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八卦無疑是世界上傳得最快的消息。
殷渺渺和蕭麗華的矛盾, 事關現今最知名的三個人物, 且是最叫人津津樂道的三角戀,等到了晚上, 歸元門消息最不靈通的人也都知道了。
對於歸元門的老弟子來說, 這事兒真不算稀奇。蕭麗華是遺腹子,打出生起就是長陽道君唯一的血脉, 小時候炸過震門長老的煉丹爐,拔過了艮門門主愛寵的羽毛, 等到大了,一言不合就把人打傷的事更是屢見不鮮。
門規有令,不得在門內鬥毆尋釁, 執法堂的長老不罰說不過去,要罰又不敢, 只能把人送回長陽道君的洞府,請他老人家自己管教。
長陽道君不是個蠻橫無理的人, 他很「通情達理」,毀壞的法寶該賠的賠, 打傷的人該給丹藥的也給,要是死了, 就把人拘在身邊一段時間, 美名曰「閉門思過」,實際上屁事也沒有。
其他人能怎麽辦呢?當然是繞著她走了。
這回, 相似的事情再度上演, 弟子們一邊感慨又有人要倒黴了, 一邊又暗搓搓地希望能給帝王蟹能栽個跟頭,待聽到殷渺渺避而不戰的時候,真是說不出的失望與遺憾。
不過,知情人老神在在地表示:「帝王蟹是什麽人?這事兒沒完呢。」
蕭麗華沒有辜負吃瓜群衆的期待,翌日一早,她便氣勢汹汹殺上了門,指名道姓要挑戰殷渺渺。
結果出來的是慕天光,墨發散落肩頭,玉冠未戴,外衫披在肩頭,裡頭是匆忙系就的中衣,明顯是好夢初醒,只有神態冷淡如常:「她傷病了,不能迎戰。」
蕭麗華多年來都視他爲囊中物,看到他這番模樣,哪能不怒火中燒,火鳳鞭揚起:「少裝腔作勢,病了是吧?我打到她好。」
紅色的鞭子高高揮下,擊中了防禦的結界,靈力陣陣蕩開,樹木嘩然。
慕天光「砰」一下關上了門。
聞聲而來的圍觀群衆裡,有人代表衆人說出了心聲:「好大一個閉門羹,不愧是慕師叔。」
吃了無數閉門羹的女修默然,突然就心理平衡了。
蕭麗華從來沒有被這麽下過臉面:「慕天光,我給你幾分顔色,你就以爲自己能護住她了不成?我告訴你,門都沒有,我非當著你的面扒光她的衣服,讓她被千人枕萬人睡不可。」
剛剛趕到的飛英恰好聽見這句,氣得七竅生烟:「太惡毒了,我就沒有見過這麽惡毒的人,她有……」
最後一句沒說完,喬平撲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巴:「噓,小心挨鞭子。」
這句話顯然也激怒了慕天光,火鳳鞭再要落下時,被一道劍氣逼了回去:「蕭麗華,你不要太過分。」
「過分?」蕭麗華冷笑,「我怕是對你太客氣了,才叫你這般不識好歹。」
慕天光抿緊了唇角,握劍而立。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萬里晴空下,風雪又至。
蕭麗華却是不懼,長鞭如虹練卷出,灼熱的鳳凰息瞬間融化了雪花:「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成全你。」
慕天光淡淡道:「門內鬥毆,觸犯門規。」
「她又不是歸元門的弟子。」蕭麗華不屑道,「你要是不讓開,就休怪我不念同門之情。」
「有本事,你就從我的屍骨上踏過去。」慕天光冷淡道,「其他的事,我活著,你想都不要想。」
蕭麗華怒極反笑:「真是感人至深啊,那你就試試能不能攔住我吧。玄傀!」
「在。」
一道低醇的聲音響起,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慕天光看著憑空出現的傀儡,依稀記起誰說過,長陽道君有天地玄黃四大傀儡,其修爲皆堪比元嬰。
玄傀聽其名,當是其中之一。
他皺起了眉頭。
蕭麗華傲慢地抬起了下巴:「你把慕天光趕開,我親自去解决那個賤人。」
