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夥刺客不比上次的人數目多, 而且彼此之間也並不講究什麼配合,但他們卻像是不知疼痛一般, 倒地以後又馬上爬起再戰, 將血肉之軀當做了傀儡。
一時之間, 唐甯和司無岫陷入了苦戰。
主要是因為唐寧腰上扭了一下, 不方便挪移, 而司無岫則在他身邊且戰且護。
面對黑衣人們纏人的進攻時,司無岫就算是以劍氣卸下對方的胳膊時,那些人都仿佛有斷肢重接的本事,並未怎麼受到影響。
“阿寧,不能和他們繼續纏鬥下去了,我們得想辦法先離開這裡!”司無岫當機立斷道。
再這樣下去, 他們的力氣遲早會被耗盡。@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好, 你收一下劍勢,往旁邊讓讓!”唐寧將準備好的轟天雷全都丟了出去。
這批轟天雷還是華紳提供的,威力比上次給黑衣人裝備的更強兩分,加上摻了蠍毒,爆炸範圍也變得更大。
只不過這些刺客並不像傀儡那樣木頭木腦, 他們身體像傀儡, 行動間仍保留了一絲人的本能, 會避開要緊的傷害, 因此轟天雷的作用不過是讓他們後退數步而已。
但這樣一來, 就給唐甯和司無岫搶出了時間。
司無岫趁機伸手扣著唐寧的腰,以劍支地, 正要與黑衣人拉開距離。
而就在此時,唐寧卻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阿寧,我們來幫你了!”
唐寧回頭一看,就見他大哥和二哥同時朝他們急運輕功而來。
於是唐甯立即拽住司無岫:“援兵來了,我們可以不用躲了!”
然後他睜大眼睛看向兩位兄長,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兩人聯手對敵,之前唐寧根本也沒什麼機會看見他大哥出手。
唐安和唐定手握各自的兵器加入對戰,兩人出手毫無顧忌,招招斃命,多年來的配合早已爐火純青。哪怕是不死之軀,也難以在綿密的刀網中還能重新接續的,唐家堡的兩位少爺果真並非浪得虛名!
這場戰鬥不過小半個時辰便結束,唐家兩位兄長收起兵器,走向唐寧。
“阿寧,你有沒有受傷?”唐大哥關切地上下打量著唐甯,唐寧連忙擺擺手,表示自己渾身上下都好得很,黑衣人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有摸到。
唐安這才放下心,又端起長兄嚴肅的表情:“沒有受傷就好,還好我們來得及時,方才如此千鈞一髮,真是‘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
“大哥好文采,但眼下不是作詩的時候,這些黑衣人的來歷我們都還不不知道呢!”唐寧趕緊打斷了他哥的詩興,不要什麼場合都吟兩句啊,還能不能有點緊張危急的氣氛了。
而唐二哥則轉頭看向司無岫,皺眉道,“怎麼阿寧每次和你在一塊都要出狀況,你這是什麼體質!”
司無岫:“……”
唐寧乾咳一聲,幫司同學說了句公道話:“大哥,二哥,其實這些黑衣人是沖著我來的,他們……啊!”話說到一半時,唐寧眼尖瞥見地上那些屍體身上的異樣,連忙拉著兩人往後退了幾步。
司無岫則將劍橫在胸前,把三人護在後方,警惕地盯著前面的那些屍體。
屍體上飛出細細密密的黑色小蟲,這種畫面,分明就是……
“人面蠱?!”唐寧驚訝道。
“和人面蠱略有不同。”司無岫眉心微蹙,手腕一抖,無數銳利劍氣射向前方,將所有蠱蟲徹底絞碎。
“我們之前在王家大宅見到的人面蠱只附在死屍身上,這些人直到方才還是活著的,只是生不如死。這些蠱蟲比人面蠱還要惡毒,寄體死後,會立即尋找下一個活著的寄體。”司無岫分析道。
唐寧擰起眉心:“這些蠱蟲也太噁心了吧,若是剛才我不拉著大哥和二哥,那他們豈不是會被蠱蟲鑽了空子?”
