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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第74章
第74章

  文茜和謝家的對峙很不順利,對於她所說的內容, 謝家一個字都不認。

  「我們文家明明沒有什麽高階心法, 但是突然有一天, 大街小巷都在傳先祖從秘境中得到了高階心法, 若不是有心人可以推動,何至於此?」

  「文道友這話說得荒謬,有沒有心法是你們文家的事, 許是什麽不肖子孫說漏了嘴也說不定,與我謝家何干?」

  「而後, 我文家一夜之間滿門被屠,所藏心法功法全部失踪,謝家主敢說這事與你們無關?」

  「人人都知道文家覆滅是有散修起了覬覦之心,想要搶奪心法。不知文道友爲何認定是我們謝家所爲?」

  「滅門之夜, 我僥幸逃脫一劫, 却被謝家主你捉走, 關進了水牢,受到嚴刑逼供,隻爲問出萬獸圖的下落。」文茜冷冷道, 「這件事, 難道謝家主也要否認嗎?」

  謝家主對承宮拱了拱手:「前輩,我以人頭擔保,我們謝家絕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請您明鑒。」

  文茜冷笑:「你的人頭值幾個錢?」

  「行了。」承宮不耐煩這樣的嘴仗, 點了點文茜, 「你親眼所見,是謝家主帶人滅了你全族?」

  「他們一開始披著能遮蔽身形的斗篷,我不能辨認樣貌,但是捉住我的時候,謝家主主動露出面貌,我如何會認錯?」文茜抿了抿唇,「何况謝家水牢一事人人皆知。」

  承宮問:「什麽水牢?」

  謝家主不慌不忙道:「是我族中用以懲戒子弟之地,不值一提。」

  「你放屁!水牢明明是你謝家用來關押修士之地,不知枉死過多少人!」文茜一想起水牢裡經歷的種種酷刑,面上的血色就退得一乾二淨。

  謝家主問:「可有證據?」

  文茜道:「搜查謝家,自然就知道我所言非虛。」

  「無憑無據就要搜我謝家,哪來的道理?」謝家主冷笑。

  承宮微微皺起眉,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秘密,除非案情重大又鐵證如山,否則就算是他也開不了這個口。

  這時,丹心門的黃真人欠了欠身:「在下有話要說。」

  「怎麽,你知曉個中內情?」

  黃真人道:「此事與謝家無關,倒是與這幾位『苦主有關』。半年多前,在下受季家主之邀參加萬獸大會,沒想到這幾位道友却喬裝打扮混了進去,不僅把萬獸會搞得一團糟,還出手傷了我的女兒。我看,這幾位不是苦主,是行凶者才對。」

  「不錯,當時我等都在場。」謝家主忙道,「衆目睽睽之下襲擊了衆人,敢問此等凶徒所說的苦衷,能有幾分可信?」

  盧家主附和道:「我們都可以作證。」

  魏家主淡漠道:「附議。」

  蔡娥脫口道:「是你們先做下喪心病狂的事,我們才要報仇的。」

  季家主立即道:「所以你是承認了?承宮前輩,還望明鑒。」

  「嘖。」承宮心知四大家族必然有問題,否則這幾個年輕人不至於大費周章把天義盟搞來,然而,天義盟哪有那麽多正義可言,不過是利益驅使罷了,「你們還有什麽話好說?」

  四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議事廳裡坐著十幾個人,分別來自三大宗門和七大門派,然而,除了承宮偶爾問兩句話之外,其餘人不是在打坐就是閉目養神,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他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些人對他們的冤情不感興趣。

  是啊,死的不是他們的族人,遭受壓迫的不是他們自己。當著衆人,他們扒開自己的傷口,回憶起那不堪回首的日子,訴說的字字句句全是血泪,却隻換來對方的冷眼旁觀,和一句漠然的「還有嗎」。

  耻辱、憤怒、恨意、無力,負面情緒如春天的野草一樣瘋長,死死纏住心臟,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窒息的痛苦中,文茜自嘲地想,真沒意思,費了那麽大周折把人引來,結果毫無意義。

