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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801|801
南海,一艘精美華麗的三層小船平穩地行駛在海面上。

遊百川盤腿坐在甲板上,日光渡在他的身上,皮膚呈現蜜一般的色澤。他正在打坐養神,忽而聽到船尾傳來女子嬌俏的聲音:「你這次過來,是為了我,還是為了看熱鬧?」

對方回答:「當然是看熱鬧。」

女子佯怒:「我還當是為了我。」

「你不是為了我,我又何必為了你?」對方哈哈一笑,「小月亮,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誰,好不好?」

說來也怪,女子竟然不惱,反而笑嘻嘻地說:「你這人還真是壞到家了,一點便宜都不肯讓我佔。」

對方寬容地說:「一樣一樣。」

光天化日之下打情罵俏,雖然有傷單身狗之心,但也是人之常情。然而,船上的其他人看了,不約而同地產生了槽多無口的微妙心情。

這事得從頭說起。

半年前,萬水閣和南洲的其他勢力接到帖子,說妖帝馬上要兩千歲大壽,邀請大家去歸墟一遊。

毫無疑問,這是個託詞。

因為妖帝根本不可能記得自己活了多少歲。

但真假不重要,透露出的意思才重要。藍素心當時就說:「白妖王投向龍宮後,墨妖王一直躲在歸墟,怕被龍君報復,此時多半是他慫恿妖帝所為。」

「墨魚不會蠢到用這事來算計我們。」遊衍想了很久,不太確定地問,「素心你說,會不會是……歸墟。」

歸墟是眾水匯聚之地,但古籍記載素來玄奧,在修士的普遍認知中,就是個靈氣特別充沛的秘境。當然即便如此,大家對歸墟也覬覦已久,可惜被妖帝霸佔千年,無緣探索。

遊衍本來的態度是可有可無,然則沖霄宗一行後,他自殷渺渺處得了些情報,自此有了許多新想法。

藍素心很謹慎:「你的意思是,歸墟有變?」

遊衍點頭,沉吟道:「我之前去了趟祖地,總覺得有些異常,可說不上來。」

藍素心不由更為慎重:「什麼緣故?」

遊家祖地是一個介於現實與秘境之間的奇特地方,非遊家血脈不能打開,故而昔年遊百川才會帶殷渺渺去那裡避禍。千年來,祖地都沒有過變化,怎麼好端端的會有異常?

「興許和素微所說的事有關。」遊衍相信自己的直覺,當即便道,「叫百川去一趟吧。」

藍素心嘆息一聲,道:「也好,有點事做,免他沉溺於喪親之痛。」

前不久,遊百川的生父過世了,這些年一直待在祖地閉關。他素來沉默寡言,大家都摸不清狀況,不敢貿然安慰,令他出去散散心倒是上策。

於是,萬水閣就派遣了一艘賀壽隊伍,浩浩蕩蕩去歸墟拜壽賀禮。

其中就有白沙島的白溪和落陽島的薛無月。

他們都是七大島的繼承人,出行極有排場,身邊帶了不少人。白溪有含笑公子的美名,南洲不少修士投靠於他,僕役、隨從和打手加起來,有十餘人之多。

而薛無月帶了一個侍女、一個護衛,以及,一個朋友。

這個朋友就是……向天涯。

向天涯這些年的經歷也很有意思。

好些年前,他重回中洲,救下了楚蟬,然而救得了命救不了心,名動一時的楚王姬最後落了個香消玉殞的下場。

向天涯了結此事後,不想在中洲多待,轉而去了南洲。他為救殷渺渺逃婚(?)去過一次,匆匆一瞥又離去,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此,出於種種巧合,他到了南洲。

好地方。

物產豐富,氣候宜人,當地的風俗尤其合他胃口。且他修鍊了龍族的鍛體術,肉身錘鍊得十分強大,與妖修對峙亦不落下風。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在南洲永遠少不了和妖修動手的機會,一來二去,他交了不少新朋友。

妖修有妖修的圈子,人修進不去,也有妖修獨有的消息渠道。拿殘龍殿來說,凶牙群山不少人知道有這麼件事,可人修幾乎沒聽過。

但一旦融入了人家的圈子,就能聽到一些平時聽不到的小秘密。

大家都說,當年,被迫遠走的龍族就是進入了歸墟,通過那裡離開了十四洲,前往新的世界。

向天涯和龘是忘年交,聞言自然有點好奇,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打算混在妖修裡過去一探究竟。

誰想還未付諸行動,薛無月就來找他了。

雙方曾在龍宮有一面之緣,臉熟但不認識,後來又機緣巧合碰見,就深入了解了一下。

向天涯知道薛無月貌如少女,性格活潑嬌憨,但心思之多不輸給齊盼兮。但他並不在意,欣然應允。

為什麼這次那麼放心呢?