唐安和唐定聽見他們分析後,也不由感到後背一陣寒涼:“卅山城中從未出現過這樣的蠱蟲,回去之後我們必會徹查,不能讓這種蠱蟲在山城中肆虐!”
司無岫道:“也不必查了,我覺得這些蠱蟲多半是魔神的手筆。如今昊南城的事情鬧得這麼大,整個月國都對魔族心存警惕,魔神很難再蠱惑到略有身份和本事的人來為他賣命,所以便出此下策,以蠱蟲來控制別人。”
“他特意控制這些人來偷襲我,是記恨我把他的封印重新封起來了嗎?”唐寧撓了撓頭問。
如果千里追殺就為了自己破壞了一次他的陰謀,那魔神也太記仇了吧?
而且他難道就沒別的事情可做了,封印都還沒破開,就先來尋仇,也有些本末倒置的感覺。
司無岫輕笑一聲:“我看這回多半是誤打誤撞了,魔神要釋放蠱蟲,最有可能被控制的就是無辜的路過之人。而卅山城和唐家堡至今還未發現蠱蟲的蹤跡,就說明這些蠱蟲不過是這幾日才被放出來的,想必是這附近也有一個魔神封印,只是還沒來得及作妖之前,就被我們先撞上了。”
唐寧突然覺得這魔神好像有點倒楣。
還來不及作妖就先被他們撞見,刺殺還不成,蠱蟲暴露後封印的地點也差不多被他們推測出來了。
“那還等什麼,趕緊進山找一下,看看這附近的封印在哪裡,別讓魔神有機會再放一批蠱毒出來!”唐寧趕緊說。
“嗯,我和阿寧去吧。”司無岫看了一眼唐寧,又對唐大哥和唐二哥說,“地上這些人想必是卅山城中的普通百姓,想必唐家堡有辦法為他們找到親屬,也為他們料理一下身後事吧。”
唐安鄭重地點了點頭:“本該如此。”
“既是城中百姓,當然就歸唐家堡負責,不用你說我們也會幫忙收屍的。”唐定也道。
“那我們便分頭行動吧,等我和阿甯將封印加固,確保魔神不會再出來惹事,便回到城中與二位匯合。”司無岫道。
“也好。”唐安和唐定一起點頭。
於是直到兩人一起目送司無岫和唐寧攜手而去時,唐定才拍了拍自己腦門,覺得有些不對勁道:“大哥,你有沒有覺得,這姓司的小子好像又把阿寧拐走了?”
“那你剛才怎麼不阻止他們?”唐安轉頭瞪了二弟一眼。
“我剛才見大哥你沒動,還以為你有自己的考量,才讓他們一處行動的。”唐二哥略委屈道。
“我方才也是見你什麼都沒說,還以為魔神封印之事需要他們二人聯手才能辦到,難道並非如此?”唐安繼續瞪眼睛。
“當然不是啊,天底下能封印的就只有阿寧!”唐定恍然回過神,他們兄弟果然是又被姓司的給坑了!
事前沒有溝通的兩兄弟互相瞪了瞪眼,最後唐大哥歎了口氣:“算了,人都已經走遠了,難道還要再追上去棒打鴛鴦嗎?趕緊將這些屍身收拾起來,帶回城中讓其餘弟子查查都是些什麼人。”
唐二哥立馬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收拾可以,這些蠱蟲也噁心了吧,大哥你真要讓我來嗎?”
“不是你來,難道讓我來?”唐大哥將手背在身後,一派文人墨客的斯文和矜持,面無表情地看向弟弟。
“還是不是親兄弟了!”唐二哥頓時很想哭,“你對阿寧和對我的態度也差得太遠了……”難道就不能也給他一點兄弟愛嗎?
“你要是也像阿寧那樣有尾巴,我自然也會對你和藹兩分。”唐大哥略顯嫌棄地看了二弟一眼,五大三粗的漢子還是老實幹活吧。
一家人中地位最低的唐二哥心碎不已,但他又打不過大哥,也沒大哥那樣的威嚴,只好捏著鼻子認命蹲在地上收拾殘屍。
好可憐。
而另一邊,唐寧也在問司無岫:“你是故意支開我大哥和二哥的?”
