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茂金華府。
司機守在門口,聽見裡頭傳來女人的哭聲,他神色自若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要窺探的意思。
富人各有隱秘,有些是商業機密,有些是不為人知的小癖好,他們這樣經常陪著老總到處走的,要想做的長久,就要守得住嘴巴,管得住眼睛。
“王建明,你出來。”趙雲剛解開領口說。
王建明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說:“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趙雲剛上前去,一把就將被子給掀開了,裡頭露出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看起來得有五六十了,恐懼地看著他。他見趙雲剛伸出手來,理解驚恐地捂住了頭,趙雲剛直接抓著他的頭髮將他拎了起來,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抽。
動作兇猛,臉色狠戾,王建明被他扇的臉色通紅。
“別打了,別打了,他剛檢查出來心臟不好!”王建明的媳婦在外頭哭道。
趙雲剛一把將王建明扔到床上,喘著氣,兇狠地瞪著他。
“你打死我吧,”王建明似乎已經被扇的辨不清方向,眼神都是懵的,“你打死我吧,我受夠了,受夠了。”
趙雲剛抬腿一腳就踹在他的胸口上,將他踹倒在床上,然後用腳踩著他的脖子:“想死,沒那麼便宜你!”
王建明都快喘不過氣來了,掙扎著抱住了他的腿,趙雲剛說:“你就在我手裡慢慢熬吧。”
王建明的臉越來越紅,額頭都已經冒出青筋來了,眼珠子瞪得老大,眼看著就要斷氣,趙雲剛才抬起腳來,從他身上挪開。
王建明頓時劇烈喘息起來,翻滾著掉到床下來了,大概呼吸的太急促,他又咳嗽了起來,身體顫抖著,雙手卻抓住了趙雲剛的腿。
“趙總,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前幾天還去了宋致遠的墓上懺悔。我是一時財迷心竅,可是我這些年已經付出代價了,我幾乎像個囚犯一樣,被你控制在這裡,我贖罪了。我身體不行了,活不了幾年了,我兒子想接我去鄉下去,求求你,你讓我走吧。”
趙雲剛冷笑:“我沒關著你啊,你隨時都可以走。”他後退了一步,嫌惡地看著王建明:“這裡有人攔著你麼?”
王建明痛苦地掙扎,抓著他的褲腿:“趙總……”
趙雲剛面色都是戾氣,語調像魔鬼一樣,說:“好好養傷,養好了,我下次再來。”
“你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王建明見他要走,立即變了臉色,抬著頭吼道:“你為什麼這麼對我,不就是為了要讓你自己好過,害死宋致遠的,只有我一個人麼?還有你,還有你!你把一切都推到我的頭上,你打我罵我,不過是掩蓋你的心虛。我是把宋致遠逼到懸崖上,可推他下去的,是你趙雲剛!”
趙雲剛聞言轉身一腳就踹在了王建明的臉上,王建明的頭撞到床腿上,半天都沒能爬起來,嘴裡含著血冷笑。
“我身上難熬,你心裡難熬,你也比我好過不到哪裡去。宋致遠都看著呢,他在地底下看著呢。”
“我把你當兄弟,才將你介紹給他,他也把你當兄弟,才信任你,結果你借我的手,逼死了他。”趙雲剛說,“都怪你這種畜生不如的東西,一切罪孽都是你的,我只不過是……我只不過是……”
“都是你一個人的錯!”他面色通紅地怒吼。
“不然他現在還好好的,我現在擁有的這一切,或許也是他會擁有的,只因為你,因為你這種陰險狡詐的小人設的局。”他說。
“我不讓你死,我也不讓你好好活,法律或許制裁不了你,可我趙雲剛可以。你的兒子,你的孫子,不想讓他們背著幾輩子還不完的債過日子,你就老老實實在這裡呆著,呆到死,我看著你,我才活得下去。”
趙雲剛走到門口,扭頭看王建明,眼睛湧著淚花,王建明老了,他也老了。
人一眼紅,心就黑了。
而他的心只黑了一下,眼睛卻紅了一輩子。
可是又有什麼用,回想起宋致遠都會紅的眼眶,倒像是在流鱷魚的眼淚。
——
宋琛坐在地板上,一頁一頁翻過去。
“宋琛”的日記都不長,這些都是他中小學的時候寫的,有些看得出是為了應付老師的作業……這一點倒和他一樣,他有段時間,寫日記也是老師佈置的學習任務之一。
