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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717|717
梅枕石決定不在解毒的問題上多糾結,問道:「跟不跟秦子羽?」

葉舟點了點頭,卻沒馬上行動,而是坐在攤子上,認真地吃完了店家端上來了一籠燒麥。

「嘖,我說句實話你別生氣。」梅枕石拿起一個蔥油餅,玩笑道,「我過去總以為,像你們這種名門正派的弟子辟穀後肯定餐風飲露,不屑於吃人間五穀。」

葉舟端起瓷碗,抿了口熱豆漿,道:「確實如此。我自小服食辟穀丹,辟穀後不食雜糧,不飲瓊漿,隻偶爾喝茶。」

梅枕石哈哈大笑,十分好奇:「那現在怎麼吃了呢?」

時值清晨,城門初開,源源不斷的修士入城出城,街道兩邊的店鋪初初開張,有的灑水打掃門口,有的取下屋簷下的燈籠,還有的如他們,熟門熟路在攤子上買早點。

葉舟望著絡繹不絕的人流,靜靜地看了會兒,回首對梅枕石笑了一笑,恰如空潭流水,洗鍊澄澈:「紅塵如爐,煉我丹心。」

梅枕石一怔,旋即嘆息:「原來如此。」

不入紅塵,焉能超脫紅塵?這個新朋友自高山仙門中來,自是要體悟與仙門清冷不同的繁華人間。

那麼他呢?

他生在錦繡人間,看遍勾心鬥角,醉生夢死,可從未進入過十丈軟紅外的天地。或許,已是時候離開功名利祿,去野山荒洞裡靜修十年百年,好好沉澱一番。

一時間,兩人都不曾開口說話,靜靜用完了早點。

而後,悄然離去。

葉舟打開袖中的玉盒,一隻碧綠的甲蟲飛了起來,嗡嗡盤旋兩圈,循著秦子羽染上的香氣飛去。

「走。」

兩人追了過去。

秦子羽會去哪裡呢?他去了吳城。

如斯選擇,秦子羽自有一番考量。他對葉舟的身份存有疑慮,無法判定出於誰之手,但考慮到他問的問題,暫時排除了楚城、吳城,他們都知曉內情,沒必要來逼問他。

之所以不去找楚湯,是怕自己供出了飛絮山莊後,對方直接過去了,萬一碰上那不就是自尋死路,故而繞遠了些,去找吳之問求助。

他身中劇毒,難以調動靈力,不敢使用飛行法器,騎了一頭彪悍的豹子,快速賓士在半空中。在鞭策和丹藥的誘惑下,騎獸竭力狂奔,把五日的路程縮短到了兩日,終於趕到了吳城。

這個時候,吳之問正忙。

自秦、楚起了爭端,吳城就裝出一副和事老的模樣,一直「忙前忙後」,似乎想要調解紛爭。然而真實的意圖路人皆知,不過是為了給秦城安上罪名,好使自己師出有名罷了。

但知道歸知道,五城平靜得太久,有野心的看不到機會,有抱負的沒有舞台,大家都渴望起些波瀾,好渾水摸魚,成為亂世中的那個英雄。是以人人入戲,陪著吳城唱念做打,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日,吳城少城主吳之問便開了個論道大會,邀請中洲諸多名流,辯論秦老城主為了清理門戶動手,是「情有可原」還是「明知故犯」,為接下來的事鋪張聲勢。

既然有政治目的,這番作秀自然越熱鬧越正式才好。

地點選在吳城的仁心書院。分院的院長很清楚他們是想逼迫仁心書院站台,很不情願,但他實力不過金丹,打不過吳之問,只能勉為其難借出場地。

春-光明媚,春風和煦,仁心書院最美的百花園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迂迴清幽的曲水旁,被邀請來的清流名人席地而坐,手持酒盞,或是閑聊,或是攀談,十分熱鬧。

待到時候差不多了,吳之問便含笑出場,說明今日的主題,邀請在座的人辯論。

舌戰群雄是出名的一大捷徑,來客自不會錯過,迫不及待地挑起了話頭:「在下以為,五城盟約既定,無論出於何種緣由都不該毀諾……」

這是吳之問用來造勢的地方,主流論斷當然是譴責。不過為了讓表演更真實,同時也安排了幾個反對者,爭辯秦老城主的所作所為都是家事,非一城之事,不能因此就認定秦城有意撕毀盟約,等等。

議論正酣,書院的結界被觸動,眾人只看到一個騎著豹子的人跌跌撞撞衝進了場內,皮膚蒼白,衣衫沾透了血液。

吳之問訝異地站了起來:「秦、道友……?這是我吳城的論道大會,你……」他當然認出了秦子羽,但不敢叫破他身份,心念急轉,琢磨著怎麼把事情混過去。

「救……救我……」秦子羽聲如蚊蚋,噴出老大一口鮮血。他沒想到那麼快就會毒發,對方根本沒考慮留他性命,生死之下,哪管得了什麼大局計劃,雙目圓瞪,死死看著吳之問:「救我!」

吳之問的腦袋嗡一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強自鎮定,胡亂找了個借口:「看來你似乎遭人追殺,放心,沒人敢在吳城亂來。來人,把他扶進去,找個大夫好生看看。」