“怎麼這麼問?”司無岫嘴角微勾,看向唐寧。
“直覺。”其實唐寧想說,這人表現得還挺明顯,只是大哥和二哥沒看出來,唐寧也沒有開口點破而已。
他以為司同學是想對他們隱瞞書生的事,但沒想到司無岫突然深深地看了唐寧一眼:“我想和阿寧多待一會兒,不行嗎?”
“說實話!”唐寧皺眉瞪著他。
司無岫笑了笑,道:“如果他們想起來問你昨日為何下山,又做了什麼,你當如何回答?”
唐寧沉默了下,開始思考司同學的問題。
說看城中百姓過節自然是沒問題,可要是他們問自己為什麼要留宿在卅山城,這要怎麼回答?難道實話說他是因為喝醉了然後和司同學那什麼了嗎,雖然他也很想揍司無岫,但這畢竟是他們兩人的事,如果讓兄長們也插手,事情就會變得更加複雜。
而且一旦讓大哥他們知道了,爹娘要想得知此事難道還會遠嗎?
司無岫認真地看向唐寧:“我不懼面對伯父伯母還有你那兩位兄長,我的心思你也知道的,那阿寧又是怎麼想的?”
唐寧深深地歎了口氣,語氣略顯猶豫:“我還……沒想好。”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為了避免尷尬,還是讓你多緩一緩,等你的腰好得差不多了,大公子和二公子也看不出來時,再與他們會合。”司無岫道。
唐甯覺得今天的司同學似乎格外的好說話,不免多看了他兩眼。
按照他平時的性子,睡都睡了,自己還疑似對他表了白——雖然是在喝醉的情況下,但司無岫居然沒有打蛇隨棍上,而是選擇遷就他的心情。
唐甯多少能體會到龍姑娘這些經常被司同學坑的人心情了,一旦他退一步,總會讓人懷疑這會不會又是一個陷阱。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司無岫看起來有些不解,隨後眼中帶了些笑意,“難道阿寧終於決定和我私定終生,準備稟明父母了?”
“你想多了。”唐寧連忙甩開腦中想法,什麼溫柔體貼肯定都是錯覺,司同學本質上還是那個司同學!想起他們查到一半的事,唐寧立刻撿起那件事來岔開話題,“對了,我們之前不是在查書生的事嗎,難道書生是故意在破廟附近現身,引我們去封印魔神的?”
這書生也未免太神了,怎麼什麼都知道?
“不好說,興許他也只是巧合。”司無岫搖了搖頭,“賣酒的老頭也說過,城中釀酒之人都會去泉眼那邊挑水,他會等在半路上應當只是為了找釀酒的人。月老節喝鮮花酒的習俗他大約也是知道的,沒准除了那個老頭以外,城中其他釀酒的人家也被他塞了黃糖,只不過我們那天也沒喝到其他人的鮮花酒,才會專門找了那老頭而已。”
“他故意放出誘餌,其實就是想引我們找上門吧?”唐寧道,“那糖裡不知道加了什麼能幫助我化形的東西,他知道我們必然會去追問,說不定還在破廟裡,等著我們去找他?”
“書生未必還在破廟裡。”司無岫搖搖頭道,“剛才我們二人遇襲,若非有唐家兩位公子,只怕我們都很難脫身。動靜這麼大,都沒有驚動他,想必人也已經不在了。回來的時候只要順路去看一眼有沒有他留下來的東西就行,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封印解決了為上。”
“嗯,也是。”唐寧點點頭,他們都走到一半了,再折回去也挺浪費時間的。
“就是能幫助阿寧化形之物,恐怕要再耽擱一陣才能問明白了。”司無岫略有些遺憾。
“這有什麼,我又不差這一會兒。”唐寧不在意道。一開始可能還有些彆扭,但現在他都習慣了毛茸茸的日子,耽擱一兩天還是一兩個月其實都沒差別。
只要不是一輩子都這樣就行了。
更何況,讓那封印多留一刻,就有可能會多一個犧牲者。他們既然是武者,自然就對普通百姓也有一分保護弱小的責任,何況卅山城還是唐家堡的地盤。
至於書生,他既然聽命於元帝,也不像是來害他們的,那就先往後放一放吧。
事有輕重緩急嘛。
“阿甯真是深明大義。”司無岫勾唇道,“其實我倒是覺得什麼模樣的你都好看,何況你喝醉的時候不是也在找尾巴嗎,也許恢復之後還會不習慣?”
