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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第327章
第327章

  淩虛閣的存在是好是壞呢?提早確定好繼承人, 就能够平穩地度過權力交接期, 减少內耗和動蕩。

  但缺點同樣十分明顯,權勢誘人,何時何地都不會缺少意圖取而代之的人,繼承人會面臨許多明裡暗裡的攻擊。以及,現任的領導者未必願意將權力拱手相讓, 凡間的皇帝終有一死,可是修士命長, 能無窮無盡地活下去。

  時間一長, 人心易變,什麽破事都有可能發生。

  「對於門派來說,這定然是件好事,可對於那個人來說就未必是幸事了。」殷渺渺嘆息了聲, 忽而問, 「說來, 顧師兄既是淩虛閣首席, 緣何讓位於人, 獨守柳洲?」

  孤桐失笑:「哦, 你在懷疑我是和掌門産生了齟齬才避走柳洲的?」

  殷渺渺坦言道:「說不上懷疑, 隨便猜猜。」

  「我來此是爲了私事, 和門派無幹。」他言簡意賅。

  殷渺渺點點頭, 信了。

  他舊事重提, 問道:「現在, 你改變想法了嗎?」

  她道:「這不是一個容易做的位置。」

  「哪有既得便宜又不必付出的好事。」孤桐口吻淡然, 「我不認爲你是個閒雲野鶴的逍遙人,拒絕幷非因爲畏懼困難,而是給不了你想要的好處。恕我直言,真的是這樣嗎?」

  殷渺渺挑起了眉梢。

  他說出答案:「慕天光。」

  這是個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答案。慕天光身爲歸元門掌門的關門弟子,素來被其門派當做未來的支柱培養,不是繼承人,更似繼承人。所以,他們在金丹期尚能四處游歷,等到日後結嬰,免不了要面臨去哪一方門派的難題。

  轉化成熟悉的場景,那就是男朋友家業在北京,自己家在上海,兩家産業沒有合幷的可能,該怎麽辦?

  孤桐見她沉吟不言,知是說准了:「你既然不肯放弃他,那就把他帶回衝霄宗吧。」

  殷渺渺啞然失笑,誰不想把人拐回家,問題是不會有這麽容易:「難道顧師兄有什麽良策教我?」

  「歷來兩派聯姻,看的都是弟子的分量,慕天光的地位舉足輕重,要他入贅是不可能的。」孤桐深諳游說之道,幷未空口畫大餅,而是據實分析,「但是歸元門看重的是他的修爲,我們看重的是你的才能,修煉哪裡不能修,宗門的大小事務却不等人。」

  他的話太有誘惑力,殷渺渺不可避免地心動了——結緣不同於戀愛,以她和慕天光的身份,多少要考慮門派的因素。歸元門有蕭麗華這個□□在,即便其他人對她頗爲和善,只要長陽道君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得安枕。

  可是,要帶走慕天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蕭麗華的蠻橫作爲給了她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但若沒有讓歸元門掂量的籌碼,受盡委屈也是白搭。

  除非她打算自己開宗立派,或是建下不世功勛,否則淩虛閣首席,就是她可以爭取的最佳選擇。

  身份,權力,地位,齊活了。

  相信就算是長陽道君,面對這個身份時也不得不慎重幾分。

  孤桐呷了口茶,斜睨著她:「心動了。」

  語氣是陳述而非疑問。

  殷渺渺承認道:「美人難得。」

  他有點稀奇:「你這口氣,聽著像是個衝冠一怒爲紅顔的梟雄。」

  她對他的打趣不以爲意,面不改色地道:「總比愛江山不愛美人來得好。」

  「此言有理。」孤桐一笑,正色道,「所以,你改主意了嗎?」

  殷渺渺垂眸思索片刻,亦慎重道:「事關重大,我不欲草率决定,還請顧師兄再多與我說些相關的事。」

  他靜靜問:「你想聽什麽?」

  她想想,道:「若顧師兄不介意,就同我說說歷任的首席弟子吧。」

  孤桐欣然從命。

  ***

  北粱洲,養魂木林。

  杏未紅於一片混沌中睜開了眼睛。她看見了風吹過樹梢的時,黑色的枝葉翻卷搖動的樣子,看見了陽光透過斑駁的林葉,在地上留下了許多光點,有一隻妖獸的幼崽袒著肚皮曬太陽,也看見了拍動著翅膀艱難地學著飛行的鳥兒。

  她呆呆地看著,好長時間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漸漸的,太陽落下,月亮升起,皎潔的月輝撒了一地,像是一層白霜,這教她想起了在湖邊修煉的日子。

  湖邊?哦,是了,那是仙椿山莊的湖,碧波千頃,百花盛放。

  仙椿山莊……少莊主……修煉……回憶的開關一旦開啓,記憶就如潮水涌來,前塵往事紛至沓來。於是,她想起來自己是誰了。

  也想起來,她已經死了。

  原來人死以後是這樣的,少莊主不是說有鬼界幽冥,會投胎轉世嗎?爲什麽她還在這裡,是已經投胎做了……她環顧四周,半是離奇半是迷惘地想:她是投胎做了一棵樹嗎?