他想趁在座的人沒認出秦子羽來之前,快刀斬亂麻將事情敷衍過去。

然而此時,長廊裡不知哪個侍女尖叫了一聲:「天吶,是秦少城主!」

「什麼?秦少城主?」

眾人嘩然,離得近的忙不迭探頭看來看去。

秦子羽隻聞到一股奇異的幽香,而後,苦苦堅持的神智像是夏日的冰,無力地消融,最終化為虛無。

他一頭倒在台階上,已氣絕而亡。

「果真是秦少城主!」分院長高坐貴賓席,自然看了個分明,也無意遮掩,一口叫破道,「他死了!」

「什麼??!!」

整個書院炸了。

沒有人看到角落裡,一個身材高挑卻靈巧的人退出了園子,三兩下扯掉身上的儒生裝扮,大大方方地離開,混入街道中,泯然眾人。

拐角處的酒館。

葉舟看著走過來的梅枕石,輕聲問:「成了?」

「雕蟲小技。」梅枕石一副俠客打扮,瀟灑落座,嘴唇微動,「等著看好戲吧。」

半個時辰後,全城戒嚴,但街頭巷尾已經流傳起「秦少城主死在吳少城主面前」的消息。

目擊證人太多,流言根本止不住。

梅枕石對自己掐的時機十分有把握,絕對能把這池水攪渾。他更擔心葉舟,這個新朋友什麼都好,就是殺人滅口的套路不是很熟:「秦子羽的屍身在他們手上,會不會聯想到你和你的師門?」

他對煉丹師所知不多,但基本常識還是有的。威力這麼大的毒丹沒幾種,會煉的少之又少,加上材料特殊,要是有心追查下去,不難查到金石峰。

「這不是金石峰的丹方,我也沒在人前用過。」葉舟不缺謹慎,思索道,「雖然裡面有一味葯十分難得,沿著這個線索說不定會查到些什麼,但我想也不會有人為秦子羽費這個心思。」

梅枕石一想也是,秦子羽的死關鍵在於他死了,而不在他怎麼死的。且秦老城主都恨不得他死,更不會有誰不辭艱苦去尋找真相。

「說起來,」葉舟又想起什麼似的,遲疑道,「就算以後查出來是我,應該也沒什麼吧。」

梅枕石:「……你說得對!」有後台的人就是任性。

葉舟放心了。道門修士除魔鎮惡乃應有之義,然則秦子羽非魔非惡,算得上正道人士,且身份不低。他向來隻殺該殺之人,這樣對付一個與自己無冤無仇的人尚屬首次。

但他並不後悔。

世上沒有不流血的和平。

*

紫微城。

假如說有什麼地方的消息,能與天義城一般靈通,那便是聽說茶樓了。

聽說聽說,道聽途說,卻每每準得不可思議,更神奇的是,很多事當天上午發生,傍晚就能在茶樓裡聽到。

正所謂大隱隱於鬧市,殷渺渺憑藉櫻桃青衣,偽裝成一個金丹散修,包下了聽說茶樓的一間包廂,天天準時來報道。

今日一開場,說書人二話不說,張口就是:「誰能想到,堂堂秦少城主,竟然會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在那樣的一個地點,離奇死去。」

啥?秦子羽死了?屁股剛黏到凳子的人一下子蹦了起來。

說書人一敲醒木,微微一笑:「個中原委,請聽某慢慢道來。」

他從辯論大會說起,語調時而急促時而緩慢,引人進入當日的場景。不知不覺,滿座的茶樓寂靜無聲,人人都在側耳傾聽。

包廂裡。

「咕嘟」「呼嚕」「吧唧」,盛著肉羹的瓷碗中,一隻肥嘟嘟的小黃……鳥心滿意足地抬起了頭,熟門熟路地在手帕上擦了擦嘴,而後蹦躂到欄杆上,專心致志地聽起故事來。

說書人正好說明後續:「吳城已驗明正身,證實確是秦子羽無疑。他身中無名劇毒,五臟六腑已化為膿血,然屍身保留完好,栩栩如生,詭異至極。」

底下的看客踴躍得很:「這麼霸道的毒藥,莫非是魔修所為?」

「非也非也,葯毒不分家,高明的煉丹師不僅會煉丹藥,亦會製毒。」馬上有人反駁。

大家免不了要把中洲幾個會製毒的人列舉出來,一一辯駁。

說書人歇了會兒,等到議論得差不多了,方神秘一笑:「諸位可知,接下來發生了些什麼?」

有一中年儒士稍加沉吟,問道:「莫非是秦老城主……」

「不錯,昨日夜裡,秦老城主趕到吳城,確定秦子羽死後,表示此間事了。又對吳城主道,願意和楚城化乾戈為玉帛,以一件絕品法器作為賠禮。」說書人慢悠悠地道出內情。

儒士頷首道:「當初秦城主不過是摧毀了些許城牆,一件絕品法器……倒也夠了。」

「哼,這不就是低頭了麽。」角落裡的一個年輕人嗤之以鼻,「什麼賠禮,是怕了楚城吧。」

坐在他隔壁一桌的女修反唇相譏:「事情是由秦子羽而起,他死了,矛盾自然消解。秦城主拿得起放得下,敢於承擔,反而令人敬佩,就怕為了自己的臉面死不低頭,害得無數人為他陪葬。」

類似的爭辯在各個角落同時上演。

殷渺渺一邊分神聽著,一邊想:看來秦老城主並非莽夫,有了台階就立馬下來,反倒是把楚城和吳城架在了火上,進退兩難。

導-火-線被剪,幕後之人一定會再有動作。

是時候找機會插手,改變棋盤走勢了。

「鳳凰兒,吃飽了嗎?」她笑眯眯地看向小鳳凰。小傢夥睡過了整個九重塔,出來就叫餓,短短幾天功夫,已經吃掉了數頭妖獸的精華部分。

小鳳凰用力點頭。

「過來。」她撈起小胖鳥,別有深意地說,「我們去見一個故人。」

故人?不知道為什麼,小鳳凰陡然打了個哆嗦,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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