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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第374章
第374章

  神器坊的改革, 最終是由龍泉真君和紅砂真君兩位掌事出面宣布, 但他們只是占個臉面, 哪會真的逐一過問,後續的事便交由諸位管事負責。

  殷渺渺知情識趣, 不和他們爭搶風頭, 但她要做的事需要名望,亦不肯做個幕後軍師。等他們一撒手, 立刻派了四個實習生過去, 名曰講解內容,實爲宣告內容出自淩虛閣(的首席)。

  門派上下自是一番騷動, 然除了個別混吃等死的修士,和之前一樣, 大部分的弟子都贊同施行新措施,認爲於己於人均有好處。

  殷渺渺在門派內的好感度又漲了一波。

  但這個時候,她已經把注意力從神器坊上挪開,放到了計劃表中的「丹鼎閣」「商業合作」等項目上。

  只是, 尚未來得及布置下去,一個意外打斷了她的工作。

  鳳霖主動來求見她。

  說來慚愧,事情太多,她已然將那天驚鴻一瞥的美人忘到了腦後, 看見他跪在屋檐下才想起來, 道:「是來見我的嗎?進來吧。」

  鳳霖第一次走進她的屋裡。

  和前面正堂的精巧工麗不同, 後院的屋捨輕工藝而重雅致, 沒什麽炫技耀富的地方, 簡潔清雅,有一種山明水秀的疏朗。

  她依靠到窗前,執壺酌酒:「什麽事?」

  鳳霖猶豫了下,慢慢屈膝跪到她的脚邊:「我來服侍……仙子。」

  「我不需要你服侍。」她旋轉著手中的酒盞,黑亮的眼眸裡蘊著笑意,「回去吧。」

  鳳霖沒動,反而靠了過去,手撫上她的小腿,試探著偎在了她的身邊:「仙子是不喜歡我嗎?」

  她失笑:「我不喜歡强迫別人。」

  「我是心甘情願的。」

  殷渺渺無奈地笑一笑:「鳳霖啊,你和灑紅她們不同,她們什麽都不懂,只會伺候人,你呢?」

  他沉默不言。

  「你是個修士,也有修爲,怎麽可能甘心做別人的禁臠呢?」她搖了搖頭,思忖片時,又道,「也怪我一時忙糊塗了,忘了安頓你。這樣吧,你若是想要自由,我便給你些盤纏,送你離開,若是想要修煉,也可拜入我衝霄宗,做個普通的修士,左右無人見過你,如何?」

  鳳霖怔住了,豁然抬頭:「你要放我走?」

  「有何不可?」她反問,「難道羽氏會向我興師問罪嗎?」

  鳳霖有一瞬間的心動,這樣的寬容遠遠超出他的想像,無須曲意奉承,不必奴顔媚骨,就可以得到想要的自由。那一刻,他幾乎脫口就要答應下來,然而,上次的教訓如同三九天的冰水澆頭,冷却下了燃燒的血液。

  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在試探他是否安分?

  一個權勢不弱於神妃的女人,真的會有這般好心?

  他已經嘗過輕信於人的滋味,這次可沒有人能救他了。要謹慎,要忍耐,要小心……他冷靜了下來,俯首道:「多謝仙子美意,我願意留下。」

  屋中霎時寂靜。

  殷渺渺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怕我在試探你?」

  「幷非如此,我、我仰慕仙子風儀。」他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十分真摯,抬首直視她的雙眼,「甘願陪伴左右……」

  殷渺渺不由輕笑了起來:「我要是壞一點,就把你這句話當真了。」

  「絕無虛言。」鳳凰台的苦難磨礪了他,那張容色絕艶的面孔上流露出滿滿的情意,足以迷惑一個不知事的年輕女子。

  可他面前的女人嘆息一聲,無限悵惘:「你看著我。」

  鳳霖順從地注視著她,然而下一秒,猝不及防的事發生了——她烏黑柔順的頭髮驀地化作了雪絲,光滑的肌膚黯淡了光澤,皺紋爬上眉角眼梢,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短短數息內耗盡了生命,枯萎雕零下來。

  變化來得太過突然,他來不及僞裝,露出了愕然的神情:「你……」

  「你見到的都是幻象。」她遙望梳妝檯上的銅鏡,平靜道,「這才是我真實的樣子,現在,還要對我說謊嗎?」

  鳳霖到底年輕,一時狼狽地低下頭,過了會兒,又覺得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膽子大了起來:「美人在骨不在皮,仙子何必執著於外貌呢?我今日所言盡出肺腑,天地可鑒。」

  「如果一個人願意忍受眼前的屈辱,那必然是有更大的圖謀。你非要留在我的身邊,看來求得不止是自由。」殷渺渺輕笑了聲,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讓我猜猜看,復仇?」

  鳳霖差點綳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道:「我是不可能替你報仇的,於公,衝霄宗不會插手鏡洲的事,於私,我與神妃無冤無仇,沒道理出手。」

  「我幷無此意。」他低聲道。

  「很好。」她飲盡了杯中的酒,「你要是想親自動手,那隨你的便,我不會阻攔,你不必花時間奉承我了。」

  鳳霖終於發現自己原本的計劃全然行不通。他遲疑了下,漸漸挺直了背脊:「我的修爲太低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日後勤加努力,總有機會的。」她語氣敷衍,好若隨時要結束話題。

  鳳霖沉默了會兒,緩緩道:「神妃以叛逆罪褫奪我父爵位,家中財産俱被抄沒,我……重傷未愈,無路可走。」

  出事之前,他是王孫公子,家中自會供他修煉,何須自己操心靈石丹藥,但如今他一無所有,就算得了自由身離開衝霄宗,又從哪裡弄來靈石和資源呢?

