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曇花宴,宋琛在《離婚》裡寫過兩次,這種大型聚會,出場人物繁多,很適合寫成群戲,所以也很適合寫小高潮。
他在《離婚》裡第一次寫的曇花宴,宋琛借著醉酒,拎起酒瓶砸破了李家大少的頭。這是定基調,通過一章的衝突,塑造了宋琛胡作非為的變態做派。
《離婚》裡的第二次曇花宴,就是他和趙近東結婚的晚宴,那裡頭發生的故事就更多了,是《離婚》的大高潮之一,最後以熬鷹事件結束,將趙近東和宋琛的婚姻直接推向了深淵。
曇花宴是晚宴,憑藉經驗和技術手段,花房的師傅已經可以精確掌控曇花盛開的時間,大約都在九點左右,而晚宴則從七點鐘便開始了。
這是一場爭奇鬥豔的晚宴,A城權貴人家集體出動,女人們並不比明星走紅毯輕鬆,晚禮服都是試了一套又一套的。
趙太太趴在鏡子上,讓陳嫂幫她勒腰,勒了半天,陳嫂也沒能把那身紅色晚禮服的拉鍊給拉上。趙太太終於徹底放棄,肚子一松,晚禮服就撐開了。
“哎呀媽呀,是真穿不下了。”
陳嫂在後頭喘著氣說:“依我看,寶藍色那套就不錯,雍容大氣。”
“這件紅的我去年還能穿呢,今年就穿不下了,我最近一直在減肥,晚飯都沒怎麼吃呀。”
趙太太洩氣地將那件紅色晚禮服脫了,剛脫下來,就聽外頭傳來了敲門聲,是宋琛,在門外喊道:“媽,能進來麼?”
趙太太穿上外套,捂著說:“進來吧。”
宋琛就進來了。
一進來她就眼前一亮。
宋琛平日裡都是精英打扮,梳油頭,穿西裝,神采奕奕,氣勢逼人,今天這樣隆重的日子,他卻反其道而行,頭髮放下來了,衣服也穿的休閒,灰色衛衣,束腳褲,一下子年輕了好多,像個剛入大學的學生。
“楊叔叔他們一家來了,爸讓司機去接了,就快到這邊了,他還回不來,讓我們去門口接一下。”
趙太太說:“你就這麼穿啊?”
宋琛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行麼?”
“有點太簡單了。”晚宴穿的正式些,也是對客人尊重。
“我知道,等晚上的時候我會換西服。”
趙太太點點頭:“剛給你訂做的那身無尾禮服,和老二的是一對呢,穿上多登對,你們倆都是衣服架子。你和老二先去門口等著,我換好衣服就過去。若是來不及,你們倆就先把楊家的人請進來。”
宋琛便出去找趙近東,在待人接物方面,他還是缺乏經驗,尤其今天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貴,他怕出差錯,還是跟著趙近東比較保險。
趙近東正在後院查點酒水,聞言便把單子給了身邊的人,和宋琛一起到了前面的院子裡。走了幾步回頭看了宋琛一眼,說:“你就這麼穿?”
“晚上會換的。”宋琛說。
他只是想著他今天又不出門,不用西裝革履了吧,也順便改變一下形象……形象柔軟一些,或許也有利於趙近東重新認識他。
宋琛就是給人的感覺太金貴傲氣了。
他和趙近東的婚姻之所以悲劇,就在於從底層爬起來的趙近東,敏感而要強,適合他的其實是真正的小白花,這小白花如果出身好家世好,對他來說則是極品,就好比古戲本子上寒門出來的狀元郎,最佳擇偶對象都是那些美貌和家世於一身的溫柔淑女……而不是帶刺的玫瑰花。
這是男人的隱秘心理,他身為男人,自然也懂。
果不其然,趙近東接連看了他好幾眼。
穿衣打扮是人的第二張臉,煥然一新的宋琛很難不讓他多瞅兩眼。
他覺得宋琛的外表真的很具有欺騙性,那麼張揚犀利的個性,卻偏偏有一張小白花的臉,如今頭髮放下來,劉海中分,這是極考驗顏值的一種髮型,搞不好就是漢奸頭,可要是臉蛋夠漂亮,這髮型就讓人顯得又柔軟又明亮。
宋琛顯然是扛得住任何髮型的。
楊總不是頭一回來趙家了,但是他的太太和千金卻是頭一回來,楊慧坐在車裡,看著窗外說:“早聽說趙氏莊園氣派,沒想到這麼大。”
中西合璧的莊園,處處精雕細琢,十步一景,顯然是花了很大財力打理過的。隔著窗戶隱約看到莊園深處的那幢大別墅,白色大理石的外表,掩映在花木之間,就是見慣了豪宅的楊慧也眼前一亮。
“你要是喜歡,今天就跟趙家那個老大好好聊聊,要是嫁過來,不就天天可以在這裡住了?”楊太太說。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為了個房子就決定了終身大事了?”
