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阿寧， 你看那邊，那邊的石室裡也有畫！”唐二哥招呼著唐寧過去， 絲毫沒有自己打斷了小情人之間喁喁私語的自覺， 一臉興奮地拉著唐寧就走。

　　司無岫被打斷後， 拉長一張臉， 滿臉寫著不爽。

　　他身上的袍子暗芒閃動， 一瞬間配合著他的神色染成了黑色，只有腰帶還用金色的暗紋織成低調奢華的圖案。

　　司無岫：“……”

　　於是等他走到旁邊那間石室時，唐寧的視線從壁畫上轉回來時，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咦，你又換衣服了嗎？”

　　司無岫已經懶得開口解釋了，他湊到唐寧身邊：“阿寧， 可有什麼新發現？”

　　“大的發現沒有， 但是這些墓室都有壁畫，能夠讓我們分辨出葬在這裡的妖族都是什麼身份。”唐寧一臉驚奇地讓他過來看，“這一位也是有上古大妖血脈的妖族，雖然沒有隔壁的羿皇那麼波瀾壯闊的事蹟，但也挺厲害， 一口氣生了九十九個孩子！”

　　唐寧剛才就在和他二哥數壁畫上的大頭娃娃， 不過數到一半他哥就放棄了。

　　“古人這個喜歡用壁畫來記述的習慣還挺有用。”司無岫道。

　　唐寧認同地點了點頭， 這樣就能減少很多瞎猜不中的情況， 淺顯易懂的壁畫就連他都能串聯起來， 推測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其實就是看圖說話嘛。

　　這間墓室由於離羿皇的那間比較近，也被翻得亂糟糟的， 那些進入萬妖塔的妖族好像對這裡的“前輩”們也沒多少敬畏之心，連開棺取骨的事情都幹得出來，還能指望會保護好現場嗎？

　　不過這間墓室的主人沒有使用棺槨，似乎就只留下了骨灰和幾件貼身物品，除了壁畫，也沒什麼可看的了。

　　唐寧發現，這些妖族的安葬方式各有不同，像體型比較龐大的，無法化成人形或者只能化形一半的，基本上都沒有留下屍骨。

　　而妖皇的待遇能好一些，也和人族的墓葬方式更接近一點。

　　或許羿皇也是考慮到了那位白虎軍元帥的身份，才會才用人族的方式？

　　“阿甯……”司無岫低低地叫了聲唐寧的名字，將他從亂七八糟的思緒中拉回來，按著唐寧的肩膀，幾乎要貼上他的唇。

　　“阿寧，我們找到鎮妖珠了！”唐二哥不合時宜的聲音再次響起。

　　唐甯伸手抵著司無岫的肩膀，朝外喊了聲：“二哥，我們馬上就過來！”說著，他主動勾著司無岫的脖子，高興地在他嘴角親了一下，“快走，我們也不能落後！”

　　司無岫原本陰霾的心情頓時多雲轉晴，輕輕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角，然後跟上了唐寧的腳步。

　　白虎鎧上微微發熱，還沒等它變化，司無岫就冷冷地低頭看了一眼。

　　黑袍子不敢再有動作，仍然維持著低調奢華的顏色和花紋。

　　唐甯循著他二哥的聲音，吭哧吭哧爬到塔頂。

　　萬妖塔就是個龐大的墓葬群，別看只有九層，但是一層與一層之間隔著的距離很大，樓梯也格外的長。

　　加上塔里各種妖氣混雜，神智不夠堅定的妖族很有可能會受到影響心性大亂，饒是唐甯作為武者的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都過關，爬到塔頂上時也有些氣喘吁吁。

　　“這就是……鎮妖珠？”唐寧驚訝地看著頂層生長的一片綠油油的雜草。

　　受到書生那本冊子的先入為主的觀念，他還以為鎮妖珠就是塔頂上的那顆大圓珠子，其實並不是。

　　能用來入藥的，必然是藥草或者金石，塔頂上的大圓珠子雖然妖力強悍，但本質上還是顆大圓珠子。

　　所謂的鎮妖珠，其實是受到大珠子妖力的影響而生長出來的藥草，也就是唐寧眼前這片青草。仔細一瞧，青草上結著小小的白色果子，大概只有芝麻那麼大，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

　　唐寧還來不及說什麼，他的袖口便突然一動。

　　小黑順著唐寧的衣袖飛竄到地面上，鑽進草叢中，用螯鉗折斷草枝，一口一個白果子，吃得津津有味。

　　這傢伙最近變得越來越挑嘴，所以能被小黑看上的，都不是凡物，可見這確實就是他們要找的鎮妖珠。@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唐大哥在對比爹娘給他們畫的藥草圖冊後，便每人發了一個口袋，發動所有的唐家堡弟子收集鎮妖珠。而他自己也跟唐二哥卷起袖子，加入收集的行列。