  强者是不能對弱者的痛苦感同身受的,他們只會嘲笑弱者的無能。

  果然,自己的仇只能自己報,別人是不會在意的。

  就犯這一次傻,以後再也不會了……澀意彌漫上眼眶,她忍住了。

  季家主和黃真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只要風波安然度過,他們的協議依然有效。謝家主冷冷看著文茜,用譏誚表情告訴她——沒用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看看吧,沒有人會爲你做主,只要天義盟離開,你就活不到第二天,這就是命,認了吧。

  盧家主生性謹慎,在塵埃落定前從不過分樂觀,他瞄了一眼身邊冷淡的魏家主,忍不住感慨:謝家水牢不過是照搬魏家礦洞的西貝貨,瞧瞧魏家,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現如今從礦洞裡出來的人……一個都沒有。

  他倒也好奇,魏家占了西北角的礦脉,所圖的難道只是儲藏不豐的靈礦嗎?開採靈礦,會死那麽多人嗎?

  在場的人心思各异,承宮剛想說話,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一縷燃起的燈焰,終於想起來身邊還有一個劍純真君的弟子:「這是魂燈?」

  雲瀲的手心中燃著一盞蓮燈,燈芯本是細細的一綫火光,現在却越來越明亮,也就是說,魂燈的主人正在慢慢靠近這裡。

  董真人訝然道:「這是……」

  「師妹來了。」雲瀲望向窗外,下一刹那,人已經消失在了議事廳裡。

  殷渺渺就是在紙鶴落地的刹那見到的雲瀲。

  黃沙飛舞,他靜靜立在舟下,白衣不染塵埃,目光凝視著她,唇角含笑,喚道:「師妹。」霎時間,冬雪消融,春水潺潺,柳枝上發了新芽。

  師妹?師妹……她嗎?

  殷渺渺停下了脚步。她望著面前的人,記憶裡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但心裡頭親近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即走到他身邊,把頭埋在他肩窩裡蹭一蹭。

  理智告訴她不能輕信任何人,直覺却完全不同意,斬釘截鐵地說「師哥來了」。

  她遵循了自己的心意,微微笑說:「師哥。」

  一出口,喉頭驀然酸澀,眼眶發熱,泪珠不受抑制地往下掉,怎麽也忍不住,用手指去揩,沒多久手心就一片濕熱。

  真是莫名其妙,哪有那麽多眼泪,哪能不分輕重緩急就哭出來,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但天不遂人願,越想止住,泪流得越厲害。

  雲瀲看她哭,想一想,走過去摸摸她的頭:「平安就好。」

  殷渺渺閉了閉眼睛,睫毛上沾染的泪珠斷了綫似的往下滾落:「對不起。」

  雲瀲不解其意。

  她說:「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雲瀲怔住:「啊?」

  *

  議事廳裡的人被雲瀲突如其來的消失弄得面面相覷。

  沒一會兒,向天涯進來了,看見廳內的情形十分驚訝:「這麽大陣仗啊。」

  蔡娥看他狼狽的模樣,瞪大眼睛:「你怎麽搞成這樣?」

  向天涯喉嚨沙啞:「說來話長,運氣太好了吧。」

  文茜微微蹙眉:「就你,殷渺渺呢?」

  「咳,她啊。」向天涯緩了緩氣,「外面認親。」

  「認親?難道是剛才的……等等,」一個令人驚訝的猜想浮現在腦海,蔡陽喃喃道,「那不是……衝霄宗的人嗎?」

  向天涯又咳了幾聲:「一會就知道了。你們怎麽樣?」

  文茜對他搖了搖頭。

  向天涯環顧四周,天義盟的人喝茶聊天也就算了,四大家族的人都有個位置坐,他們幾個却只能孤零零地站在一角,被人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哪邊占優勢真是一目了然。

  「唉。」他嘆了口氣,身體後仰,靠在墻上歇息起來。

  文茜看了他會兒,一隻晶瑩的瓢蟲從袖口爬到她的手背上:「這是聖星王蟲,可以療傷。」說著,把手搭在他肩頭,讓瓢蟲爬到他身上,一團白光亮起,鮮血淋漓的傷口逐漸收攏結痂。

