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芙蓉閣的性質,有點像是會所, 提供正經的看表演、喝茶、按摩的服務項目, 同時,打點不可描述的擦邊球, 想發生點什麽也是可以的。
比起堂而皇之賣肉的妓院, 這種「白樓」無疑更受女修們的歡迎。小姐妹們聚會,喝茶過於單調, 一邊看表演一邊享受spa可有趣多了。對於男修而言, 披著遮羞布的白樓女子,亦比風塵味重的妓-女多了些情趣。
綜上所述,白樓這種地方, 名門大派的弟子會去,普通修士也會去,男人會去, 女人也會去, 於是……是非極多。
今兒也不能例外。
芙蓉閣上了新排演的節目,一群青春靚麗的少年少女, 系著輕紗, 在水中翻飛跳躍, 晶瑩的水花掩映著年輕鮮活的身軀, 肌膚若隱若現, 頭髮却沾水不濕, 迎風飄動。純情的看了, 覺得像芙蓉出水, 賞心悅目,不和諧的擠眉弄眼,心說鴛鴦戲水當如是。
然而,最妙的幷非表演者,在中央的大型池子上方,一圈藍色琉璃做的鯉魚燈旋轉,恍照得四壁藍盈盈的,時而有鯨魚、水母、魚兒的影子晃過,恍若置身海底。
連文茜這樣以爲烟花之地必多腌臢的人,都刮目相看。
蔡娥言語犀利:「這些年你肯定就往深山老林裡鑽了吧?現在青樓裡的姑娘,比大家閨秀還像樣呢。」
文茜:「……」
等到開場的少年少女退下,池子裡游來幾隻水母樣的妖獸,齊齊噴水,幾道水柱交織在一起,一朵精美的流水蓮花便徐徐盛開。
花心之中,鑽出了一個妙齡女子。
她全身上下裹嚴嚴實實的,但那層衣料非比尋常,極薄且極貼身,穿在身上就好像第二層皮膚一樣,因此,雖不透肉,却將女子的身材勾勒曲綫畢露,細節處亦十分明顯。
而敢穿著這一身衣服出來獻藝,那女子的身材自然沒得挑,胸部圓潤挺翹,雙腿筆直修長,絕對是個尤物。
表演還未結束。
女子抱著胸,腰肢不斷扭擺,香肩、鎖骨、後背……雪白的肌膚一點點自薄衣中掙脫出來,她的表情痛苦又歡愉。
同樣的,滿腦子黃色廢料的人看著,腦補出的是極度不和諧的場景,但像文茜,說的却是:「這是蛇在蛻皮,跳得真好。」
蔡娥道:「跳得再好,也是賣笑的。」
一語中的。
蛻皮舞跳完後,陸續就有雅間裡的客人邀請她單獨表演了——這公開表演只是打打擦邊球,有情趣而不下流,單獨表演麽……呵呵!
不過,照理說,修士不缺女人,爲著個舞姬,犯不著起什麽爭執。
問題在於,表演的女子還是處子。在修真界,貞潔這種東西,觀念上不太重要,實質上很重要,元陰、元陽皆屬大補之物,鼎爐這種東西,不能第一個吃,吃了也白吃。
這不,爭起來了。
頭一個來歷不凡,自報家門,稱乃是白沙島三公子,用詞文雅客氣:「請姑娘入雅閣一叙。」
蔡娥在旁邊充當臨時解說:「我們萬水閣有七大群島,白沙群島最大,人也最多。他們家老三人稱含笑公子,長得人模狗樣。這次和汀蘭的婚事,就他們家跳得最歡。」
萬水閣各島的地位,就相當於衝霄宗的各峰,歸元門的八門,那是相當給力。白沙島亮出家裡的招牌,其他不够格的自動閃避。
——敢打擂臺的自然是底氣不輸於人的。
不甘示弱的第二間開口了,聲音雌雄莫辯,陰柔得很:「這女人細皮嫩肉的,看起來頗爲可口,我要了。」
白沙島的隨從一看他居然敢搶人,毫不客氣地問:「閣下何人?」
「柳葉山。」
蔡娥的臉色刷一下變了:「柳葉山君?」
這些年來,文茜和妖族打了不少交道,重點抓得很准:「誰手下?」
「金妖王。」
中洲的凶牙群山和南洲兩地,乃是十四洲中妖族的主要聚居之地。
凶牙群山被赤妖王和黑妖王瓜分,它們一個是赤蟒,一個是黑熊,一南一北,掐架多年。其中,黑熊雖然不比赤妖王聰明,腦子有點木楞,却有一虎一豺兩個好兄弟,實力穩穩蓋過赤妖王一頭——因著這個緣故,赤妖王才想謀取藏龍鏡,好提煉血脉,增强實力,達到統一凶牙群山的目的。
南洲的地方大,情况更複雜,目前排得上號的有師哥。
陸地上兩個,一爲金妖王,是以幻術見長的流金蝶,二爲蒼妖王,是一隻據說有大鵬血統的雙頭鷹;海裡也有兩個,巨鯊白妖王和章魚墨妖王。
看著像是陸地的勢力更大些,然而,十四洲唯一的妖帝是水妖出身。據說原型乃是海中的大型鯨鯊,體型堪比小型的洲陸,但因性情溫和,不喜爭鬥,常年待在歸墟。妖族各王爭鬥不休,和他作爲妖帝却不作爲有很大關係。
言歸正傳。
柳葉山的名氣不如白沙島大,但芙蓉閣這種地方,講究的就是個八面玲瓏。旁人還要問一問柳葉山是什麽來頭,表演的菡娘却已經想到了。
柳葉山君乃是妖族,原型乃是一隻螳螂。
她忍不住哆嗦起來。
