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枯井
大巴車的空間尚可稱之為寬敞,但對於SCP-096來說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它快兩米四的個頭, 長手長腳緊巴巴地縮在座位間。面前的推拉窗被猝不及防一把推開, 被山風吹得還來不及懵逼上片刻, 頭上的紙袋就被直接扯了下去。
「羞澀」的人用了幾秒才理解到自己的臉被看到的事實——它在這一刹那爆出哀鳴,捂著臉傷心地大哭出聲。
渦輪婆婆覺得她才委屈!
跑得好好的冷不丁猛地看見這麼副模樣, 年紀大了可禁不住嚇。
那不懷好意的笑容才露出一半就僵在臉上, 此時的她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瞧見的是什麼。只覺對方越哭越瘮人, 再加上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思來想去, 渦輪婆婆竟是腳底抹油——
溜了!
這回她不奉陪了還不成嗎?!
她想掉頭就跑, 但SCP-096才不會給對方這個機會,它尖叫著一躍, 徑直衝出窗口趕在渦輪婆婆的身後。
渦輪婆婆:「……」
跑都跑了怎麼還帶追的?!
她恨恨一跺腳,加足了馬力。
她能徒步跟汽車賽跑, 可SCP-096更不簡單, 基金會明文記錄著它從地球一直追到月球的事蹟, 誰快誰慢一目了然。
簡明佳他們一早在林柚的囑咐下閉上了眼睛,以防不小心看見096在窗玻璃上的倒影。
這會兒聽著沒動靜才小心翼翼睜開一條縫,見眼前空無一物便鬆了口氣。
下一秒,就見林柚恍然想起什麼, 把手裡東西往窗外丟了出去。
「你的袋子!」
SCP-096追渦輪婆婆追得頭也不回,只用一隻細長而慘白的手牢牢抓住了那隻紙袋, 不管不顧地朝自己腦袋上一套。
簡明佳:「………………」
自己還知道戴上還行。
「喂!」窗外的風呼呼響, 再加上方才劈裡啪啦一通動靜, 發覺不對的司機喊道,「你們在後面幹什麼呢——有人跳車了?!」
……嚴格意義上,跳車那位可不是一般的「人」。
「沒有沒有。」
盧振傑忙站起來,安撫司機。
「您看我們不都在嗎?」
大巴司機一手把著方向盤,回頭瞄了兩眼,數清後面站起來的那幾人還真對得上發車時的人數。
這反而讓他越想越慌了。
既然人都在,他餘光在後視鏡裡看到的那丁點白色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還有那哭叫聲,雖然只有短短幾秒可他也是聽到了的——再看後座那五人,全都跟沒事人一樣,難不成是他幻聽?
司機再不敢回頭去看,一腳油門下去,巴不得趕緊駛離這山路。
前面的乘客原本也在驚疑不定地頻頻回頭,這突如其來的油門讓兩三個人一腦門撞在前排靠背上。但他們同樣不希望車子再出什麼離奇的事,小聲抱怨幾句後也就沒再做聲了。
渦輪婆婆恐怕已經被SCP-096撕成了碎片,只是大巴車這會兒踩著油門死命往前開,估計把他們倆都遠遠甩在了後面。
簡明佳胳膊肘捅捅林柚,悄聲問:「不要緊嗎?」
「沒事。」
林柚知道她問什麼。
「距離不是問題,它會自己回來的。」
參照當時裂口女追得人頭氣球滿地跑,一正面撞上096,時間沒到不也回來了?
渦輪婆婆是有點可惜,如果不是在車上,她搞不好能收了。但當時的情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能讓096去處理。
至於SCP-096——
等回來給它弄點補償吧,林柚想,喜歡紙袋……箱根好歹是個旅遊勝地,應該有跟紀念品配套的袋子?