  向天涯被她突如其來的示好弄蒙了:「謝、謝謝?」

  「不客氣。」文茜微微頷首,單方面與他和解了。

  承宮饒有興致地聽著他們的談話,突而問文茜:「寫信的人是哪個?」

  「是我。」不用文茜回答,門外有人道,「前輩是在找我嗎?」

  承宮抬起頭,打量著從外面進來的女修。她姿容秀美,却不以珠翠裝點,失之艶色,與許多女修一樣著了白衣,但既沒有高山雪蓮般的出塵脫俗,也沒有風中百合的楚楚可憐,更像是有意爲自己减去了幾分色彩,和光同塵,鋒芒不露。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有點意思。承宮問:「你就是寫信的人?」

  「不錯。」殷渺渺的眼角一絲紅痕也無,哪裡是像哭過的人,「信中所言,句句屬實,前輩可有疑慮?」

  承宮問:「符印也是你留下的?」

  殷渺渺仿若意外,隨之又笑:「原來如此。」

  短短四個字,承宮已然明白她果然是知情的……只可惜是衝霄宗的弟子,怕是不能當堂逼問了,不過,人既然活著,就不必著急了。

  承宮有意儘早結束這浪費時間的對峙,遂問:「你們還有什麽話要說?」

  文茜冷冰冰道:「無話可說。」

  謝家主道:「請前輩明鑒,還我謝家一個清白。」

  承宮端起茶盞,等了等,挑眉道:「完了?」他特地給殷渺渺機會,「你們來得晚,有要補充的嗎?」

  「有。」殷渺渺好整以暇,「若是前輩允許,我就重頭說起。」

  剛才的對話,四大家族的人也都聽到了,同樣猜出了她的身份,季家主頗爲忌憚,主動道:「這位道友既是衝霄宗的弟子,與我等有何恩怨?」

  「季家主誤會了,衝霄宗與你們沒有恩怨,我也與你們沒有恩怨。」殷渺渺前頭慢悠悠說著,話鋒一轉,語出驚人,「要我說,該是與十四洲的恩怨才對。」

  話音一落,滿座皆驚。季家主既好笑又不安:「這話荒唐!我季家怎麽就和十四洲結了仇?」

  殷渺渺負手走了兩步,望著廳中懸挂的十四洲地圖,不疾不徐道:「陌洲東南有潞江水系,西有礦脉,北邊雖然乾旱,却有不少適合收服爲騎獸的妖獸,且地勢平坦,適宜凡人繁衍生息,總得來說,即便不是人杰地靈之地,也無功無過。」

  盧家主對她非常感興趣,捧場地頷首:「不錯。」

  「但是有一件事讓我很是奇怪。」殷渺渺側了側頭,又問,「陌洲如今有幾名金丹真人?」

  一言既出,盧家主立刻知曉她的厲害,瞬間噤聲。

  蔡娥回答過這個問題,現在又說了一遍:「約莫十七八人。」

  「都出自誰家呀?」殷渺渺帶著笑意問。

  蔡娥又道:「謝氏三人,盧氏兩人,季氏四人,魏氏五人,與謝氏親近的廖氏一人,與季氏親近的劉氏一人,另有兩位真人早在多年前便離開陌洲了。」

  混到天義盟的金丹就算修爲一般,敏感度一定不會低,蔡娥一說完,他們就察覺到了不妥之處。

  結丹是修士至關重要的一關。結丹之前,修士的肉身即便已洗精伐髓,排除雜質,也依舊是肉身,使用法術時,能用的僅僅是存於體內的靈力。

  金丹則不同,經歷過雷劫和心魔的淬煉後,肉身就不再是凡胎,而是朝「仙體」邁出了第一步,能直接調動天地間游離的靈氣,實打實有了「仙」的雛形。

  所以,對於每個門派而言,煉氣、築基弟子只是基礎,金丹却是中堅力量,一個門派强盛與否,金丹修士的數量是最好的參照。

  一個修士只有在結丹以後,才真正在十四洲中擁有了一席之地。

  陌洲這樣一個鄉下地方出了十幾個金丹真人,不能算多,但也幷不算少,問題在於太集中了。

  結丹受到許多因素的影響,天賦、機緣、勤奮等等,唯獨與血緣無關。

  天道至公,從不偏愛某個洲、某個性別、某個家族,天才的出身有高有低,遍布十四洲,這也是各大門派收徒時不吝於走遍鄉野的原因。

  陌洲會出現這樣的情形,只能說明有人故意壟斷了資源集中在特定的人身上,換言之,陌洲民間,散落著許多未曾雕琢的璞玉。

  只要略作琢磨,就能結成金丹的……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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