從宋琛的日記上,幾乎都能看得出他的成長軌跡。一開始的字跡端秀,雖然不好看,但一筆一劃還算工整,越往後期越亂,到了第二本中學時期的時候,已經是張揚而潦草的了。
日記內容也都很短,有些甚至都是沒有章法的亂塗亂畫,光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塗鴉都叫人看了心生壓抑煩亂,看得出宋琛一直都不算快活。
“今天是週四,天氣晴,乾爹帶我去遊樂園玩,大哥他們想跟著,乾爹沒讓,說要專門陪我。我們坐了摩天輪,玩了碰碰車,還去了海洋世界。乾爹說,下次帶我去迪士尼。今天我過的很高興。”
“今天是週二,下雨了,沒什麼想寫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收到了很多禮物。不過我有點想我爸媽,乾爹說,想要什麼禮物,告訴他他都給我買。我其實想告訴他,我想要一個時光倒流的機器,讓我能倒流到過去,和我爸媽待一天。”
宋琛看到這裡,鼻子竟然有點酸。
他是容易動感情的人,看什麼都能哭,他覺得這篇日記雖然簡單,但很有淚點。
多麼真實的,一個孩子的內心。他有一種非常詭異的感受,覺得真實的有些可怕。
他自從穿越過來以後,一直都有不真實的感覺,“宋琛”於他而言,比趙近東他們更像是紙片人,因為他並沒有和“宋琛”相處過,“宋琛”只活在他的小說裡,愛恨濃烈又紙片化,只是一個虛擬的人物。
如今觸摸到他真實的靈魂,忽然感受到他短暫卻又具體而漫長的一生。
他也是一個真實的人,和趙近東他們一樣,會呼吸,有心跳。
原來的宋琛去哪裡了,死了麼?還是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裡活著?亦或者和他互換了身份,在他所在的世界裡活著?
在通本都比較短小的日記裡,唯獨12月12日的日記,寫的比較長,有兩頁紙之多。
他剛要看,就聽見臥室裡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趕緊爬起來去接了,電話號碼有些陌生,接通了以後就聽對方說道:“宋少,是我,王珺。”
“王珺?”宋琛摸了摸有些酸痛的脖子:“趙總找我?”
“不是,”王珺似乎有些猶豫,說:“是我自己打過來的……”
宋琛便說:“有什麼事,你直接說。”
“宋少,你來看看吧,我看趙總喝了好多酒,估計是喝多了。”
宋琛看了看時間:“這個時間喝酒,陪客戶?”
“不是,他一個人喝的……”
宋琛問:“在哪?”
“清月酒吧。”
王珺掛了電話以後,偷偷又朝窗戶裡頭看了一眼,見趙近東坐在沙發上,默默地一個人在那喝悶酒,手裡還夾著一支煙。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想到給宋琛打這個電話。
或許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世上趙近東最想見的人,大概就是宋琛。
他每天給趙近東開車,幾乎見證了趙近東最近的一系列改變,尤其是宋琛也在這車裡的時候,裡頭發生的許多行為,都叫他意想不到。
他在趙近東和宋琛身上聞到了戀愛的味道。要知道以前宋琛和趙近東一輛車的時候,都是他最緊張的時候。
因為宋琛會發火,兩個人不是冷嘲熱諷就是冷戰,他在前頭開車,壓力真的特別大,又尷尬,簡直是他的噩夢。他也怕宋琛,因為宋琛恨屋及烏,連帶著對他態度也很惡劣。
如今都變了。
宋琛趕緊將地上的東西全都收了起來,然後將箱子全都搬到了書房裡,這才下了樓來。
王媽攔住他,說:“你這樣灰頭土臉的去哪?”
“王珺說二哥喝多了,我去看看。”
“那也不急,你去了他也是已經喝多了。”王媽說著便幫他打了打身上的泥土,又給他擦了一下臉,宋琛笑著說:“行了行了,我走了。”
他叫了家裡的司機送他,誰知道車子走到莊園外頭的大馬路上的時候,就在轉角處,司機忽然說:“先生的車子。”
宋琛聞言就看了過去,果然在一株香樟樹底下,看見了趙雲剛的車子。
奇怪的是趙雲剛的司機並沒有在車裡,而是在遠處站著。那司機是認識家裡的車的,宋琛見他看見了,感覺就這麼直接過去也不好,便對司機說:“停一下。”
既然都看見了,他就打個招呼吧。
車子停了下來,宋琛打開車窗,隔著車玻璃隱約看到了趙雲剛在後頭坐著。
“爸。”
他喊了以後,卻不見趙雲剛那邊有反應,趙雲剛的司機卻跑了過來,到了車窗邊笑著打了招呼:“小琛。”
“柏叔叔,”宋琛說:“看見你們了,停下來打個招呼。爸他……”
話沒說話,那邊的車窗就打開了,趙雲剛的臉露出來,眼睛卻是紅的,臉上依稀似乎掛著淚痕,但神態威嚴,問:“出門?”
