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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767|767
白虎走後,殷渺渺獨坐了片刻,再度放出了小鳳凰。它屁股朝她,腦袋埋在翅膀裡,看也不肯看她一眼。

她揉了揉它的腦袋,哄道:「我和人家打個招呼,不是不喜歡你了。」

「鳳凰沒用。」它悶悶道,「不厲害。」

殷渺渺失笑:「厲害不厲害也是人家的事,我們不用和別人比。」

小鳳凰沒吭聲,片刻後,忽而問:「如果鳳凰變得很厲害,會更喜歡我嗎?」

「厲害和喜歡之間沒有關係。」殷渺渺斟字酌句,「你永遠這樣也沒有關係,但假如你想變厲害,我希望你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我。」

小鳳凰歪了歪頭,藍眼睛裡閃過迷茫:「如果沒關係,鳳凰為什麼要變厲害?」

「因為我不能永遠保護你啊。」她輕輕笑了聲,仰頭看向夜空,「我會死的。」

小鳳凰驚呆了。

殷渺渺難免嘆息。她曾經以為,小鳳凰就算一直這樣也沒關係,寵物只要陪伴就好,不必奢求其他。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主人活得比寵物久。

黑暗的宇宙裡危險重重,也許有一天,她會死在半途。

到時候,鳳凰怎麼辦呢?

「你還小,我會保護你,給你時間長大。你不想變厲害,我不會勉強你,可如果我死了,沒有人能保證你有什麼樣的結果,」殷渺渺問,「你怕死嗎?」

小鳳凰點頭如啄米。

「變厲害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死掉,然後掌握自己的命運。」她道,「人類,植物,妖獸,都是這樣的。你明白嗎?」

小鳳凰猶豫了一下,乖巧地點了點頭。

殷渺渺把烤得溫熱的獸肉切成小塊,放到盤子裡:「吃吧。」

它撲過去,一口一口啄起來吃了。

興許是吃掉一頭比自己大許多倍的妖獸,委實太過費力,小鳳凰好不容易全都吞了下去,趴著揉了揉肚子就打起了瞌睡。

片刻後,杏眼睜開,覷見殷渺渺在,又飛快闔上了。

殷渺渺微微一笑,有一下沒一下撫摸著它的腦袋。她早就知道小鳳凰的異常,這個小傢夥有雙重人格。

但和止衡的情況不同,止衡是在出生後遭到魔卵的寄生,兩個人的靈魂雖擠在一個身體內,卻是彼此獨立,1+1=2。

鳳霖和翽的靈魂卻是同時回爐重造,0+0=0,融合成了一個靈魂,只是表現出不同的性格。

興許因為鳳霖的靈魂更完整,與軀體的融合度更好,慫兮兮的是主人格,傲嬌的是副人格,很少出現。不過,隨著小鳳凰逐漸長大,能承受的靈魂力量越大,副人格的出現次數逐漸增加。

在緊急時刻,考慮到主人格的慫,殷渺渺會催眠它的主人格,讓副人格出來。與凌西海鬥法那次即是如此,不得不說,副人格確實更驕傲善戰一些。

殷渺渺並不打算過多插手。

小鳳凰實在太小了,就好像一個大腦還沒發育完全的小嬰兒,誰也不知道長大以後會如何,也許自然而然地就能融合好。

呃……前提是它能長大。

慣子如殺子,絕對要給它改食譜了。

她默默下定了決心。

小鳳凰似乎察覺到了「殺氣」,腦袋高昂,滿臉不服之氣,但等到她垂下眼瞼的剎那,本能驅使它低下了頭,假裝什麼也沒發生。

殷渺渺彈了彈它的尾羽,忽而心中一動。

總算來了,不枉她等大半夜。

她收拾好篝火燒烤,身影隱沒在夜色裡。

二十裡外,樹林茂密。

殷渺渺出現在林間,抬眸巡視片刻,視線停駐在了樹冠上:「你膽子真大,這會兒跑來,被發現怎麼辦?」

「你也太小看我這個姦細了。」來人與茂密的樹冠融為一體,難分彼此,正是昔年潛入魔洲,憑藉魔卵臥底多年的止衡。

殷渺渺仔細打量著他,止衡的境界仍然停留在金丹,但氣息卻可怖了很多,深不可測。

她道:「這回得多謝你了,若不是有你提醒,結果尚不可知。」

那天,她嚇跑三頭犬後,意外接到了止衡的傳音。他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告知了小七城的陰謀,才使得她當夜及時趕去補救,並且布下了幻境,隱而不發,在最後漂亮得贏下了比試。

「嗯?這有什麼好謝的,難道你忘了我本來就是姦細啊。」止衡看起來比在門派裡爽朗許多,「不過,論功行賞的話我也不客氣,給我點丹藥,魔洲最缺這東西了。」

殷渺渺缺什麼都不缺丹藥,葉舟煉的不給,門派份例就不少,十分大方地給了他好些上品靈藥。

趁此機會,她試探著問:「戰事已畢,準備回來嗎?」

止衡像是料到會有此一問,平靜地說:「暫時沒這個打算——我要想辦法和『他』分開。」

殷渺渺怔了怔,卻也理解。

雙重人格只是人格,仍然是一個靈魂,止衡和魔卵卻是兩個獨立的靈魂,存於一個身體,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有問題。