「是。」玄傀反手拔出背負的巨劍,重重砍下。
慕天光不敢托大,雪際揮出,是他八分之力。
玄傀擋下了,反手刺下巨劍,想要逼開守在門口的慕天光。可他明知最好躲開,却一動未動,準備硬抗下這一擊。
真是豈有此理,給臉不要臉。蕭麗華怒火難忍,抬手一指:「不必留情,他要找死,我成全他。」
玄傀應下,將原本是三成力提升到了五成。
慕天光胸腔震痛,眼前一片漆黑,唇角沁出一縷又一縷的鮮血來,就當他以爲自己要扛不住的時候,壓負在肩頭的威力突然消失了。
蕭麗華感覺到有無形的力量自上而下罩住了自己,叫她不得動彈,不由大怒:「誰?」
「麗華,休得胡鬧。」歸元門的掌門本以爲是小輩的恩怨情仇,誰知元嬰傀儡都出現了,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立刻出手攔下,「素微乃衝霄宗弟子,兩派素來交好,豈容你喊打喊殺?」
蕭麗華對著掌門也不失傲氣:「她與我有些仇怨,找她鬥法有何錯?修士之戰,非生即死,這個道理,難道衝霄宗不懂嗎?」
掌門老練成精,故作不知:「噢,你們有什麽仇怨?」
蕭麗華語塞,當著人家師尊的面,她再傲慢也知道不可能說「搶了我要的男人」,慕天光是修士,不是鼎爐,要是她敢這般侮辱人,曾祖也得訓斥她。
「看來是個誤會。」掌門和顔悅色地說,「你啊,還是這麽衝動,下次可不要再冒冒失失的了。」
屋裡,聽見這番話的殷渺渺微微牽了牽嘴角,掌門說得好聽,其實連訓斥也算不上,更不要說是懲罰了。也對,沒有誰肯爲了外人處罰自家弟子,尤其那人還是化神的後人,能出面阻攔而非放任,歸元門算得上有些風骨。
她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不禁回憶起了當初結丹時和心魔說過的話:爲什麽要修煉呢?因爲想要有尊嚴的活著。這聽起來容易,事實上却是最難的,以她現在的實力,還差得遠呢。
然而,蕭麗華或許也知道自己占盡優勢,不肯善罷甘休的,眼珠一轉,指著屋內道:「聽說她是風雲會的頭名,我心裡好奇得緊,想和她切磋切磋,要是我輸了,以後就不再找她麻煩,可要是她輸了,就得脫光衣服繞著門派走一圈。」
掌門暗暗嘆息,長陽道君就剩這麽一個血脉,疼愛也屬常事,區區一個元嬰弟子,怕是真的沒放在眼裡。可他身爲掌門,却不能叫兒女私情壞了兩派的交情,尤其素微是他親口說過會妥善照顧的人。
當下便斂去了笑意,淡淡道:「麗華,修士可殺不可辱,你這般要求,却是過分了。」
「掌門這話恕麗華不敢苟同,又不是要取她性命,小懲而已,就當是磨煉心性了,我聽說連凡間都有□□之辱,難道修士還不及凡人?我想,堂堂風雲會頭名,不至於連這點小事都承受不住吧。」
蕭麗華巧笑倩兮,曼聲道:「或者,生死擂臺我也是不介意的。」
此言一出,遠在離門以水鏡觀察的昭天真君忍不住道:「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生死擂臺會有第二個結果嗎?素微敢殺她,長陽道君必然會替孫報仇,不想死就只能選切磋。但是切磋的賭注更狠,就算今日忍了下來,以後也會心魔纏身,難以掙脫。
這些算盤,在場的人幾乎都看出來了,一時面色都有些微妙。
蕭麗華將他們的神色盡收眼底,却絲毫不在意,看出來了又怎麽樣?化神曾祖就是她最大的底氣,她不需要像別人一樣機關算盡,瞻前顧後,只要隨心所欲就可以了,修真修的不就是遵從自我嗎?因此笑眯眯地說:「掌門,這下可合規矩了吧?」
生死擂臺,當然是合乎規矩的,掌門就是這樣才覺得棘手。就當他斟酌著如何應對時,慕天光開了口:「生死擂臺是嗎?我和你打。」
「天光!」掌門趕忙喚住他,事情已經够亂的了,自家弟子再橫插一脚還了得?
