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水開了，帶著「咕嘟咕嘟」地聲響。蘇橋關掉煤氣，他踮腳取下櫃子上頭的熱水袋。他拔掉塞子，拎起銅吊小心地把熱水灌進去。裝得差不多了，他把塞子塞回去，摸了摸覺得有點燙手，於是他又踮腳盡量小心地回了房，抽了根枕巾把熱水袋包了圈。他抱著走到蘇杭的身邊，這時蘇杭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看向蘇橋，蘇橋輕輕地叫了聲他的名字，然後把熱水袋塞到了他的手心裡。蘇杭的手凍得都痛，毛巾使得熱水袋沒有那麼燙手，捂著的溫度正正好好。蘇杭捂了捂，立刻手就又能活動了。蘇橋眼睛裡彷彿有亮光，他看著蘇杭的眼神總是那麼認真專注。蘇杭卻避開了他的眼睛，把熱水袋往他面前一送說：「你捂吧，我去做飯了。」

　　說罷他站了起來，蘇橋拉住他的手猶豫了一下才說：「我們今天出去吃好不好？蘇杭回頭不解地看著他。蘇橋怕他誤會連忙解釋道：「我是說家門口的暖鍋.....我怕你凍壞了....我不是饞......」

　　蘇杭喉頭一緊，心裡沒來由地一陣難過。他不太會說話，不是個擅長表達情感的人。也不是感情濃烈的人，他對蘇橋，不像蘇橋對自己那樣。

　　但他也知人是要相互體諒陪伴的。就算今天蘇橋就是饞了，他也會帶他去的。

　　「好。」蘇杭依然惜字如金，他撈了件外套穿上，蘇橋笑得像多花，他勾著鑰匙，邊走邊晃說：「現在人應該不多.....」

　　倆人並排走著，路燈已經亮了。蘇橋低頭去看他倆的影子，蘇杭的影子和自己相攜，稍稍高些，蘇橋忍不住伸腳去踩，踩不到又往前跳兩步再踩。蘇杭由著他，蘇橋自顧自咯咯地笑，他越鬧越開心，自然就跑到蘇杭前頭去了。他回眸朝蘇杭伸出手說：「蘇杭，快來！」

　　蘇杭看著蘇橋，這麼多些個日子以來，第一次真正地笑了。他淺淺地笑，眼睛因此而微微閃動。他也加快了腳步跟上了蘇橋，蘇橋一把拉住他的手說：「我先去佔座.....」

　　他們家附近有個叫「阿華暖鍋」的，和麻辣燙差不多。客人自選食材，然後放在小砂鍋裡煮，可以配飯吃。食材都很新鮮，價格也親民，所以生意一直都火爆。

　　蘇杭取了餐盤和鑷夾，他問蘇橋要吃什麼，蘇橋笑著說都行。蘇橋先擠了進去，在一張角落裡找到了兩個空位，趕緊先坐了下來。

　　蘇杭他們很早很早以前來吃過兩次，那是蘇靜還在的時候。一次是蘇橋過生日的時候，還有一次是某天生意特別好，蘇靜高興，帶他們過來吃。想到這裡，蘇杭的眼神一黯，他握著鑷夾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老闆娘特別熱心，以為他是選擇困難，於是熱情地給他推薦了很多配菜，蘇杭靜靜地聽著，然後說謝謝。

　　他拿著鑷夾先取了兩塊午餐肉，接著又夾了些容易有飽腹感的年糕和烏冬面；他是太清楚這兒是怎麼收費的，所以盡量揀了些蔬菜能便宜些。

　　「弟弟，拿兩根玉米腸吧，特別甜，很好吃的！」老闆娘夾了兩根要放進蘇杭的餐盤裡，他來不及拒絕只好接受了。

　　算了，難得奢侈一回。

　　蘇杭抱著餐盤去結賬，一共是30塊。蘇杭付了錢，接過號碼牌又走回去問能不能加碗米飯？老闆娘忙說可以可以，蘇杭這才去找蘇橋了。

　　蘇橋一看見蘇杭，就興奮地朝他揮揮手。蘇杭走過來坐下，蘇橋興奮地問他都點了些什麼，蘇杭一一說給他聽。蘇橋越聽眼睛彎得越還厲害，他小聲地說怎麼還不來，都要餓死了。

　　蘇杭摸了摸他的頭說，等等吧。蘇橋的心漏跳了一拍。沒一會，服務員用夾子把砂鍋送了上來。熱氣在倆人之間冒出，蘇杭的臉白煙後變得模糊。蘇杭把米飯遞給蘇橋，蘇橋接過，他把筷子伸進鍋裡，夾了根玉米腸先給蘇杭。蘇杭忙用碗接住，然後催促他吃，說還有的，自己想吃什麼就夾。

　　蘇杭就著米飯吃著，熱湯的甜味在他舌尖散開，不自覺身體也開始熱了起來。他抬頭去看蘇橋，他就夾些蔬菜吃，頓時眉頭一擰，給他夾了塊午餐肉。

　　「多吃點肉。」

　　蘇橋乖乖地吃下了，他時不時地打量蘇杭，發現他比之前更瘦了。他們幾乎不是吃餛飩就是陽春面，要麼就是雞蛋餅。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自然都是營養不良的。蘇橋吃著吃著覺得心口泛酸地更厲害了。

　　他懊惱也恨自己幫不上忙，昨天他和蘇杭說他也要輟學，被蘇杭狠狠地臭罵了一頓。他那樣冷淡沒什麼情緒波動的人，竟然被他氣得渾身發抖。

　　「你要敢輟學，我就打斷你的腿！」蘇杭手指尖都抖，他臉色慘白，因為生氣連聲音都是抖的。蘇橋害怕了，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蘇杭，他急急忙忙地抱住他，發誓說絕對不退學，肯定把書念完！

　　蘇杭在蘇橋的懷裡抖得更厲害，他重重地捏住蘇橋的後頸，彷彿用盡了力氣說：「橋橋....我不會讓你沒書念得... .就是供到你大學....我也會努力的.....」

　　蘇橋沒哭，他摟緊懷裡的人，只有一個念頭——我永遠都不能讓他離開我。

　　蘇橋此時此刻吃著久違的暖鍋，心裡漲滿了情緒。蘇杭當然感知不到他心裡的想法，他專心地吃著菜，話也不說。他就是這樣，脆弱過後就會換上一副冷淡的臉，好像什麼事都沒有過一樣。

　　倆人這頓飯吃了很久，連一點湯汁都喝完了，才依依不捨地起身離開。蘇橋去拉蘇杭的手，蘇杭任由他牽著。吃完了暖鍋的手心熱乎乎的，蘇橋滿足地笑，他又目不轉晴地盯著蘇杭看，蘇杭大概也習慣了，沒有說什麼。

　　月亮又出來了，月光投射到地上，將他們的影子軟化。蘇橋拉著蘇杭的手，身體往他身邊靠，很久他才說：「蘇杭，我會好好念書的。」

　　「....嗯。」

　　「以後我養你。」蘇杭轉頭去看蘇橋，蘇橋盯著他的眼睛，那裡面的光彩比月光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