“不習慣也得恢復。”唐寧警覺地看了司無岫一眼,捂住自己的身後,“反正我是不會給你摸尾巴的。”
司無岫只好遺憾歎氣。
不過兩人很快也沒再顧得上“尾巴到底有沒有比較好”這種問題,因為他們沒找多久就見到了和妖族禁地差不多的樹林。
整片林子安靜得有些過分,聽不到任何鳥獸蟲鳴的聲音,非常符合魔神封印的特徵。
唐寧當即就想進去,被司無岫拉住手腕:“妖皇袍穿上了嗎?”
“在我身上。”唐寧點頭道。
司無岫對他輕輕一笑:“我先進去,在前面幫你探探路。”
“你小心點。”唐寧雖然有點緊張,但也沒有很擔心,司無岫強悍得能以劍氣殺死蠱蟲,想必這片林子裡也沒有什麼會是他的對手。
兩人深入山林,一路暢行無阻。
就算唐寧能感受到越往深處走魔氣就越發濃郁,也不再像第一次接觸封印那般毫無準備了,妖皇袍可以將魔氣完全隔絕,避免讓他再被魔氣侵襲。
除了蠱蟲越發密集之外,他們幾乎都沒遇到什麼危險,而且沒有寄體的蠱蟲,就和普通的毒蟲差不多,別說是司無岫,就連唐寧也能用暗器輕鬆解決。
所以重新封印陣法的過程也挺順利,期間唐寧又有一瞬間被拉入黑暗,可他完全不害怕了。
“你不過是個冒牌貨,唐家堡沒有人會歡迎你,你身邊的人也會一個個離你而去……”
“那也總比你被切片永久鎮壓在地底下的要好多了。”唐寧直面黑暗,對虛空中那個蠱惑的聲音說,“而且就算被人發現了我的來歷,至少還會有一個人始終站在我身邊!”
那人臉皮厚,心眼多,有時候還挺固執。
但是他先選擇了唐寧,將兩人的命運綁定在一起——他的功法和劍,唐寧的馭靈術和蠍子,已經越發的糾纏不清。
所以唐寧可以篤定,就算將來所有人都會離開自己,至少還有這個倒楣蛋已經和他綁在了一條船上,想走也走不掉了。
想到這裡,唐寧還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次唐寧有了經驗,沒等魔神繼續蠱惑,便出手打碎了他的幻影,甚至還下意識地將抹了蠍毒的袖箭刺入封印的裂口!
“啊啊啊啊——”
從逐漸閉合的裂縫中傳出了魔神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唐寧深吸一口氣,毫不手軟地把最後一塊封印石嵌入符文的位置。
“搞定了。”
做完這些,唐寧才察覺到自己手心裡全是汗,心跳也有點快。不過這次他完全不受魔神干擾,進展很順利,封印一完成,唐寧就回頭去找司無岫。
剛好司無岫也一直在看著他,見唐寧轉過身,十分自然地拉起他的手,用帕子幫他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泥土:“這次比上次快了許多,那魔神有沒有再對你威逼利誘?”
“有,不過被我打跑了。”唐寧對他笑了笑道,“這還要多虧了你。”
“嗯?”司無岫沒聽明白,唐寧和魔神的對峙是在意識中進行的,二者之間的對話也是在虛空裡發生的,司無岫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唐寧搖了搖頭,當時他心裡想的那些話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告訴司同學的,所以他含糊地說,“因為我知道有你在,所以我不會被他輕易誘惑的。”
司無岫唇角微彎:“看樣子,我在阿寧心目中的份量還挺重的?”