慕天光平靜道:「師尊,我和她打,無論結果如何,都是我們歸元門的事。」
自家門派的事,怎麽都好說,總比牽連兩大門派來得容易解决,且事情由他而起,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看著心愛的人因他而死,不如就由他出面,叫門派與情意兩全。
蕭麗華冷冷道:「你想得倒是美,我找的可不是你。」又瞪著緊掩的門扉,「殷渺渺,你別以爲躲在屋裡就沒事,給我滾出來!」
說著,一鞭子揮過去打碎了門。
屋裡,羅帷飄揚。
殷渺渺坐在梳妝檯前,穩穩當當地將金釵插-進了濃密的發間,一束晨光照進來,將黃金的色澤暈染,燦燦生輝。
蕭麗華冷笑:「這不是好好的麽,還以爲你病得下不了床了。」
「我就算是起不來,你也會把我拖下來的。」殷渺渺好整以暇地走出來,「即是如此,我不如識相一點得好。」
蕭麗華最討厭她那副從容的神態,居高臨下地問:「生死擂臺,敢不敢?」
「這有什麽不敢的。」殷渺渺眼睛也不眨一下,微笑道,「按照規矩,你提出挑戰,就該我來定時間和地點吧?」
「你說。」
殷渺渺悠悠道:「我們衝霄宗有個地方,叫『叩仙台』,奇高且險,底下就是萬丈深淵。你我二人不如就約在那裡比試,誰先掉下去,就算誰輸了,如何?」
蕭麗華面色微變:「不過是個擂臺,千里迢迢跑去衝霄宗,你是怕了嗎?」
「是你怕了吧。」她莞爾,「隻敢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撒野,離開了歸元門,就不敢了?我又不是你娘,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年紀也不小了,還不知道太陽月亮都不是圍著你轉?」
蕭麗華學聰明了,不和她狡辯,只是咬死了:「不敢就直說,不必找什麽藉口。」
「我答應了,是你不肯答應,不然我們現在就能走。」殷渺渺氣定神閒,蕭麗華有種答應,她就有辦法叫她回不了歸元門。
蕭麗華張口:「有什麽不……」
掌門打斷了她:「麗華!休得胡鬧,你們二人又沒有血海深仇,好端端的,上什麽生死擂臺?性命攸關,豈可兒戲!」頓了頓,不好訓殷渺渺,逮著慕天光駡,「天光你也是,還道你結丹後穩重了些,盡知道胡來。」
生平第一次,慕天光沒有應下師尊的話,沉默不語。
倒是殷渺渺不大高興,打斷道:「依掌門之見,該當如何?」
掌門尚未說話,蕭麗華就搶答道:「掌門言之有理。那就不要生死擂臺,切磋好了,不過隨意比劃兩下,用不著去什麽『叩仙台』吧?」
「素微傷勢未愈,不宜切磋。」掌門不欲事態進一步惡化,果斷道,「你擅闖客院,枉顧門規,罰你去□□室閉門思過半年。」
蕭麗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憑什麽罰我?我是正當挑戰。」
「你驅使傀儡攻擊天光,乃是犯了門規大忌。」掌門淡淡道,「既是我歸元門的弟子,就當遵守門內規則,便是太上長老親置,亦是如此。遠山,你親自把她帶去□□室。」
「是。」趙遠山應下,手一捉就把蕭麗華逮了過去。
「我歸元門能屹立千年不倒,靠的是門規之下,一視同仁。」掌門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看到他們紛紛低頭噤聲,「天光,你也動了手,念在非你尋釁,便罰你去□□堂領十鞭,你可服氣?」
慕天光垂下眼睫:「但憑師尊處置。」
蕭麗華一看沒得商量,冷笑連連:「行吧,那這半年裡,素微道友可要好好養病,別到時候又病得起不來了。」
殷渺渺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微微勾起嘴角:「多謝道友關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