　　“大哥，二哥，我也來幫忙。”唐寧乖巧地蹲在地上，也學著大家的樣子，將白果子抖進口袋裡。

　　這種小果子很容易就能抖落，就是體積小，要花時間慢慢收集。

　　司無岫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然後對唐寧道：“這樣太慢了，要收集到什麼時候去？”

　　“那也沒辦法啊，你看這鎮妖珠，都長得這麼小，只能一點點來了。”唐寧無奈攤手。

　　“誰說沒有辦法的？”司無岫對他笑了一下。

　　“你又想到什麼辦法了？”唐寧驚喜地站起來，由於站得太急，腦袋有點暈，司無岫連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又順便摸了一把尾巴。

　　唐甯都顧不上尾巴被摸的事情，抓著他的手臂：“快說！不對……你等一下，我先讓大家都停下來。”

　　說完，唐寧沖熱火朝天收集果實的唐家堡眾人喊了幾聲，大家紛紛停下手上的工作，好奇地看向司無岫，想知道他又有什麼主意了。

　　司無岫略覺遺憾，本來還以為能趁著討價還價的工夫再摸一摸尾巴的，可惜小狐狸現在學精了，不是那麼好騙了。

　　司無岫清了清嗓子，道：“不如這樣，我用劍氣將這片藥草齊齊斬斷，只留下草根，等草葉飛到半空時候，各位鋪開一塊大布，用布接著就行了。剩下的果實可以回去以後再慢慢抖落下來，各位以為如何？”

　　這個主意好！比起慢騰騰一點點收集，這個方法顯然能節省不少的時間。

　　眾人都沒有意見。哪怕是看司無岫不順眼的唐家兩位兄長，都沒有表示反對，甚至還主動和其餘弟子一起翻出大油布來。

　　“那在下便獻醜了。”司無岫解下腰際的綠影劍，還沒等他動作，劍鞘就自動把綠影劍吐了出來，剛好將它彈到了司無岫的手上。

　　司無岫：“……”已經習慣了白虎鎧的這種“諂媚”，他臉上仍能維持平時的表情。

　　唐寧卻看得新奇：“你這新的劍鞘看起來不錯啊，還有自動解鎖的功能呢？”

　　劍鞘上的寶石光芒一閃，似乎對唐寧的誇讚很是受用。

　　司無岫不再理會這奇葩的鎧甲，揮手便是一道磅礴劍氣，朝青草地上席捲而去！

　　他控制了力道，只斬斷草莖，並未傷及草根。

　　無數的草莖被劍氣震上半空，唐大哥瞅準時機，高喊一聲：“放！”

　　大油布被一邊的唐家堡弟子動作整齊劃一地往另一邊一抖，眨眼間便從下方覆蓋住整片草地。緊接著，飛上半空的草葉撲簌簌地往下落，卻沒有落到地上，而是被油布接住了。

　　“收！”唐大哥又喊道。

　　弟子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興高采烈，高興地將油布裹好，小心把收集好的鎮妖珠交給唐寧。

　　沒錯，雖然大少爺和二少爺是發號施令的人，但誰都看得出來，小少爺才是隊伍中的主導者。

　　所以有什麼好東西，直接交給小少爺才是最正確的！

　　如此一來，他們這一趟的其中一個目標——鎮妖珠，就這樣收集完畢了。

　　身邊的唐家堡弟子們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唐寧卻站在草地旁，抬頭看了看最頂上的那顆真正的鎮妖珠。

　　“阿寧想要那個？”司無岫走到他身邊，“想要我就幫你將它摘下來，別說是顆珠子，就算是星星月亮，只要你想要，我都會想盡辦法滿足你。”

　　唐寧哭笑不得道：“難道我說要月亮，你就真的有辦法能摘下來？別鬧了，跟你說件正經事，我想把這座萬妖塔封印起來。”

　　“嗯？”司無岫微覺詫異，“怎麼突然會想要將它封印起來？”

　　“也不算突然了，我已經想了一路。”唐寧認真地說，“這座塔里安葬了太多的妖族，妖力已經非常強大，真正的鎮妖珠已經快要無法鎮壓。就像我們之前在祭壇上見到的百足大王，其實它原本只是條普通的蟲子，只不過受到妖力的催化，讓它修煉成精了。”

　　“確實，來萬妖塔這一路上，我們都看見了不少這類妖獸。”司無岫點了點頭。

　　“所以我覺得，萬妖塔大概也到了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與其放著讓它滋生更多的妖怪，不如就此封印起來，再重新為妖族建造新的萬妖塔。”唐寧道。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司無岫贊成道，又對他溫柔一笑，“阿甯心地真是善良。”

