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趙近東就沒再說話。
宋琛一會自己琢磨出不對勁來,他覺得趙近東肯定是誤會他的話了。
果然,趙近東就又背過身去了。
宋琛真想解釋一下。
他沒有想讓趙近東死的意思啦。
外頭下起了傾盆大雨,伴隨著電閃雷鳴,在閃電亮起來的時候,枝條透過窗戶在牆上投下一片晃動的陰影,看起來有些嚇人。
隔著窗戶都能聽見外頭的大風大雨。
多麼好的時機啊。
宋琛暗戳戳地將身體往趙近東那邊挪了挪,一隻手伸出來,想要去觸摸趙近東的背。
手掌感受到熱度的時候停住了,手指微微彎曲,放在了床上。
這一場雨斷斷續續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的時候還在下,趙近東醒過來的時候,就感覺身上有點沉,他睜開眼睛,就看見宋琛抱著他。
……
……
趙近東一時都怔住了,腦子裡有刹那是空白的,都不用扭頭,就知道他只要往右邊一扭頭,就會對上宋琛的臉。
他在想,宋琛這麼做,是不是故意的。
離他那麼近,呼吸都要噴到他的耳朵上了。
摟著他的那只胳膊搭在他胸膛上,手指不偏不倚,正好從他睡衣的扣子那裡伸進去,手指頭都挨著他的身體。
不知羞恥!
想到這裡他心裡忽然生出一股火來,立即就將宋琛的胳膊從自己胸膛上拿開了。宋琛幾乎立即醒了過來,眯著眼睛看他,仿佛陡然驚醒一樣,立即往後挪了一下。
趙近東不想去深究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待感覺平復下來大半,便起身下了床。
宋琛揉了揉眼睛,還在想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好像又看到趙近東……
大清早地叫他看見這個,他真的有點傷不起!
而且這次趙近東穿的是很寬鬆的睡褲,裡頭沒有內褲箍著,頂起來特別地……顯眼。
趙老二真的很需要性生活啊。
宋琛瞬間都沒有困意,還有點不好意思,一隻手搭在額頭上,忍不住笑了一下。
外頭雨聲還在嘩嘩響,只是沒有了雷聲。
今天他和孫四海他們約好了見面,要去勘景。
他這次一定要把自己一直想要呈現的場景都拍出來,亮瞎眾人。
東山是A城非常重要的旅遊景點之一,除了楓林花海,還有古寺和諸多湖泊。下了雨山路難行,孟時一邊蹭鞋底上的泥一邊說:“咱們不能等過幾天雨停了,路出來了再來嘛?”
“我要拍幾場雨景,”宋琛說,“儘量用真雨,得看看哪裡下雨了也好看。”
孟時看著一地的楓葉說:“我覺得這邊隨便一拍就挺美的。”
孫四海叼著煙,指著遠處說:“我看那一片不錯,比別的都要紅。”
宋琛順著他指的看過去,楓葉紅似血,很是顯眼。
他們穿過陡峭的山林到了那邊,發現是不錯,不光楓葉夠紅,那邊的幾棵楓葉樹也夠老,地上落的全是楓葉,半點泥都看不見,細雨窸窣,彌漫著淡淡的煙霧,是很美。孫四海拿照相機隨便拍了幾張給宋琛看,宋琛覺得就是他想要的感覺。
接下來他們又去看了湖邊的竹林和山上的一座近乎廢棄的古石橋。最後宋琛帶著他去了夢古村,看了他買下的那株老梅樹。
大家的審美還是比較一致的,孫四海一看到那個景就相中了,繞著那株老梅樹走了幾圈,拍了些照片。宋琛撐著傘,看他拍的那些照片,拍出來的效果要遠比真實的景色更精緻,很驚豔。
“可惜梅花都還沒開,等到梅花開了,肯定更好看。”
“小琛買了許多梅花,等天氣好了就移植過來,到時候這邊一大片就全都是梅花了。”孟時說。
孫四海卻看了一圈:“這邊都種上?”
宋琛點頭:“種成花海,遊客才願意過來玩,只是一株老梅樹,有些人未必肯爬那麼遠的山路過來看。”
“依我說,別的田你隨便種,老梅樹這一塊不要種。”
他拉著宋琛到了一處角落,指著說:“你看,從這看,老梅樹映著上頭的老房子,是不是像一幅畫一樣?下面你得留出來,就留出這種空地,什麼都不要種,不然就太雜亂了。”
田地都是剛翻新出來的新土,一壟一壟的,很規整。
“長點草是不是看起來更自然點?”