因為薛無月的道侶目標,一直都是遊百川。遊家血脈和島主繼承人聯姻,才是強強聯合。

向天涯雖然長得帥,修為高,人品好(?),但是個散修。薛無月隻想睡他、利用他,半點不想和他在一起。

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默契之下,兩人的關係倒是十分和諧。

當下,二人調笑完,薛無月興緻頗好地返回艙房。

「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的膽子居然那麼大。」

薛無月聞言轉身,只見白溪靠在圍欄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不動聲色:「怎麼,歸墟是龍潭虎穴,非膽大者不能去也?」

白溪搖搖頭:「無月,你我相識非一日兩日,著實不必這麼提防。不過你非要我說個明白,那我也就直說了。」他頓了下,笑道,「你想和遊家聯姻,卻又和某些人糾纏不清,一個不慎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薛無月負手嬌笑:「不過是個男人,礙不著什麼。是我落陽島想和遊家聯姻,而非我薛無月非遊百川不可。」

白溪呵呵:「我怎麼記得,以前似乎不是這樣。」

薛無月的臉色變得不自然起來。她過去將感情視作手段,故而裝出一副癡心於遊百川的樣子來,跟前跟後宛如小迷妹,但後來發現不管用。

她好歹也是七大島的繼承人,遲遲不成功,抹不開面子也咽不下這口氣。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該玩就玩,不再委屈自己了。

「我的事不勞你操心。」她說。

白溪大笑,道:「我可是一片好心啊。論容貌,論出身,你不比『她』差,可遊百川敢為她擋蕭麗華,向天涯敢為她闖龍宮,但他們卻永遠不會為你這麼做,知不知道為什麼?」

薛無月勃然色變。

「你的眼裡就寫著『功利』兩個字。」白溪嘲諷道,「你當人家傻,我看人家也只是和你玩玩罷了。」

薛無月抿緊了唇角,過了會兒,居然沒發怒,撫鬢一笑:「要是說我兩句能讓你好過些,那你就說吧。畢竟被家族排擠在外,又沒娶到公主,你也是可憐。」

這回輪到白溪的面色鐵青了。

白沙島有三個繼承人,他最末,本來若是能娶到汀蘭,或許能改變處境。可惜的是,喬平在南洲賴了幾十年,以隨和的人緣贏得了萬水閣上下的認可。

遊衍冷眼看了幾年,加上藍素心說交好歸元門可製約沖霄宗,終於默認了這個女婿。

如今,喬平算是和汀蘭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而白溪則失去了翻身的機會,這次去歸墟賀壽,路程長又沒好處,白沙島派他過來,意思不言而喻。

白溪被薛無月戳中了痛腳,半天沒緩過來。

薛無月正欲再落井下石,卻見他深吸了口氣:「我確實沒資格爭奪家主之位,但凡事沒有絕對。」

「也是,你什麼時候結了嬰,自然就有機會了。」薛無月奚落。

白溪冷笑:「我不結嬰沒什麼,再壞不過如此,可薛無夜不結嬰,你們兄妹還坐得穩落陽島嗎?」

「哥哥比你強多了,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吧。」薛無月道。

「我方才所言確實出自肺腑。」白溪神色緩和,一派公子氣度,「遊百川沒結嬰時,你還有點希望,現在麽,我真心勸你別費力氣了。至於向天涯,他的桃花債不少,人品尚可,你若有危險,他會出手相救。但此人生性放誕,不受拘束,你想拉攏為落陽島所用,同樣癡心妄想。」

這話不中聽卻很中肯。

薛無月狐疑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你我可互為援手。」白溪拋出了目的。

薛無月一愣,第一反應是想笑:白溪這是想和她聯姻獲得支持?但沒等她出言譏諷,他便說:「你別以為我是看上了你,歸墟的事沒那麼簡單。」

「歸墟怎麼了?」她追問。

白溪卻不肯多透露:「到時候你會明白的。」

薛無月皺起眉頭。

就在他們二人閑話時,向天涯和遊百川也在聊天。說來奇怪,他們一個是殷渺渺的前N任情人,一個是緋聞情人,相處卻沒什麼尷尬。

向天涯開門見山:「我聽說歸墟和龍族最後的蹤跡有關,是確有其事,還是空穴來風?」

遊百川惜字如金:「有。」

看,直男和直男,交流起來總是比較簡單的。

向天涯想想,又問:「你覺不覺得,十四洲這些年出的事有點多?」

遊百川看了他一眼,沉默。

這叫有點多嗎?道魔戰、九重塔、神京岱域,一件件都是千年難遇的大事,結果都撞一塊兒去了。

如今餘波尚未平息,歸墟又出現了異常,聽說魔洲也有異動……非要說的話,像是地震來臨前的大海,波浪看似平靜,風卻早有徵兆。

席捲整個十四洲的海嘯,什麼時候會到來?

遊百川眺望遠方。

烈陽下,蔚藍的大海一望無際。

平時,巨型的妖獸能稱霸一方,強大的修士可翻手雲雨,但是,在無邊的海洋中,都不過滄海一粟。

大海讓人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宇宙讓人知曉世界的遼闊。

「多。」半天后,遊百川居然回答了問題,「但沒關係。」

「確實。」向天涯笑了笑,愜意地躺下來,頭枕著手臂,「更有意思了。」

天地比想象中更龐大,世界比預想的更複雜,歷史不是陳舊的故紙,而是藏著許多被人遺忘的古老秘密。

危機可以視作挑戰,風險意味著收穫。

真是讓人豪氣頓生又充滿期待啊。

遊百川收回視線,有樣學樣,躺下來閉上了眼睛。熾陽照在身上,有一種火辣辣的暖意。

海潮起伏。

艙房裡的路人甲默默地關上了窗,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貴圈真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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