  這可真是奇怪,難道以前見到的樹都是人投胎而成的麽?她納罕地想著,倒也不覺得難以接受。

  做人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和花花草草沒什麽區別,不過是少莊主屋裡的點綴而已,所以現在真的做了一棵樹,也不覺得多麽難受。

  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境遇,安安靜靜地發起待來。

  時間過得很快,斗轉星移,晝夜交替,一晃眼就是小半個月。杏未紅時睡時醒,無心無事,閒來就數一數「自己」身上的葉子,一片又一片,不覺枯燥,也不覺得有趣。

  這一日,她突然發現許多葉子的邊緣卷了起來,隱隱有些發黃。作爲一個多年照顧花木的婢女,她立即意識到了一件憂心的事:好多天了,天沒下過雨。

  要知道,在仙椿山莊的時候,大多數的花木都需要日日澆灌,事情非常嚴重。樹木缺水久了的話,會死的。

  她不想再死一次,所以,必須想辦法給自己澆水了!

  很多年後,杏未紅回想起這件改變自己命運的事來,仍然覺得不可思議,當時的她真的什麽都沒有想,只是單純地想要給「自己」澆澆水而已。

  她以爲自己是一棵樹,澆水有什麽錯呢?

  而且,布雨術恰好是她最擅長的法術,沒有之一。

  自然而然的,她像過去一樣引氣入體,開始的時候什麽感覺也沒有。換做別人,肯定會有別的想法,比如意識到自己不是變成了一棵樹,而是成了一個鬼。

  鬼是不會有靈力的,鬼要活下去,就得像一個鬼一樣,或是吞吃其他小鬼,或是汲取戾氣,反正不會像活人似的,傻乎乎地想要尋找靈力。

  可她是杏未紅,天生資質差到極點的杏未紅,無法感知到靈氣於她而言再正常不過了。事實上,她修煉的前十年裡,靈氣都和她無緣,看見她就好像沒看見,從來不肯光顧。

  所以她什麽也沒有想,淡定地繼續吸收靈氣。

  三個時辰後,她捕捉到了體內的一點點靈氣。

  也許又有人要奇怪,樹能吸收靈氣麽?當然可以,她照顧過許多靈木,對於花木吸納靈氣修煉的事知道得十分清楚。她仍然沒有起疑,還想著,做人的時候引氣入體難如登天,沒想到做樹以後簡單了好多——理由也是現成的,靈木親近自然,叫人而言,對靈氣有更敏銳的感知。

  這無疑是件讓她高興的事,仿佛過去的某個心願得到了滿足,雖然晚了點,但比永遠沒有好。

  她就這麽繼續了下去。

  以一個鬼修的身份,修著道家的心法。

  ***

  殘龍殿。

  中洲有四大美人,齊盼兮風流放蕩、魅姬心狠手辣、阮輕愁柔弱可憐,論起來也是特色鮮明,然而,出乎很多人預料的是,四大美人裡最受歡迎的幷非她們中的一個,而是……小公主楚蟬。

  乍看意外,實則不然。她是齊楚二城的明珠,身世尊貴,又有純陰之體,資質出衆,且是處子,自帶純潔美好的標簽。在這些光環下,不長腦子不叫蠢,叫天真爛漫,不善思考不叫糊塗,叫率性而爲。

  哪怕很多時候,人們會在背後腹誹「她腦子裡是不是可以養魚」,但當她嬌滴滴俏生生地站在面前時,絕大多數人都會對她寬容一些。

  向天涯更是如此。他以爲,世上聰慧可心善解人意的女子不在少數,何必强求小公主要和她們一樣呢?栀子香氣濃鬱,無梅花的清雅淡然,可是香噴噴的自有一番可愛之處。

  所以,他對楚蟬的容忍度很高,想著說,人無完人,她只是蠢,心却不壞,不能要求人人都聰明,不如就單純地欣賞她的美好了。

  美在皮囊,那也是美啊,養眼。

  但是……今時今日,小公主再出現在他面前時,他覺得不一樣了,倩影不再是倩影,而是陰魂。

  陰魂不散的那個「陰魂」。

  「蟬兒啊。」他睜開眼,和顔悅色地說,「我在療傷,你真的不用寸步不離守著我的。」

  楚蟬嬌嗔道:「我不守著你守著誰呀?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除非你要趕我走我才走,不然我是一步都不會離開的。」

  向天涯心道,知道的說是守著,不知道的還以爲在監視呢,小公主寸步不離地待在他身邊,到底是想幹什麽?他疑竇叢生,决意試探一二:「我是捨不得趕你走的,過來坐。」

  他拍了拍身邊的空地。這是殘龍殿的一處偏殿,倒塌的情况沒那麽嚴重,前殿斜了,後面的寢殿尚算完好,玉榻雖蒙塵,却四角俱全,能做個臥榻之處。

  楚蟬明眸微閃,親昵地依偎了過去。

  向天涯低首看著她,鼻端撲來幽幽的香氣,良久,微微一笑:「你不肯走,就不怕走不了?」

  楚蟬笑了起來,極甜極美,好若一瞬間從小女孩變成了成熟風情的女人,上天賦予她的皮相被徹底舒展開,令人目眩神搖。

  只聽她道:「我不太懂,怎麽才會走不了呢。」

  向天涯捏起她的下巴,輕聲問:「你真想知道?」

  他靠得太近了,伴隨著近乎呢喃的問話,好若是給人灌了一壺陳釀佳釀,醉意上頭,醉醺醺,意陶陶,雙頰不由自主地發燙,心臟蹦蹦亂跳。楚蟬呼吸被奪,手足失去控制,喉嚨間溢出一句不成語調的答覆:「如果……呢?」

  向天涯沒聽清,但毫不在意,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飛快又隱蔽地瞧了一眼她的耳廓背後,那裡有一顆小小的紅痣,艶如鮮血。

  居然是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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