“不用,就這樣的拍出來更像畫,加個濾鏡就美翻。”
孫四海說著就找角度拍了一張,給宋琛看:“你看,不用等到梅花開,現在一樹綠,調一下衣服就好看了,梅花開的時候配白衣,如今黃土綠樹黑屋,配紅衣,也好看,再找人刷一下石牆,都刷成白色,色彩就都出來了。”
宋琛覺得可行:“那改天咱們就試試。”
“你那些梅花先別移過來,咱們拍出來你看看效果。相信我,這地上空曠一點,拍出來的鏡頭會更好,有時候越簡潔鏡頭越有力度。”
孫四海是攝影師出身,宋琛最看重的就是他拍的廣告片不說創意,單畫面就很有美感:“行,聽你的。”
孫四海不過是試探了一下宋琛的底線,見宋琛好說話,便又說:“宋少,你要真想把這邊搞起來,我建議你把上頭的村子也弄一下,往古樸了弄,那邊幾棵大楊樹砍了,把後頭的兩座險峰露出來……那邊高地上找人修一條石梯子上去,能看見整個楓林花海。”
孟時說:“還真要搞成旅遊景點啊?”
宋琛撐著傘看了看眼前的老梅樹,說:“本來只是想拍一段我想看到的鏡頭,不過要真能搞成旅遊景點,也算造福當地的村民了吧,說不定他們能賺點外快。”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對於普通人來說有些矯情的話,如今於他而言,或許也並不遙遠。
既然要做夢,不妨做的更大膽一點。
他就對孫四海說:“我試試。”
勘景回來以後,他帶著孫四海和孟時去了王媽的三兒子那裡吃大閘蟹,下雨天陰冷,三個人還喝了點酒。以前沾酒就醉的宋琛,發現他如今竟然千杯不醉。
喝了好幾杯,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倒是孟時,喝了一杯就上臉了。
孫四海好抽煙,更愛喝酒,喝得臉紅脖子粗的,喝多了話就一筐一筐往外倒,說這次多虧了宋琛,不然他老娘在醫院裡的醫藥費他都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都是他前段時間傾家蕩產拍了個文藝片,結果院線都上不了,審查直接就卡那兒了,可他一分鐘的戲都不捨得剪。
說到自己的窘迫和不得志,孫四海竟然還哭了起來。
宋琛很感慨,允諾要幫他。孫四海激動的給他端酒杯。
回來的路上,孟時說:“我可提醒你,幫他墊醫藥費什麼的還可以,找他拍廣告也可以,不過他如果忽悠你拍電影,你可警惕著點,他們這種小導演想投資都想瘋了,你要真投,可就直接打水漂了,我爸說他們這種新導演都太傲,不吃點苦頭放不下架子。”
宋琛說:“拍電影我沒想過,就是覺得他也挺不容易的,能幫一把是一把,反正我錢多,哈哈。”
他並不是個濫好人,幫孫四海,也是心有戚戚。
他養母當初住院的時候,他知道那種難。
錢算什麼,和命比一文不值,可就是錢這個東西,本身卻像命一樣重要。
假如那時候他像現在一樣有錢,他的養母或許不會走的那麼早吧。多麼可憐的一個女人,一天福都沒能享受了。
宋琛忽然覺得人生諷刺,一切猶如做夢。他咬了一下指甲,扭頭看向窗外。
他是不是被宋琛這個神經質的小作逼影響了,他覺得他現在情緒變得起伏不定,飽滿到神經質。
他竟然有點鼻酸呢。
戴著大大的米老鼠頭套跳出一身汗的他,深夜了還在飯館裡刷盤子的他,就著麻辣鮮作料沾饅頭吃的他,一個人冒著大雪拎著打折食品從永輝超市出來的他,如今坐在跑車裡,行駛在鮮花彌漫的長街上。
他被壓垮的腰好像也快要直起來了。
孟時問:“你怎麼了?”