  殷渺渺聽著,心裡有數了。鏡洲的修士依據血緣出身劃分三六九等,身爲皇親的公卿之子從小便錦衣玉食,享盡富貴,結果一朝落難,連安身立命也做不到,只能依靠出賣美色。

  她好意提醒:「普通弟子雖然月例微薄,却是自食其力,不必依附他人。你真的想好了嗎?」

  鳳霖的心中不是沒有掙扎,是做一個普通的修士,勤勤懇懇賺取資源修煉,還是依附於她,媚寵換來捷徑呢?前者固然堂堂正正,可花費甚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個結果,到那個時候,會不會神妃已經掌控了整個羽氏,再無復仇的機會?

  他等不了那麽久,也不想等那麽久。反正這具身體已做過別人的玩物,一個女人和兩個女人,又有什麽區別?

  只要能達到目的,怎麽樣都行。

  「我心慕仙子,願追隨左右。」他闔了闔眼睛,做出了抉擇。

  殷渺渺悲憫地望著他,一時無言。

  世間有千萬條路,有人一步一個脚印,有人却不擇手段,通常情况下,人們都希望前者最終會獲得成功,後者會因爲爬得太快而掉落下來,仿佛這樣才算是個圓滿的結局。

  然而生活之所以是生活,便是因爲它從來不講規矩,時而出現「好人有好報」的佳話,時而又有「禍害遺千年」的諷刺。

  所以,她不想評判鳳霖的决定是對還是錯。

  未來不可知,選擇也只是個選擇。

  「既然你這麽决定了,那就留下吧。」她許諾,「如果有一天你想離開我,你隨時可以走。」

  鳳霖深深望了她一眼,什麽也沒有說,解開了身上的衣袍。

  絲綢的長袍滑落在地上,露出無一絲瑕疵的身軀,這或許是世間最有誘惑力的肉身之一,能輕而易舉地喚醒潜藏在人體深處的欲望,更可怕的是,蠱誘僅僅是開始,交接帶來的無上歡愉才是致命之處。

  他疏於技巧,但天賦异禀,於是笨拙的動作成就了別樣的刺激,帶來了溫存以外的享受。

  狂風驟雨,滿地狼藉。

  殷渺渺在窗邊立了會兒,說:「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我會叫懸壺院的人爲你療傷。」

  他沉默地下榻,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給她磕了個頭。這是他在神妃身邊學會的「規矩」,伺候完後要謝恩。很多次,他都滿懷惡意地想,或許這個女人以前跪過太多次,這才不遺餘力地羞辱他們。

  「你不必跪我,不要把羽氏的規矩帶到衝霄宗來。」她轉過身來,「一個人卑躬屈膝得太久,就會忘了怎麽抬頭挺胸走路。」

  鳳霖怔了怔,慢慢站了起來。

  昏暗的屋捨因爲他驚人的容光而明亮起來。

  *

  一個時辰後,雲瀲摘了朵新開的花,簪在她的髮髻上。

  殷渺渺扶了扶額頭,捋下來丟進首飾盒裡,無奈地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來的時候看見了。」他微微一笑,「原來師妹喜歡眼睛不一樣的。」

  她否認:「巧合。」

  他不置可否。

  「真的是巧合。」她支著頭,略有些出神,「我都沒怎麽注意。」

  雲瀲也不深究,只問:「師妹喜歡他嗎?」

  「說不上喜歡,但的確很極品,各方面都是。」她想了想,忍俊不禁,「鳳凰兒。」

  鳳霖給她的感覺和汐月很像,帶有鮮活動人的氣息。他的驕傲,他的屈辱,甚至於他的痛苦和掙扎,對她來說都是充滿生命力的,年輕的身體和沸騰的熱血吸引了她。

  衰老的人渴望自年輕人身上汲取青春,八十歲的老頭子愛娶十八歲的小妾,上了年紀的富婆熱衷於包養小鮮肉,皆是這個道理。

  她也不能免俗。

  昨天晚上,他滾燙的身體和旺盛的欲望喚起了她的感覺,她不愛他,但得到了慰藉。

  於是雲瀲明白了,原來的人無法替代,但她已經在接觸新鮮的東西,開始享受現在的生活,一切都在好起來。

  「那就好。」

  殷渺渺也這麽想,笑道:「我會對他好一點的,不過說實話,他想要復仇可够嗆,鏡洲的那個神妃可不是省油的燈。」

  羽氏過於看重神血,但時過境遷,神的榮光早已湮滅在浩瀚的歷史中,如今,凡人逆天而行,想要以自己的方式獲得與神明相等的力量。

  這是屬人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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