唐寧認真地想了一下,這次居然也沒回避這個話題,對他說:“好像是挺重要的,要是沒有你,大概我如今也沒法站在這裡了。”
要是沒有穿進書裡,或許也不會有之前的那些冒險和經歷,沒有與司無岫相遇的話,唐寧也許到現在也只能是孤單一人。
司無岫眸色微深:“阿寧,你知道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嗎?”
“我剛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嗎?”唐甯一頭霧水,還沒等他繼續問,下巴就被人捏住,隨即而來是一個微涼又不容易抗拒的吻。
“唔唔……嗯……”
唐寧忿忿睜開眼睛瞪著對方,為什麼舌頭又伸進來了!而且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當著魔神的面,你居然還能有這個興致。
儘管魔神已經被封印,但他的目光始終看著外界,對人間發生的事都能瞭若指掌啊!
唐甯推了推對方的腦袋,沒推開。
然後他就感覺到對方在輕輕摩挲自己的腰。
“唔!”司無岫痛苦地彎下身子,俊美的五官都皺成了一團,乾咳兩聲道,“阿寧,你這也太狠了……”
“都讓你不要動手動腳的了。”唐寧哼了一聲,擦了擦自己微腫的嘴巴,“昨天的賬我都還沒跟你算,你今天居然還敢在封印裡那什麼……萬一又破壞了封印怎麼辦?”
“我看這一帶的封印鬆動是附近村民迷路時誤闖進來的,平時不會有人經過。”司無岫直起腰,眼神還有些幽怨,“妖獸忌憚魔氣,無緣無故也不會跑進來的。”
“那也要小心點,回去之後最好再跟大哥他們商量一下,把這個地方圈起來,入口處豎一個‘危險勿進’的牌子。”唐寧道。
這倒是個好法子,將來他們在其他地方加固封印後,也應該都立個牌子,不讓魔神再有機會用蠱蟲去控制別人。
想到就做,唐寧在最後檢查了一遍封印後,就拉著司無岫先去往破廟一趟,隨後立即趕回卅山城,把城外的封印大致位置跟唐安與唐定說了。
唐安微微頷首,對唐寧說:“將那塊地方圈起來不是什麼難事,回頭讓堡內弟子與百姓們說一聲就成。便是看到那些已經遭到蠱蟲毒手的人的下場,城中百姓也會提高警惕的。”
“那就好。”唐寧點頭,又想起來一件事,“還要跟百姓們說,不要什麼陌生人給的東西都收下,還放在吃食裡面,萬一吃壞了肚子該怎麼辦。”
山城百姓多淳樸,一般也不會對外人有什麼警戒心,如果真的像司無岫分析的那樣,或許不止一位老人家在酒里加了書生的糖。
幸虧書生沒什麼惡意,要是他下的不是糖而是毒,全城百姓豈不是都會遭殃?
“什麼吃食?”唐安皺眉。
唐寧想起來,鮮花酒的事他還沒跟兩位兄長說,頓時轉頭看向司無岫,這個問題還是讓司同學來說比較好。
司無岫道:“昨天城中月老節,有人事先讓釀造鮮花酒的人往酒裡摻了一種糖,阿寧喝過酒後,大約有三四個時辰恢復了人形,然而酒醒之後便又長出了尾巴。”
唐安還沒說什麼,唐定就睜大眼睛道:“鮮花酒還能有這樣的效果?!那阿寧何必在家喝苦藥,直接買幾大壇酒回來不就行了?”
唐大哥在弟弟腦袋上無情敲了一記:“問題並非出在鮮花酒,而是那人交給小販的糖,對吧?”他看向了司無岫。
“不錯。”司無岫把從老頭那裡買下的酒葫蘆解下,放在桌面上,“這是我們找到了摻有黃糖的鮮花酒,我對化形之物不甚瞭解,還要勞煩唐家堡來查一查了。”
“阿甯的事就是唐家堡的事。”唐大哥將酒葫蘆收起,又對唐寧道,“若是爹娘知道找到了能助你化形的東西,肯定也會很高興的。”
“沒錯。”唐二哥也點點頭,不經意道,“這樣阿寧也就不必再躲著娘親了,瞧,這幾日阿寧都急得上火了,連嘴巴都腫了!”