宋琛眼眶濕潤,扭過頭來,手指頭摳著嘴唇,長眉入鬢,笑說:“不能虛度光陰啊,要好好活。”
孟時說:“你又發什麼瘋。”
“是該好好瘋一把,再不瘋我們就老啦。”
他真的有太多想實現的夢想了。
大概喝了酒,身上都是熱的,面色微紅。孟時也算見過娛樂圈形形色色的美人了,男的女的,他覺得他見過的最好看的人,還是宋琛。
像玫瑰花,豔麗如火,又帶著刺,會紮人。
趙近東天天守著這麼個美男子,竟然都能無動於衷,他也實在是佩服趙近東的定力。他一個直男,偶爾和宋琛單獨相處的時候,都會有刹那的小心思冒出來,如果不是和宋琛這鐵關係,又知道宋琛的性格和家世,換個人,他肯定試一試。
五官太好看,怎麼看都賞心悅目,這世上不管男女,對於美都沒有抵抗力。
而且他覺得宋琛身上有一種莫名的性張力,很矛盾和神經質的勾引人,明明是他經常虐別人,卻叫人看了想狠狠地虐他。
天氣預報說,這兩天都是雷陣雨,斷斷停停,又下了一整天。
宋太太都睡到床上了,忽然嗚嗚哭了起來,趙雲剛翻了個身:“神經啊,大半夜好好的哭什麼。”
趙太太一邊拿紙巾擦眼,一邊說:“小琛的小說寫的太感人了,嗚嗚嗚嗚。”
趙雲剛就坐了起來:“我看看。”
“同性戀的小說,你也看嘛?”趙太太吸了一下鼻子。
“別廢話。”
趙雲剛把她的手機拿過來看了一會,看完了卻都沒有說話。趙太太滿心想著找個共鳴,交流一下讀後感,便很是期待地問:“怎麼樣啊?”
趙雲剛說:“看來小琛這孩子,心裡還是苦啊,都藏起來了。”
……
苦的難道不是小說裡的主人公嘛!宋琛哪裡苦!一家人捧著愛著,從小沒受過一點委屈的人,她這個當女人的都羡慕他好命!
趙雲剛又歎了一口氣。
“他怎麼苦了。”趙太太試探著問道。
“心裡沒有苦,能寫出這麼苦的東西麼?”
“……”
趙太太有點無言以對,竟不知道這話是荒唐還是有一分半分或者百萬分之一的道理。
“要是致遠和郁華還活著……”
又來了又來了!
趙太太訕訕地笑兩聲:“時候不早了,睡吧睡吧。”
說著抹抹眼角的淚痕就躺了下來。
她可不要再聽這些廢話啦。
趙雲剛想了想,就拿過手機來,又給宋琛轉了一筆零花錢。
宋琛還在書房寫小說,正寫的眼淚汪汪,就聽見手機“叮”了一聲,拿起來一看,是銀行發過來的短信。
哎呀。
快要湧到眼睛裡的淚水瞬間就回去了。
“個,十,百,千,萬,十萬……”
擰了一下臉蛋,是真的。
怎麼感覺兜裡的錢花不完的一樣!
心裡太開心,導致他寫虐文都沒感覺了。
趙太太就猜趙雲剛是要給宋琛打錢了。
這麼多年來都是這樣的,他一擔心宋琛不高興,就給他零花錢,宋琛能養成這麼大手大腳的習慣,都是趙雲剛慣出來的!
怎麼不說順便給她這個家庭主婦點零花錢哪,她也要!
趙太太拽著被角,不肯承認自己嫉妒一個小孩子。
暗戳戳氣了半夜,趙雲剛那邊卻已經睡著了。
他倒是睡著的快。
趙太太睡不著,就披了衣服起來喝了杯水,喝完了水披著袍子立在落地窗前看外頭的雨。
莊園的樹林裡冒出車燈的光來,不一會就見一輛車子停在了院子裡。她就見王媽跑了出來和趙近東的司機王珺和一起扶著趙近東往裡走。
趙太太立馬出了門,正好碰見他們上樓,她皺起了眉頭,問:“喝多了?”
“今天股東聚會,趙總高興,就多喝了點。”王珺說。
趙太太捂著鼻子,說:“這麼重的酒氣。”
趙近東平日裡寡言,心思深沉,喝多了,想聽他說句醉話都不容易,就會駭人地盯著人看。
她進去以後見宋琛不在臥室,就去敲了書房的門,宋琛出來,她便說:“老二喝醉了,你照顧著點。”
趙太太說著便拍了一下宋琛的肩,捏一下。
大好時機啊小夥子,風流茶說合,酒是色媒人!今日大風大雨,是瘋狂的好日子呀,拿出你平時的瘋狂勁啊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