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蘇杭的脖子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那隻手有尖銳的指甲和鐵鉗般的力道,對著他一擊必殺。他從來.....從來都不知道,蘇橋的安全感匱乏到這種程度;更不知道他的心理已經扭曲到這般地步。
蘇杭一時間不知所措,他站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梗著脖子很久,才哆嗦著說:「蘇橋,蘇橋我不會不要你的,我永遠不會的。」他把這句話翻來覆去地說,說得他都口乾舌燥了,但他也憋不出第二句別的。他在蘇橋的身邊緩緩蹲下,手抬在半空一而再地抖,最後還是落到蘇橋的頭上。他極輕極輕地揉了揉才說:「回去吧,你還生著病。」
蘇橋彷彿一下子就沒了力氣。他顫了顫眼皮乖順地靠在了蘇杭的胸口。蘇杭對於蘇橋現在的任何肢體接觸都還持有抵觸,但是他還是狠不下心來,於是半抱著蘇橋,把他扶了起來。
倆人施施然地回到家,蘇杭把蘇橋扶上床,他重新去倒水、拿冰袋。他剛把冰袋放到蘇橋的額頭上,蘇橋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腕。這一次,蘇杭像觸到了電似地,一下子就縮了回去。蘇橋的手一下子落了空。氣氛再一次降到冰點。蘇橋失落地搓了搓指腹,沒再說話。
那一晚,蘇杭窩在蘇橋房間的沙發上睡了一晚。蘇橋想讓他去床上睡,話都說了,蘇杭沒接口。他寧願在沙發上窩一晚。蘇橋折騰了那麼久,累得話也說不出來了。等蘇杭躺下之後,他極勉強地站起來,去抱了一條薄被子過來。
被子剛落到蘇杭的身上,身上像有應激反應似地,一下子抖了抖。蘇橋的手一頓,他把手拿出來,捏著被角給蘇杭蓋好了被子——盡量小心避免讓手指碰到蘇杭,既然他那麼害怕。
一夜無話,第二天蘇杭醒來的時候,蘇橋已經不在床上了。蘇杭心頭一跳,趕緊跑了出去,結果蘇橋剛從浴室出來,倆人撞了個正著。
「........小心。」蘇橋扶住蘇杭,蘇杭一被他碰,手臂就是一緊。蘇橋眼瞼微垂,他自動把手垂下來,轉頭就走,被蘇杭喊住。
「....蘇橋,身體怎麼樣?還難受嗎?」蘇杭瞥見了蘇橋的表情,趕緊開口問。蘇橋沒轉頭看他,就匆匆地搖了下頭。
「我去上學了,你記得吃飯,我都做好了。」蘇橋拿起書包甩到肩上,他低頭穿鞋,他剛準備走出門,蘇杭忽然出聲:「等等,我送你。」
蘇橋剛想說不用,蘇杭已經撈起了車鑰匙走到他旁邊,他輕輕地說:「走吧。」
蘇橋神情複雜地看了看蘇杭,蘇杭故意不去看他,他拉開車門先坐進去,蘇橋也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他把書包抱在胸前,一如既往忘記要繫安全帶。蘇杭習慣性地要附身過去替他繫,結果剛一靠近,倆人都愣住了。
結果還是蘇橋先反應過來,他自己拉過安全帶,就在他低頭找插片口的時候,蘇杭伸出手替他插上了。手無意中碰到,很快又分開。
倒是蘇橋抬頭去看他,蘇杭就像沒事人一樣,繼續開車。他把蘇橋送到了學校門口,臨下車前,蘇杭又說:「放學我來接你。」
「你剛開過刀,跑來跑去很累人的,待在家吧。」蘇橋彷彿恢復了正常,但是蘇杭卻執意說沒關係。上課時間快到了,蘇橋也不好再拖延,他開了車門下了車。
蘇杭掉轉車頭往回開,蘇橋站在原地目送他,蘇杭在後視鏡裡看到蘇杭的身影漸漸變小,心下滑過難以言說的情緒。他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蘇橋,他沒法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洪流不是一下子傾瀉而出的,是一點一滴堆積的,他只有一開始就把它堵住了,才不至於讓它坍塌。
但事實上,蘇杭還是低估了他弟弟。
蘇杭的手機忽然響了,他目視著前面的路,一邊按下手機。他剛想說不方便接電話,裡面傳來的聲音叫他立馬改了口。
「喂,請問是蘇橋的哥哥蘇杭嗎?我是他的班主任。」蘇杭眼見身後沒車,打了轉向燈把車子在右邊停了下來。他握著手機禮貌地說:「老師您好,您說吧。」
「您有空可以來學校一趟嗎?我想和你聊聊蘇橋的事。」老師不肯在電話裡說,蘇杭忙不迭說他就在附近,馬上過來。掛了電話,他又重新折回了學校。他走到教師辦公室,正巧只有一個人在。
老師見是他,趕緊迎上去,招呼蘇杭坐。
「不好意思,那麼突然給你打了電話。」
「沒關係,我正好在這附近。」蘇杭敏感地發覺老師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忽然湧出不好的預感,他抿了抿嘴唇說:「老師,是蘇橋有什麼事嗎?」
老師表情凝重,她拉出抽屜拿出了一個小袋子,裡面是一把美工刀。蘇杭不明所以,但是他的眼角抽了抽。
「這是在蘇橋的桌肚裡找到的。」
「我發現的時候,上面還有些血跡沒有乾。」
「我找他談過,他說是裁紙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了手指。當時我相信了,我告訴他學校裡不可以帶著些東西。之後我也沒有在他的桌子裡發現刀片,但是這幾天我發現了他手腕上有傷。」
「...........」後來老師說了什麼,蘇杭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雙目失神地盯著美工刀,那把刀漸漸開始模糊,上面的血好像還聞得到生鏽的味道。蘇杭的腦中一閃而過蘇橋的臉,蘇橋拿著這把刀往自己的手上割.........
蘇杭的臉一下子白了,他驀地腳一軟,老師見狀一把扶住他,蘇杭整個人抖得骨頭都痛。他企圖發出聲音發洩他的痛苦,但是他嘗試著咳了一聲,只有難聽的嗚咽。
蘇杭不知道是怎麼出地校門,六月的天,他卻覺得是最冷的一天。
「顧哥.......幫幫我........」蘇杭的最後一通電話打給了顧贇風,他的聲音微弱,叫顧贇風心驚。顧贇風說馬上就來,蘇杭說求求你,快一點。
再晚一點,他可能也要死了。
顧贇風見到蘇杭的時候被嚇到了,他整個人連魂都沒有了,痴痴地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杭杭!」顧贇風小心翼翼地在他身邊蹲下,他伸手攔住蘇杭的肩,蘇杭一激靈,抬頭一看是顧贇風,他一下子徹底崩潰,顧贇風抱住他,手不停地拍著他的背說:「別怕杭杭,出什麼事了?」
「我弟弟.......我弟弟用刀子割自己.....割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