“就是。”楊慧說。
楊總笑著又說:“不過還是要和新之好好聊聊,你們小時候還一起玩過呢,這孩子有本事,人長的也高大帥氣。”
“我不看臉,聊得來最重要。”楊慧說。
但是剛說完不看臉的楊慧,在看到趙近東和宋琛的那一刹那就挪不開眼了。
長身玉立,一個比一個俊美,只是一個更高大挺拔一些,一個更清瘦一些,並肩站在一起,叫她想起一個詞,叫芝蘭玉樹。
“楊叔叔。”趙近東握住了楊總伸出來的手,又沖著他身後的楊太太和楊慧母女點了點頭。
“上次在南城見你,還是一年前了。聽你爸說,你現在越來越出息了。”楊總拍了一下趙近東的肩膀,目光又看向他身後,宋琛很乖巧地點了一下頭,說:“叔叔阿姨好,楊姐姐好。”
“小琛吧?”楊太太說著就笑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她是見過宋琛一次的,當初趙近東和宋琛結婚,她也有去參加他們倆的婚禮,那時候的宋琛,和眼前這個學生模樣的小青年可是判若兩人。
那時候的宋琛一身黑西裝,眉眼張揚,俊美逼人。
那邊趙太太穿好衣服也下來了,踩著高跟鞋走的飛快:“你們來的好快啊。”
女主人出來了,就沒他們什麼事了。趙近東負責招待楊總,宋琛就在後頭跟著,等他們在客廳落座以後,他就上樓去了。
趙近東和楊總說了沒兩句就開始說工作上的事了,什麼九月份剛下來的政策啦,什麼房市波動啦,他也聽不懂。
外頭亂哄哄的,他也有點激動,小說也寫不下去,正好孟時發了視頻過來,倆人視頻聊了兩句,孟時說:“我找了一堆美妞和帥哥,帥哥我要帶嘛?”
“為什麼不帶,都帶來呀。”
“你家老二不會揍我麼?”
他真的有點猶豫,因為宋琛特別愛當著趙近東的面和帥哥亂勾搭,這一次宋琛打電話叫他多帶點帥哥美女的過來,他就擔心宋琛是為了要氣趙老二。
“有我在,他不敢。”
“那行吧,不過這些人裡頭有幾個我不熟,要是她們在晚宴上勾搭人,我可概不負責。”有些小網紅心大著呢,可不是單純奔著蹭宴會來的。
掛了視頻以後,宋琛就順便就刷了一下朋友圈,就刷到了周云云。
周云云和宋琛是死敵,但是朋友圈卻都有互相重點關注。
周云云發的朋友圈依舊是曬美照,只是這一次只露出側臉來,重點是那一身亮燦燦的晚禮服,露著大片的美背。
不得不說,周云云也是有資本的,前凸後翹,P的看起來身高有一米七。
這麼大的場合,按照他對自己筆下這個女配的瞭解,她肯定是要作妖的。他竟然還有點期待,想看看她會耍什麼花招。
晚宴是晚上開始,除了楊總他們一家是遠道而來,其他都是A城本地人,都是晚上才來。趙太太給趙新之打了個電話,叫他午飯就回來,結果他還沒回來,趙寶濤和趙起兩兄弟卻已經先回來了。
趙起跟楊總打了招呼以後就上樓去了,趙寶濤坐了一會,也上樓去了,上去以後便沒有再下來,不用想也知道去找宋琛了。
趙寶濤手裡還拎著個紙袋子,也不知道又給宋琛帶了什麼稀罕物。