「不過,這次的地圖還真不小啊。」
雖然考慮的不是同一個問題,但盧振傑明顯也想到了類似的方面,他道:
「我以前通的本,允許玩家活動的範圍撐死是一個城市那麼大。這回倒好,到箱根的車程就少說兩小時。」
「對對對,我也是!」有過不少經驗的耿清河立馬舉手,「第一次見這麼大的!」
「這可不一定是好事。」
顧衡聳聳肩。
「雖然說估計是因為跟貞子掛鉤,畢竟電影裡也是到處調查才在鄉下找出了真相。但如果只為這開放地圖,也有點浪費了。」
簡明佳:「你是說——」
「就跟剛才那個一樣,」他道,「搞不好還有別的傢伙。」
林柚剛查驗完回到圖鑒裡的SCP-096,一抬頭對上簡明佳和耿清河兩人探詢般的目光,這才開了口。
「哦,我也是這麼想的。」
「但也沒必要多擔心,」她隨口道,「路上的障礙應該只有剛才那個,到了以後當心點就行。」
她倒真沒說錯。
剩下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始終相安無事。
大巴車的終點站不是箱根,在這裡倒也是分幾站停的,他們在最早的那一站下了車。
耿清河眼看著司機在他們下車的時候表現得有點慶倖。
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跟方才的「靈異事件」有點什麼聯繫,別的不說,窗戶可是大開著的。
雖不至於轟下車,但估計巴不得快點徹底說拜拜。
其他人倒不怎麼在意萍水相逢的路人NPC的看法,他們環顧一圈,望著林林總總的民宅咋了舌。
「這一站是離得最近的吧。」
盧振傑翻著聊天記錄,這也是他跟當初上門收購的音像店老闆聊來的,「但是現在怎麼找門牌號……」
畢竟是小城鎮的週邊,對初來乍到的外鄉人來說總沒有那麼規律。
「簡單啊。」
簡明佳一指旁邊的店面,「這不是有家小旅館嗎?進去問問唄。」
箱根別名「溫泉之鄉」,一年到頭的旅客都不少,遍地都是溫泉旅館。他們進的這家離車站最近,一掀開門簾,老闆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歡迎歡迎。」
他道。
「鄙姓土屋,是一共五位嗎?」
「嗯,我們五個人。」林柚想了想,回頭問道,「要不就住這兒?」
簡明佳:「沒意見。」
盧振傑:「反正估計得過夜了……」
旅館不大,是典型的日式風格,上下乾乾淨淨的,當個落腳地也不錯。
這陣子是旅遊淡季,一下子入住五個客人,老闆當然是樂得做這筆生意,這就要去拿入住登記簿。
「這個不著急,我們是來找人的。」
林柚連忙攔住他的動作。
「當然住肯定會住,就想先問一下,」她示意盧振傑給老闆看位址,「您知道這是在哪兒嗎?」
老闆盯著兩秒,「哦」了聲,音調上揚。
「那你們可算問對人了。」
他說:「我記得這戶,一個月前搬來的,但倆禮拜前就去世了,你們找他幹嘛?」
「去世?」顧衡問,「怎麼去世的?」
「不清楚,聽說是心肌梗。」土屋回答,「然後他家親戚把裡面東西變賣了,房子倒是暫時留著沒動。」
林柚當機立斷做了決定。
「我們辦入住吧。」她道,「——相對應的,能幫我們指個路嗎?」
「啊對了。」
她又想起什麼,「附近哪有結實點的紙袋賣嗎?」
老闆:「哎這不用問了,我這兒就有,還是溫泉主題的紀念版——」
林柚頭一個在登記簿上簽了名字,又多付了袋子的錢,第二個就輪到耿清河。她站在一邊,忽然聽見背後的走廊裡冒出點動靜。
回頭看去,是個瞧著十七八歲的女孩。
女孩在拐角探出個腦袋,目不轉睛地看著這邊,她容貌昳麗,烏黑長髮披散在肩頭。齊劉海下是一雙丹鳳眼,眼下還生著顆恰到好處的淚痣。
「我侄女,」老闆也看見那女孩,笑著解釋,「麗子。」
他口中的侄女只是笑笑,就又收回身去。她的動作很快,如果不是林柚回頭回得快,恐怕連她的長相都沒看清。彼時,輪著最後的盧振傑也簽完了名。
「……我覺得。」
走出旅店,耿清河沉默了半天,「那家旅館有問題。」
說不上是哪裡,給他的感覺不太對。
盧振傑:「啊?」
「他那侄女還怪好看的,」雖說只是驚鴻一瞥,他撓撓頭,又連忙補充,「不過就奇怪在這一點上了,老闆本人長得挺一般吧?」
「我是無所謂,」林柚道,「有問題就有問題了。」
倒不如說她是越有問題越高興。
「所以我就住那兒,你們想換就換。」
耿清河:「……不不不我還是不換了。」
就算明知不對,還是跟著大佬有安全感好嗎!
「沒什麼。」顧衡說,「反正咱們現在做的事不比那危險嗎?」
他抬頭看看。
「——到了。」
按著老闆指的路,出門右轉直走兩分鐘,第二個路口再右拐後的第二戶人家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這是不是算私闖民宅,」盧振傑嘀咕,「要是體驗一把在遊戲裡被拘留的感覺就樂子大了。」
「反正聽他說裡面沒住人?」
簡明佳不怎麼擅長翻牆這活計,做來有點費勁,「別讓——別人——」
「看到就好了!」
她最後一個好容易翻過來,不由得鬆口氣。
庭院裡能看出挺久沒人打理了。
雜草瘋長,雖然沒多長,但也蓋到了腳踝。院內零落地立著幾棵楓樹,林柚把視線轉向其中一棵的樹下時。
「看,」她道,「這不是找到了嗎?」
「比我想像裡簡單……」
簡明佳喃喃:「……不過話說回來,打開怕不是真正的開始。」
依電影裡的說法,這樣才是解開貞子的封印。
那棵楓樹下,赫然是一口枯井。
枯井被一塊看著就極重的石板蓋得嚴嚴實實,大約是多年沒人移動過了,上面覆了厚厚的青苔。
「看來是陰差陽錯搬來這裡,」林柚說,「又被貞子的怨念附在自己收集的錄影帶上了。」
這個故事告訴他們,沒事別買庭院裡有口不明不白的井的房子。
耿清河:「……開嗎?」
「來這裡不就是為這個,」她道,「開吧。」
石板重得要命,青苔摸上去直打滑,他們只得扣著縫隙,嘗試著使力。
「一,二——」
三!
蓋住井口的石板被轟然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