宋琛愣了一下,點點頭 。
“去吧。”趙雲剛說。
宋琛沒敢多說話,點了點頭,等車子駛過去的時候,他忍不住又朝後扭頭看了一眼。
趙雲剛哭了?!!!他沒看錯吧?!
他筆下的鐵血硬漢趙雲剛,竟也會哭。
宋琛都忘了要擔心喝醉酒的趙近東了,一直在想趙雲剛為什麼會哭。
實在太震撼了,小姑娘撒嬌,老男人掉眼淚,都是叫人無法招架的事。
他不知道還有一件叫人無法招架的事,叫趙近東醉酒。
清月酒吧,名字取得就和那些妖豔賤貨不一樣,很小清新的酒吧,坐落在郊區的公園旁邊,大概是下午的關係,還沒什麼人。
宋琛下了車以後就看見 王珺。王珺趕緊跑了過來,說:“趙總在裡頭。”
“工作時間,他怎麼突然跑過來喝酒了?”宋琛問。
王珺面色複雜,說:“你進去看看吧,我看他都喝多了。”
宋琛便沒有再問,跟著王珺進了酒吧。
酒吧很小,只有幾張桌子,全都用隔板隔開,趙近東坐在最靠外的一個,宋琛進去的時候,見他還在倒酒。
他過去就把酒瓶子拿過來了,趙近東抬起頭來,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隨即便抿了抿嘴唇,不再看他。
眼圈似乎都是紅的。
今天這是怎麼了,老子哭完了兒子哭。
趙家這麼多兒子,說真的,趙近東最像趙雲剛,脾氣性格都像,都是那種要強又自尊的男人,是會半夜一個人偷偷抹眼淚,但出了門依舊威嚴強勢的那種。
宋琛看了看旁邊的空瓶子:“怎麼一個人喝起悶酒來了,還喝這麼多,不工作了?”
“你,怎麼來了?”趙近東口條都有些不利索了:“王……王珺給你,打的電話,我,等會我就……”
“你也別怪他,他也是擔心你,所以跟我說了一下。”宋琛說著就伸手叫服務員:“結帳。”
趙近東說:“我還沒喝夠。”
“喝酒解決不了任何煩惱,只會叫你更難受,你要不想上班,咱們回家。”宋琛把賬結了,看向趙近東:“走吧?”
趙近東就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宋琛趕緊抓住他的胳膊,說:“沒想到你也會借酒澆愁。”
趙近東說:“是不是,沒本事?”
宋琛說:“只是覺得不像你的風格。”
“我該是,什麼風格?”
趙近東靠著他肩膀,很重的酒氣,眼睛是紅的,但眼神卻格外溫柔,溫柔到都有些悲傷了。
“我該是……什麼樣子。”趙近東說。
宋琛就發現他的確很不尋常了,情緒似乎喪的很。
不過趙近東這樣有什麼苦都往肚子裡咽的男人,問他應該是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來的,宋琛就沒問,扶著他說:“走吧,回家躺一會。”
誰知道趙近東竟然伸手捏著他的下巴,要親他。
酒吧裡還有工作人員和其他零散幾個客人,宋琛有點不好意思,擰著頭說:“你幹什麼。”
“親你。”趙近東說;“我親我媳婦。”
乍然被趙近東稱媳婦,宋琛心跳都加速了。
這是基佬受的夢想,他當然也不例外!
不過這個場合實在叫他有些難為情,他語氣也軟了一些,說:”咱們回家再說。“
”你是不是我媳婦?“趙近東問。
宋琛:“……”
趙近東見不說話,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要濕潤,宋琛趕緊點頭:“是,是。”
趙近東就高興了,親了他一口。
宋琛趕緊把趙近東拉出來了,王珺見他們出來,趕緊過來幫忙。宋琛喘著氣,要把趙近東交給王珺。
趙近東個頭太高體重太沉了,幾乎全身壓到他身上,他這短短十幾米走的氣喘吁吁,他要把趙近東交給王珺,自己喘口氣。
誰知道趙近東抓著他的胳膊,不撒開,不得已,宋琛只得扶著他另一條胳膊,和王珺一起把趙近東塞進了車裡去。
等他一坐進去,趙近東就往他懷裡鑽,要摟他的腰,宋琛看了前頭的王珺一眼,就摸了一下趙近東的頭,誰知道趙近東被他一摸,忽然抬起頭來,舔他的下巴。
“你幹什麼?”宋琛嚇了一跳,又臊,嚴厲地說:“不准浪。”
這是趙近東的常用臺詞,真是沒想到他也有跟趙近東說這句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