趙近東冷眼看著,一直等趙雲剛回來,帶著楊總去茶室聊天,趙近東這才脫身出來,上了樓,結果剛走到房門口,就聽聽見了趙起的笑聲。
聽聲音,趙寶濤也在裡面。
趙寶濤又發現了一個新玩意,是個禮物盒子,輕輕一按,盒子就跟花一樣一瓣一瓣自己打開,裡裡外外總共有三層,每一層的顏色還都不一樣,因為是花,宋琛喜歡,所以他就帶了過來,既然帶了禮物盒子,裡頭也不好空著,就給宋琛買了個青皮核桃。
賭青皮,是文玩核桃的一種玩法,核桃被青皮包裹著,看不出成色,大家便靠賭,剝開以後輸贏自負。他們三兄弟剛也賭了一把,趙起賭輸了,這才笑的。
趙近東在房門口站了一會,沒進去,轉身正要走,就看見了趙太太。
趙太太裹著披肩,直接蹬蹬蹬幾步上來,敲了一下門,推門進去說:“家裡來客人了,怎麼還都在房間裡縮著,沒禮貌,都出來。”
宋琛就看見了門外的趙近東。
他們三個從房間裡出來,宋琛快步走了幾步,和他並行。趙近東就扭頭看了他一眼。
午飯的時候,趙新之終於在三催四催以後回來了,趙太太特意安排了他和楊慧一起坐。
趙新之對這頓飯好像還是比較抗拒的,話比平時還要少很多。幸而有趙寶濤和趙起在,兩兄弟都很能說,尤其趙寶濤,最能說會道。
“聽說楊慧姐是博士後。”他說:“現在是放假還是……”
“我剛畢業。”楊慧說,“還沒上班呢,我爸想讓我去我們家公司上班,但我想去大學教書。”
“女孩子,教書好。”趙太太笑著看向趙寶濤:“你也好意思喊慧慧一聲姐,她比你還小半歲呢。”
“是麼?”趙寶濤笑著說:“我一聽說她是博士後,就以為她比我大呢。”
“我家慧慧讀書的時候經常跳級。”楊太太很自豪地說。
“我們家這幾個孩子就老大還行,”趙雲剛說:“其他都不是讀書的料。”
“新之也在英國讀的大學。”趙太太說。
“是麼?”楊慧看向趙新之:“哪個學校?”
“我大哥是劍橋。”趙起說。
趙太太就瞥了他一眼。
“那跟我不是一個學校,我讀的是牛津。”楊慧說,“不過我去過劍橋幾次呢。我喜歡你們學校的風景,還和同學專門去坐過你們學校的小船游康河,歎息橋和克雷爾橋是真的美。”
宋琛心想,她所說的康河和橋,是徐志摩《再別康橋》裡提到的那些麼?
果然不一樣的家庭和教育背景出來的,這見識差別就是大。
他以後有機會一定要世界各地多跑跑,長長見識。
“那你跟我大哥應該有話題聊。”趙寶濤笑著說。
楊慧笑著看他,抿了一口紅酒沒說話,看了看趙寶濤的手,沒戴戒指。
趙寶濤論長相,就比宋琛差一點……其實也不能說是差,不同的風格,他是更MAN一點的那種俊美,比較像老二趙近東,但是比趙近東五官要精緻一些。趙家幾個兒子長相身高都不俗。
吃過午飯又說了會話,他們就要回酒店去了。趙太太讓趙新之送他們,楊總說:“不用了,晚上還見呢。”
趙新之很端正地站在趙雲剛身後跟楊家的人揮手作別。趙寶濤搭著宋琛的肩膀,靠近了他的耳朵說:“爸媽這是要給大哥相親的吧?”