“好像確實如此。”唐大哥也仔細看了唐寧一眼,“看來娘親是被那些大夫給忽悠了。”
唐寧心虛地抿了抿唇,暗暗瞪了司無岫一眼。
“大哥二哥,既然事情已經處理完了,不如我們這就回家吧?”唐寧道。
唐大哥和唐二哥都沒有異議,司無岫抱著劍守在唐寧身邊,目光和緩,也沒有意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於是除了留下調查其餘酒販子手中的鮮花酒的弟子外,唐寧四人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唐家堡。
當然,是從正門口的吊橋回去的。
……
“你這孩子,怎麼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也不知道爹娘會有多擔心!”唐夫人一見到唐寧就忍不住撲了上去,嘴上雖然在指責他,但動作卻十分溫柔,翻來覆去地確認他沒有受苦才肯甘休。
“娘親,我只是去山下逛一圈而已,城裡的唐家堡弟子肯定會將我的行蹤彙報給你的,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唐寧無奈道。
他大哥和二哥之所以能這麼快趕到破廟那邊,也是因為卅山城裡有唐家堡的弟子,有他們為大哥和二哥提供線索。
唐夫人在唐甯毛乎乎的耳朵上輕輕擰了一下:“就算如此,兒行千里母擔憂,你沒當過爹娘的怎麼可能懂。”
唐寧:“……”他只是下了個山而已,沒有千里那麼遠吧?
司無岫忍不住上前,主動承認是自己將唐寧帶下山的,同時把鮮花酒的事告訴了二老,順便將唐寧的耳朵從唐夫人的手中解救出來:“……事情大致就是如此,今日我們還遇到了被魔神控制的刺客,又進山將封印加固一遍,這才耽擱了這麼多時間。”
唐夫人聽得一陣後怕:“那魔神如此危險,居然離我們如此之近,若是再晚一點,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唐堡主也點點頭道:“你們做得很好。”又不免擔憂地看了下唐寧,“天底下確實只有阿寧一個人知道該如何封印那魔神嗎?”
“確實如此。”司無岫道。
“唉……”唐堡主歎了口氣,司無岫能想到的,他又怎麼會想不到?只怕這魔神以後會越發記恨唐寧,將來一旦有機會沖出封印,唐甯必然是他第一個要報復的人。
“魔神封印加固,難道不是一件好事,為何要在孩子面前唉聲歎氣的?”唐夫人暗暗擰了唐堡主一把,對他使了個眼色。
唐堡主立刻端正表情,將酒葫蘆拿在手上:“這鮮花酒裡的成分我會讓人去查,你們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唐甯目光充滿希冀地看向他爹:“那我從明日起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喝那些苦藥了?”
“那怎麼行。”唐夫人搖搖頭道,“酒是酒,藥是藥,未必只有一種法子是管用的,總要多試幾樣才行。”
唐寧瞬間無精打采,一臉菜色。
唐大哥和唐二哥都對他投來了愛莫能助的表情。
司無岫忍著笑意,對唐夫人道:“這幾日還是讓阿寧緩一緩吧,他剛喝了酒,身子還虛。若是貿然喝了與酒中成分相克的藥,反而不好。”
“哎喲,說得有理!”唐夫人想了想,道,“那就過幾日再服藥吧。”
唐寧頓時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司無岫,司同學可真管用!
司無岫輕輕握住唐寧的手腕,在他掌心勾了一下,表示:我能為你做的,還不止這些。
看見寶貝弟弟對司同學如此信任依賴的模樣,唐大哥和唐二哥都覺得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感覺他們都被比下去了。
司無岫微微一笑,看著唐甯的眼神越發溫柔。
……
兩人從前廳往住處的方向走時,唐寧悄聲催促道:“書生留下的東西呢,拿出來看看?”
他們在封印之後就回到了破廟,翻遍破廟後在一個佛龕中找到了一個小油布包,因為忙著魔神的事,兩人一路上都沒仔細看,其實唐寧心裡還是很好奇的。
“你覺得裡面會是什麼?”唐甯盯著司無岫剛從袖中拿出來的包裹看。
“興許是沒用完的黃糖?”司無岫隨口猜測道。
“沒用完的糖他能放在那種地方嗎?”這也未免太隨意了,書生明知道那東西對唐甯有用,還會故意讓唐寧拿到嗎?