南洲人、妖通婚不假,但必然是化了人形的——想想也知道,僅僅長了個耳朵、多了條尾巴,可以說是新鮮野趣,正兒八經的獸型……放浪形骸如向天涯,對著大美人的金月娘都下不去嘴。
生而爲人,怨不得菡娘克制不住發起抖來。
而她這一抖,出事了。
柳葉山君冷笑道:「怎的,你不願意?」
「小女不敢。」菡娘立刻拜倒在地,想做出柔美順從的模樣來,但金丹修士的威壓在那裡,恐懼加身,抖得更厲害了。
「不敢?不敢你抖什麽?」雅間裡的聲音遠遠說不上響亮,却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覺得服侍我一個妖修很委屈?」
菡娘牙齒咯咯作響,心裡也挺委屈:「細皮嫩肉」和「可口」放在人的嘴巴裡,那是調笑,放在你們妖族的嘴巴裡,十有八-九是字面意思。她不想被當做盤中餐有錯嗎?但形勢比人强,人家金丹修爲,說什麽都只能認,這就是實力碾壓。
柳葉山君咄咄逼人,芙蓉閣自然不能等著被打臉。鴇母笑說:「多謝二位抬愛,只是我們菡娘就一個人,如何能□□伺候兩位?不如……」價高者得。
然而,她最後四個字還未出口,柳葉山君便打斷道:「這有何難?」說完,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一道綠色的光芒閃過,血花迸濺。
下一刻,芙蓉閣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清澈蔚藍的池水氤氳出一片血紅,一劈爲二的菡娘浮在水面上,心臟、腸子等內臟滑出軀殼,紅的裡點綴著白的,白的沾染著紅的,說不出得噁心駭人。
霎時間,芙蓉閣內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豈有此理。」文茜的臉色難堪至極,「這是什麽意思?」
蔡娥也沉著臉:「這是挑釁。」
文茜眉頭蹙攏,想動手又頓住了,一時踟蹰。蔡娥察覺,低聲道:「一介舞姬,算不得什麽……唉!」
柳葉山君的那句「不肯服侍我一個妖修」,已經把什麽都說明白了,他就是在挑釁人修。可是,南洲人、妖和諧共處的局面來之不易,最近的風聲也不太對,爲著一個舞姬爭執,名不正言不順。
何况,堂而皇之鬧開來,指不定是個坑,等著他們人修往裡跳呢。
柳葉山君猶且不滿足:「如此,一人一半,皆大歡喜。」聲音含笑,話中却透著股冷颼颼的寒意。
文茜怒火上涌,心想自己是北洲的人,又和妖族結了大仇,虱子多了不癢,再多一個何妨,遂道:「你別出面,我去。」
蔡娥大驚,一把扯住她:「沒那麽簡單。」
文茜正欲說話,有位仁兄行動力比她更强,當下「啪」砸了杯子:「媽的,喜你個屁!老子是來尋樂子,不是來找晦氣的!」
對方一脚踹碎窗戶,大模大樣問:「你這個掃興的傢伙,給老子滾出來!」
不得不說,世道很奇怪。一個修士爲舞姬的死找事,大多數人會覺得有病,但如果變成你掃了我的興致,我不高興要找你麻煩,那就是人之常情了。
出面的這位老兄看著魯莽,實則心裡門清。他也不是陌生人,勁裝名劍,北斗堂楊意是也。
文茜一看是他,立即坐了回去,靜觀其變。
「閣下何人?」柳葉山君倒也不怵,冷笑著反問,「你叫我出來我就出來,拿我當你家牲畜?」
楊意一副嫌弃的表情:「別倒貼老子。」
「你!」柳葉山君被激怒,「好好好,我來領教領教你們人修的本事。」
話音未落,兩道綠色的光芒衝著楊意而去。他橫劍格擋,一步不退,反而道:「你這傢伙是不是腦子有病,老子都沒報門派,你就恨不得告訴我祖宗十八代?咋的,真要倒貼我啊?」
「看你猖狂到幾時。」柳葉山君破窗而出,袖中探出的不是手臂,而是兩把高高舉起的翠色鐮刀。
文茜怔住:「螳螂。」
「你有所不知,金妖王手下的蟲妖十分厲害。有的擅長行軍布陣,麾下千萬蟲兵,有的武藝高超,就像這個姓柳的,刀法不輸於我們。」蔡娥神態凝重,「切莫因它們的跟脚而小覷了。」
文茜一驚。她在凶牙山見到的多是庶獸,微如昆蟲,的確沒怎麽放在心上,當下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越看越意外。
楊意的實力衆人皆知,原本算得上劍修中的佼佼者,可惜運道不好,歸元門和衝霄宗同時冒出來兩個不走尋常路的變態,把他的風頭蓋過了。
可水平擺在那裡,說是金丹中的一流高手不爲過。
但這個柳葉山君,居然和他打了個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