“不過大哥好像不太喜歡。”
“女博士,有幾個喜歡的。”趙寶濤頗有些看熱鬧的語氣。
宋琛就說:“女博士怎麼了。”
“你不懂,男的有幾個喜歡女博士的。男博士都未必吃香。”
他說著還用手揪了一下宋琛的耳朵,宋琛耳朵敏感,立即擰了一下頭,撥開他的手,趙寶濤就笑了,靠著他肩膀。
趙近東在後面冷冷地看著,嘴唇抿的很緊。宋琛莫名心虛,回頭看了他一眼,就從趙寶濤身邊挪開了一點,誰知道剛挪開一點,趙寶濤就又把他撈回去了,摟著他的脖子。
趙寶濤這不是要占他便宜,而是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他跟宋琛的肢體接觸一向比較多,更像是兄弟,他本人也不是存心要挑逗什麼的,就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等車子走遠以後,趙太太就開始抱怨趙新之:“你怎麼話都沒幾句。”
“沒什麼好聊的。”趙新之說。
“你不聊怎麼知道沒什麼好聊的。”趙太太也不想跟他在外頭爭吵,轉身往家裡走,趙雲剛低聲和趙新之說了幾句話,趙新之也沒吭氣。
院子裡已經有很多人了,在做最後的佈置。趙起已經開著他的跑車出來了,趙太太站住喊:“你又要去哪,晚上別忘了回來。”
“我知道。”趙起說著便看向宋琛:“走,四哥帶你出去玩。”
“我就不去了。”宋琛說。
趙太太很滿意地看了他一眼。
一家人往回走,宋琛不著痕跡地又溜到了趙近東身邊,和他一起走,趙近東扭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一隻胳膊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琛覺得自己的表態應該是得到了趙近東的肯定。
兩個人因為身高差的緣故,趙近東的胳膊搭在他肩膀的時候正正好,趙新之在後頭看見,臉色變得更陰沉。趙太太卻喜氣洋洋的,剛才的不快也煙消雲散。她心裡現在有虐一虐趙新之的想法。
說起來也是感慨,趙近東和宋琛雖然結了婚,但像這樣親密的舉動卻也很少有。乍然看到他們兩個這樣,就連趙雲剛都很意外。
宋琛以為是他和趙寶濤他們今天走的太近了,午飯前趙太太來喊他們,他隔著門縫看到趙近東的時候,就覺得趙近東的臉色是不大好看的。吃飯的時候大家聊天,趙寶濤和趙起也是跟他說的話最多,話裡話外都有擠兌趙近東的意思。剛才趙寶濤又摟著他,他看趙近東心裡十有八九要炸了。
所以此刻忽然搭著他的肩膀,大概和那一日給他擦嘴巴一樣,只是為了氣趙寶濤他們吧。
都是做戲。
不過情是假的,依偎的感覺卻是真的,他或許真的是從來沒有和男人親熱過的緣故,就是這樣的舉動,也叫他心臟砰砰直跳。走動間身體蹭到一起,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氣息包裹著他。
但趙近東其實並不是為了做戲,他並沒有對宋琛生氣。
正相反,他覺得今日的宋琛和往日有些不一樣,身上充滿了示弱的氣息,就連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帶了一點小心和示好。要知道以前的宋琛,都是自己硬往趙寶濤身上湊,他就愛給他難堪,當著他的面和其他人親密,折磨他像是他平生最大樂趣,因為此,他的愛也顯得很變態,虛偽。
人這個東西真是有點賤,壞人壞慣了,偶爾示好一下,都會讓人感激。
明明宋琛做的,是他早兩年就該做到的分內事。
“你今天這樣打扮很好看。”他對宋琛說了他憋在心裡半晌的話。
聲音幽幽傳入耳中,因為離得近,熏得宋琛耳朵都熱了,嘴裡卻說:“以前不好看?”
“也好看。”趙近東說。
這大概是他人生中對宋琛說過的第一句真心實意地誇獎。
他不喜歡帶刺的宋琛,因為這些年已經將他刺的生疼,他喜歡偶爾流露出新的一面的宋琛,眼睛紅腫的,哭泣的,有點溫吞的騷氣的,或者這樣會顧忌他心情的,中和了戾氣和囂張,會讓他心裡好受許多,也格外有性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