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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579|579
殷渺渺在煉丹房裡轉悠了會兒,把看得到的藥材通通問了一遍。葉舟就像是個被老師點名的學生,仔細詳盡地回答,怕她不滿意,還要多加兩句用法。

沈細流一邊瘋狂背誦,一邊暗暗好奇,猜想這大概是師姐對師弟的突擊考試。

然而,等到殷渺渺拿起他放在旁邊的丹冊時,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丹冊肖似凡間的竹簡,只不過以玉片製成,每塊玉片裡都含有大量信息。她翻動著玉簡,一目十行:「你最近又試了些新方子?」

「是,魔化的人多經脈受損,我想試著改動下方子。」葉舟回答。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將玉簡放到丹爐上:「寫得不好,重寫。」說著,手一松,玉簡就噗通一聲掉了下去。

葉舟張了張口,想去接,又踟躕,最終只能眼睜睜看著丹冊掉進火中,被燒灼成了紅色的碎石。

「啊!」沈細流不由驚呼出聲,心痛到無以復加。

夭壽了,這是來找茬的吧?丹冊是煉丹師的心血所在,等同於花費多年寫出的論文集,說燒就燒,太過分了!

殷渺渺還要問:「你的臉色不太好看,莫非是在生我的氣?」

「沒有。」葉舟垂下眼眸,平靜道,「師姐想燒什麼就燒什麼,消氣了就行。」

「真不生氣?」她凝視著他。

葉舟抬起頭來,搖了搖頭:「不生氣,丹冊記載的都是我這些年的心得,再譽寫一遍就是了。」

她瞧了他會兒,忽而一笑,徐徐走過來,手搭上他的肩頭,幽幽道:「看來你說的是真心話。果然老實。」說著,隨手將手裡的東西丟到案幾上,不是剛才的丹冊又是什麼?

「算了,這次就放過你。」她意興闌珊,轉身便出去了。

心血失而復得,葉舟卻不見得半分高興,怔忪不言。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光裡。

室內一片靜謐。

葉舟慢慢走過去,拿起她丟在案上的丹冊,凝視片刻,揚手丟進了丹爐裡。

沈細流:「!!!」

她的身體比腦子更快,一個前撲衝過去,死死抱住丹冊:「真人!三思啊!」

你們這些高階修士是怎麼肥事?鬧矛盾可以打一架啊?動不動就燒丹冊,這和燒錢有什麼區別??不要可以給我啊!

她痛心疾首,猶如割肉。

葉舟彷彿才看到她,皺起眉頭:「出去。」

他動了怒氣,言語間便有金丹真人的威壓。短短兩個字,聽在沈細流耳中恍若驚雷炸響,經脈內靈氣翻湧。

這就是金丹真人的力量,隨便動一動手指頭,她就必死無疑。沈細流頭暈目眩,又驚又懼,無比懊悔自己的衝動。

怎麼能因為葉真人對她有幾分善意,便敢堂而皇之的忤逆他的意思?她算老幾,敢和金丹修士說「三思」?

她真的是被近些日子的安逸沖昏頭了,忘記了這是個怎麼樣的世界。

沈細流強忍著戰慄,踉蹌地往外走,可腳要跨出門檻的剎那,又忍不住想起前幾天發生的事。

除了葉真人外,煉丹房裡還有三個來自凰月谷的煉丹師。也許看在她是替葉真人打掃丹房的份上,她們待她頗為和善。

她也有意多結善緣,姐姐前姐姐後,不斷賣萌討巧。

有一回,時機合適,她便裝作修鍊不暢,試著詢問她們自己資質如何,與大門大派的弟子相差多少(也就是有沒有資格拜入大宗門)。

結果關係最好的女修說:「你資質普通,倒是在識別藥性上有幾分天賦,若是入我們凰月谷,當能做個外門修士。」

沈細流當時就聽明白了。這個普通,不是真的50%的水準,而是很差,想拜入三大宗門,幾乎是不可能的。

「咳。」沈細流咳出嗓子裡的血水,心想,我今日觸怒了葉真人,想必他即便不取我性命,也不會再用我。沒了他的庇護,我在這陌洲活得下去嗎?不如拚一拚,賭一把,要是成功,性命就有了保障。

修真界哪裡沒有危險,葉真人要殺我,早就殺了,賭了!