若是能解決,各自解脫,未嘗不是好事。

「那我祝你早日成功。」她頓了頓,飽含深意道,「只是別忘了回來。」

止衡聽懂了,笑笑道:「我明白。」

事態尚未完全平息,兩人沒有多聊,簡單敘舊後便分道揚鑣。

翌日,殷渺渺以門派事務繁忙為由,婉拒了北洲三個門派的邀請,啟程返回。

*

這一天,葉舟按照習慣,日常修鍊後便趕去白露峰。主人不在,花依然盛開,繁茂濃艷,雲蒸霞蔚,艷色紛縕。

他揮袖清掃了下石徑上的落花,推門而入。

陣法的維持下,屋內不染纖塵,乾乾淨淨,只是熄滅的香爐和乾涸的茶壺,告知著來客主人尚未歸來。

葉舟走到窗邊,支起窗戶,又繞到外面,抬頭望著屋簷。少頃,自袖中摸出一串風鈴,想繫到簷下。

正當他全心全意找合適的位置時,窗檯邊忽然多了一片黑影,朝思暮想的主人趴在上面,饒有興趣地問:「哪來的風鈴?」

他手頓住,豁然轉頭。

衣袂飄過。

殷渺渺已經出現在了簷下,好奇地伸手撥弄鈴鐺。

鈴舌撞到鈴身,卻不是尋常清脆的「叮咚」聲,而是「嗚嗚」的海浪聲,一波接一波,緩慢溫柔地湧來。

「瞧著像是南洲的……」她話還沒說完,人就被擁進了熟悉的懷抱。

葉舟抱著她,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你回來了,沒受傷吧?」

殷渺渺很沒好氣:「會不會說話,我在你心裡就那麼容易吃虧?」

他頓了下,反問:「難道不是?」

「是什麼是。」她瞥他,「我好著呢。」

葉舟不應,凝神閉氣細細打量她,待發覺她氣息圓融,確無傷勢後,方才安心下來,低首吻了吻她的額角:「沒事就好。」

他主動鬆開她,道:「師姐好好休息,我……」

「嗯?」她揚眉。

葉舟道:「我陪你。」

她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慢悠悠地踱著步子回屋,洗浴換衣,掃去一身風塵。葉舟趁她沐浴的時候,泡好了養神茶,問她:「師姐先歇一覺,明晚若有閑暇,和我下山好不好?」

「下山幹什麼去?」殷渺渺奇怪。

葉舟道:「你忘了,這兩日是珍萃節。」

殷渺渺還真不記得了。

「這兩年的珍萃節辦得是越來越熱鬧,東西也多了。」葉舟指著屋簷下的貝殼風鈴,「那說是海市上從南海買來的。」

殷渺渺上一回正兒八經地參加珍萃節,還是築基的時候,如今卻是好多年沒有去雲光城逛過了。

她想了想,興頭上來:「我是該去看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葉舟搖頭:「你歇一晚,明天去。」

「我偏要今天去。」她說是這麼說,人歪在靠枕上沒動一下,「你能拿我怎樣?」

相處日久,他愈發懂得應付她的「刁難」,避重就輕:「你還沒有和我說北洲的情況,贏了嗎?」

這是正事,殷渺渺淡了玩笑的心思,頷首道:「當然,戰事算是結束了。不過我的麻煩還少不了,一個個的都盯著神京呢。」

葉舟微蹙眉頭:「這兩年還好,再拖下去,怕他們忍不住。」

「快了,器院已經上了正軌,差不多就開誠布公吧。」殷渺渺本來精神不錯,但在最自在的家裡,身心自然放鬆,疲倦便徐徐上湧。

葉舟看得分明,略微調整了軟枕的位置,讓她的身軀更妥善地眠於榻上。手指輕柔地梳著她柔順的散發,力道適中,一下又一下。

殷渺渺靠在他身上,無一處不舒適,無一處不放鬆。鼻端縈繞著衣袍上沾染的藥草氣息,猶如林間晨露,清新天然的木質香韻。

她闔上眼,睡著了。

葉舟低頭看著她,覺得時間彷彿被拉長數倍,變得很慢很慢。道途是一條漫長的路,長到大多數人都會倒在途中,成為墊腳的白骨。

他從來不曾奢想過,能和她走到長生的終點。

未來有太多的不可預知。

此時此刻,能夠安靜地相守,已是幸運。他梳發的動作慢慢停下,隻握住她的一縷發尾,貼到了臉頰上,久久不肯放開。

韶光倏忽過去,天色漸暗漸明。

殷渺渺在晨曦中醒來,精神極好,忍不住想撩撥一下枕邊人。誰想葉舟發覺得太快,搶先一步站了起來,連退三步。

她佯怒:「幹什麼,怕我吃了你?」

「今天輪到我去論道峰講座。」葉舟抿起唇角,認真道,「要是遲了,我就只能實話實說,把師姐供出來了。」

殷渺渺抄起手邊的鈴鐺砸過去,笑罵道:「敢威脅我,不許躲。」

葉舟沒躲,伸手接了下來:「時候不早,我先去了。師姐,我傍晚來找你,我們下山去。」

「站住。」她遁作清光,瞬間攔在門檻邊,朝他伸手,「去就去,東西還我。」

「送人的東西,你也好意思要回去。」他袖手而立,唇角微揚。

殷渺渺睨著他,慢條斯理道:「你可想好了,拿走不算本事,回頭掉出來,別鑽地縫裡去,才算你厲害。」

葉舟腳步一頓。

她伸手:「還來。」

「你不怕,我也不怕,左右不是我用的。」他說畢,擋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殷渺渺沒追,靠在門框上,悠閑地瞧著他的背影。

葉舟一口氣走到半山腰,疑心頓起,伸手在袖中摸了摸。果不其然,龍眼大小的銀鈴已經變成了柱體的中空木器。

熱意漫上耳根。

他不得不停下來,佇立在晨風中許久,方才壓下了胸口的潮意,若無其事地將東西裝進了儲物袋裡。

算了,調包就調包吧,左右都要還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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