松之秋道:「西洲魔氣有變。」

殷渺渺怔了怔,旋即變色。

松之秋便將這段時日的發現告知她,並講了自己對埋骨之海下的魔物的推測:「上回道魔大戰,魔修有一物,名為『魔力之缸』,蘊藏積聚千年的魔力,為魔修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支援。」

殷渺渺挑起眉梢,打架自帶藍瓶?魔修果然不要臉。

「你認為埋骨之海下的東西,就是魔力之缸?」她問。

松之秋道:「怕是更勝一籌。」

殷渺渺不由露出凝重之色,正沉吟著,卻看杏未紅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不由對她笑了笑:「你想說什麼?」

「那個東西,有鬼界的氣息。」杏未紅拋出個驚雷。

松之秋擰眉思索:「你確定?」

「我本來想再確認一下的,你沒讓我說完。」她揚起下巴,記仇又耿直地說,「現在我說不上來。」

公孫霓裳聞之大驚:「鬼界果然參與其中?」她看向杏未紅,目露審視之色,假如沒猜錯的話,眼前這個鬼修,應該就是之前攪得陌洲風雨不寧的人了。

「和我可沒關係。」杏未紅想了想,又說,「我也沒聽說誰和魔修結盟了。修真界打得怎麼樣,又礙不到我們。」

理是這個理,可從魔修借道鬼界,出人預料地佔領了陌洲開始,鬼界的身影就總是似有若無地出現,由不得人不起疑心。

然而這個時候,松之秋又出人預料地開了口:「莫非是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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