她咬緊牙關,停下腳步說:「請真人恕罪,是晚輩放肆了。可是,就算您真的燒了丹冊,她也不會高興的。」

葉舟看著她,語氣加重:「你知不知道你在說誰?」

不知道,但應該是個大人物。沈細流腹誹著,恭敬道:「晚輩不知那位前輩的身份,卻知道她是個女人。而女人說的話,通常都是反的。」

葉舟本想喝斥她住嘴,聽到這裡卻不由頓住。

沈細流信心大漲,加快語速:「她分明是想您生氣,您卻說不氣……」

她算是明白了,修士活得久,動輒閉關幾十年,白長了歲數。葉真人專業上是大佬,感情上是萌新,連最基本的哄女人的套路都沒學會。

葉舟靜默少時,語氣緩和下來:「出去吧,這不是你該談論的事。」

沈細流見好就收:「晚輩告退。」

她離了丹房,心依舊狂跳不已,是雀躍欣喜,亦是驚魂未定。但不管怎麼說,今天總算收穫頗豐。

下一步還是去打聽一下那位師姐吧。

過程出人預料地成功,凰月谷的三個煉丹師都知道她:「除了葉真人之外,這次來的沖霄宗弟子,只有一個人。」

她們非常愉快地和沈細流八卦了一下這位「師姐」。

身份確實牛X,沖霄宗前任首席弟子,現任閣揆,師門三元嬰。風雲會奪魁首,乾坤鏡斬魔修,南洲幻境又是當之無愧的頭名。

然而,這等英雄事跡,難掩無數緋聞。

和一個(凰月谷看來)臭名昭著的浪子有染。

和慕天光斬不斷理還亂,甚至牽扯了化神後裔的風流事。

和遊家後人似有若無的曖昧關係。

沈細流嘆為觀止,吃瓜吃到撐。

「那葉真人呢?」她忍不住問。

「應該只是情人吧。看著不像是要結為道侶呢。」女修們嘆息,「修士終歸是講修為的,葉真人的境界落了一程,也是沒法子的事。」

連個名分都混不上,太慘了。沈細流頭禿不已,不知道這個地獄模式下,如何才能幫到大佬。

她聽說「師姐」的山上種滿了花,便趁去葯田採藥的時候,摘了一些花草,用薄紗紮成一束,瘋狂暗示:「這花真好看,只要是女的,就沒有不愛花的。」

葉真人瞥了她一眼,點評:「花苞無用,提前摘下,不能結果。」

沈細流:「……」

她熬夜用碎布頭縫了個布偶,故意放在顯眼的地方。

葉真人皺眉:「什麼妖獸?」

「龍貓。」她說,「雖然是虛構的動物,但是幾個師姐都說很可愛呢。」

葉舟挪開目光,一眼都欠奉。

沈細流:「……」我他媽……不行這是大佬我不能罵。

她再接再厲,摘了一堆花瓣,按照記憶裡的方子做胭脂。

葉舟:「靈力未曾保存妥當,無用之物。」

沈細流槽多無口:「這是女人的必用之物。」

「我知道。」葉舟不傻,淡淡道,「前些年,粉黛宮出了『紅顏六十四色』,未面世前便贈了一套予師姐。」

沈細流:打擾了。

她灰溜溜地跑了。

葉舟叫住她:「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你年紀尚幼,不要將心思放在這些上,還是好生修鍊吧。」

沈細流一怔,竟有幾分感動。

可他下一句話就把她打入無盡深淵:「你根骨太差,我不會收這樣的弟子。」

霎時如墜冰窖。

葉舟卻好若不知她的打擊,取了丹冊,徑直回了客院。

院子裡,小鳳凰正在痛苦地飛圈圈。

它偷偷用羽毛換糖吃的事暴露了,殷渺渺沒打它也沒罵它,隻讓它繞著院子飛一千圈。

一、千、圈!

「舟舟,我飛不動了。」它歪歪扭扭地飛著,哭唧唧,「我已經飛了兩天了(>﹏

葉舟毫無動容,推門進去。

殷渺渺正望著棋盤,上頭不是黑白棋子,而是諸多幻象,時而金戈鐵馬,時而烈焰燎原,似乎是推演著什麼。

「來了?」她頭也不抬地說,「有事?」

葉舟將嶄新的丹冊放在桌角:「我寫好了。」

殷渺渺揚起眉:「你重寫了一遍?」

「嗯。」他言簡意賅。

「原來的呢?」

「燒了。」他抬首,直視她的雙眸,「我做錯了事,甘願受罰。」

說著,又將封印著鳳凰羽毛的盒子拿出來,歸還於她。

殷渺渺笑了,緩緩道:「鳳凰兒同你是自願交易,不是你巧言騙取,如何算是你的錯?收起來吧。」

「二者不等價。」葉舟低聲道,「是我起了貪念。」

她道:「這對它來說,不過是根羽毛,能換了糖吃,談不上不劃算。」

葉舟聽得出來,她字字句句皆是真意,並非故意諷刺。

那麼,她又緣何生氣呢?

「我罰它,是它不懂事。今日用羽毛換糖,來日不知道還會用自己換什麼。」殷渺渺語氣冷然。

鳳霖曾經就用自己換取修鍊的資源,沒想到涅槃重生,小鳳凰還是改不了這個臭毛病。它就算是賣萌打滾求她,也比這樣賣血賣肉好。

而和葉舟生氣,卻是另一個原因。

「你呢。」她看著他,「明明想要,卻不同我說,和它做了交易,又不敢和我承認。葉舟,在你心裡,我是什麼?你又是什麼?」

葉舟愣住:「師姐……」

「對,你把我當師姐,敬著讓著,我吩咐你的事,你竭盡全力做到最好。」她勾起唇角,眼中卻無多少笑意,「但是葉舟,很多人都這樣對我,沖霄宗現在敢對我陽奉陰違的,有幾人?我為什麼偏偏要選你?」

葉舟張了張口,答不上來。

她問:「你已經不像是你了。」

他將她奉若神明,剋製著自己的慾望,壓抑著自己的愛恨,彷彿是最完美的情人,然而恰恰相反。

「我厭倦了。」她揮了揮手,棋盤上的幻象頓時消散,「你走吧。」

當葉舟不再是葉舟,只是一個為她而存在的情人,又有什麼意思?她不想讓他失去自己,也對這樣的他沒有興趣。

看來這個情人遊戲,可以到此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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