司無岫拆開包裹上的繩子,小心將裡面的東西展開,就見那是一本繪有頭戴牡丹的美人封面的冊子。
“扔了吧。”司無岫看都不想看了。
“別啊!”唐寧趕緊從他手裡搶過那本冊子,才翻了一頁,就忍不住拉住司無岫,“你過來看,這不是你的畫冊,裡面內有乾坤!”
“嗯?”
唐寧的水榭離得更近,索性將司無岫帶回自己房間,關上門點了燈,兩人湊在燭光下慢慢看。
第一頁是牡丹花美人手挎包袱,走在山路上的畫。畫裡有樹林,樹林深處還能隱約看到一個塔尖。
“這是什麼地方?”唐寧指著那個塔尖問。這塔的造型有點特殊,普通的高塔頂上都是尖的,這座塔的尖頂上卻多了一顆圓球,不認真看的人還以為那畫的是太陽或者月亮,只是剛好被塔擋住了。
司無岫微微皺眉,暫時沒說話。
唐寧又翻過一頁,第二頁的路上更加荒涼,只有低矮的草,連棵樹都沒有,美人手裡牽著的馬都瘦得不成樣子了。
這幅畫上就多了個五個土包,聚攏排列,像眾星拱月一般,中間的土包比較大,旁邊的土包要小一圈。
第三幅畫更抽象,美人丟了包袱和馬,走在冰天雪地裡,面朝兩座飄著白雪的山峰而去,身後留下一串腳印。@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唐寧看完以後更疑惑了:“這是連環畫?講的是什麼故事?”
光看畫上的景致,什麼也看不出來啊。
司無岫又思考了一會,才沉聲對唐寧道:“我覺得這是一份路線圖。”
“路線圖?”
“萬妖塔,五土坡,極北雪原。”司無岫輕輕歎氣,“如果我猜得不錯,他用鮮花酒引我們去破廟裡,就是想要讓我們找到這份圖冊,讓我們一路往西北而行。”
唐甯又重新將冊子翻了一遍:“萬妖塔是當年西邊的白虎軍元帥斬殺萬妖,將萬妖屍骨埋葬的地方……五土坡更往北,是妖族的地盤,自古以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極北之地就更不用說了,連武者都受不住那裡的寒冷,不過據說是狐族的領地。”
“如此一來,我們又被元帝算了個正著。”司無岫冷冷道。
“他怎麼算計了?”唐寧還沒想明白。
“你的化形之物,恐怕就在冊子裡所畫的這三個地方。”司無岫從前對元帝的瞭解還不深,但通過書生這個人,他不得不對元帝重新審視,“鮮花酒中的糖,就是他給我們嘗到的一點甜頭,告訴我們,只有他知道什麼東西能助你化形,也知道我們如今最迫切想要的是什麼。”
“如果我們不去西北,我甘願一輩子是這副半人半狐的模樣呢?”唐寧不解地說,“他怎麼知道我們就一定能看懂這本冊子,還一定會去西北?”
“阿寧難道不想掌握天狐的妖力嗎?”司無岫反問道,“況且你是為了我才會提前動用天狐之力,就算你什麼模樣我都喜歡,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一直無法將妖力與內力融合。”
元帝早就料到,司無岫對唐寧心中有愧,必然會想盡辦法幫他恢復。
“那我也不想看見你被他利用。”唐寧把冊子丟到一邊,看向司無岫,“說不定唐家堡有辦法將那些東西拿到手,我們也不一定要按照元帝設定的路線走。他愛找誰就找誰,反正他有那麼多的兒子,憑什麼一定要你去!”
唐寧生氣道。
作者有話要說:
糖:我不能眼睜睜看別人欺負你!
456:嗯,阿寧最厲害了,我就躲你身後等你保護我……
糖:你在我身後是想摸我尾巴吧,手往哪兒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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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出自《名賢集》,每次寫到大哥的時候都要引用好詩好句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