　　“這跟善良有什麼關係……”唐寧無語，他是看見壁畫之後，更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沉重了，所以不能對這類可能造成天下大亂的因素放任不管。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裡……對，就是未雨綢繆！

　　對付一個月魔就已經很夠嗆了，所以那些蛇蟲鼠蟻還是從根源上解決了比較好，省得以後還要費力氣殺蟲滅鼠。

　　唐寧把自己的想法又對兩位兄長說了一下，唐大哥和唐二哥都十分支持他的做法，還很配合道：“阿寧，我們不懂封印之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這些弟子我們也會儘快讓他們撤走，不讓他們留下來給你礙手礙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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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甯想說，其實留下來也不會礙手礙腳，不過看見大家都麻溜地收拾好往外跑時，又不好再把人喊回來。

　　萬妖塔的門上有禁制，外人不能入，裡面的人也無法出去，所以大家還是從來時的密道再原路返回的。

　　等大家都撤走後，偌大的萬妖塔，就剩下唐甯和司無岫兩個大活人了。

　　唐寧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有點冷，這裡的妖氣太厲害了。”

　　這時候他就無比羡慕司無岫的體質了，不僅是魔氣，就連妖氣都對他沒什麼影響，簡直就是一個絕緣體。

　　司無岫笑了笑道：“這裡沒有人，阿甯若是覺得冷的話，可以到我懷裡來。”

　　唐寧想了想，把尾巴藏在自己的腰帶裡，雙手抱著司無岫的腰：“好，那我們接下來先到樓下看看。”

　　司無岫：“……”

　　還真的是學精了，懂得把尾巴藏起來再來擁抱取暖。不過要是這樣就能讓司同學罷手，那司同學也不是司同學了。

　　司無岫捏了捏唐寧軟軟的耳朵道：“你還沒說為什麼要想下去看呢，封印的地點難道還有講究的？”

　　“不是，我就是覺得奇怪。”唐寧動了動耳朵，覺得有點癢，“萬妖塔的門上有禁制，那些蠱蟲又是怎麼進來的？我想到下面幾層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被魔族鑽了空子，若是等到封印之後，那就來不及了。”

　　封印完成之後，就連唐寧自己也不好去隨便檢查，就怕亂了陣法。

　　“好，我就陪你走這一趟。”司無岫低頭含住唐寧的唇，一個纏綿的吻後，才放開了他。

　　兩人在萬妖塔中檢查半天，最後在靠近大門的位置，發現了一處結界是被人為破壞的。

　　“以武者的力量來說，能破壞到這個程度已經不容易了。”唐寧小心地感受裂縫處殘留的內力，“還好這條縫隙形成的時間並不長，如果再久一點，恐怕不僅是蠱蟲，連普通野獸，甚至是人都可以進來，到時候可真的要大亂了。”

　　還好這一趟他們來得及時。

　　唐寧決定先把結界上破損的地方修補起來。司無岫蹲在他旁邊，一邊幫他遞上封印所需的材料，一邊又覺得唐寧認真修補的表情挺可愛，時不時靠近親一下。

　　這是大哥和二哥不在的時候，可勁兒吃豆腐嗎……唐甯白了他一眼，雙手都要用來封印，暫時抽不開手，他只好在司無岫吻到自己唇上時，用力地回吻對方，吮麻了對方的舌尖。

　　用這樣的方式，小小的報復了司同學一下。

　　司無岫輕捂著自己的嘴巴，眼中的笑意怎麼都掩不住：“阿寧……真有意思。”

　　“我覺得你是真沒意思，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做那種事……”唐寧沒好氣道，“你難道就不能幫忙想一下，究竟是誰留下這道裂縫的？”

　　這種事情不是司同學最擅長的嗎，以往到了這種解謎的時候，司無岫總會說一半藏一半，用各種無恥的條件來換取真相，唐寧早就習慣了。

　　司無岫無奈地笑了下：“阿甯也太高看我了，只有這麼一條裂縫，上面的內力都快消失了，我又怎麼可能一下子猜得出是誰幹的？”

　　“總有個大概的方向吧？”唐寧索性抛磚引玉，先說出自己的猜測，“依我看，這人內力不弱，至少也是丹級武者，不過比宗文俊可能還差許多。再一個就是，他肯定是西北的當地人，對萬妖塔的情況非常熟悉。”

　　否則也不可能找得到萬妖塔結界的薄弱之處，破開一條裂縫，將蠱蟲放進來。

　　“阿寧分析得都對。我的看法也與你大致相同，所以西北這麼大，丹級以上的武者也不在少數，我們難道要一個個去找嗎？”司無岫摸了摸唐寧的尾巴道。

　　雪白的毛茸茸大尾巴不知什麼時候又掉了出來，被司無岫準確地握在手裡。

　　司無岫又道：“這些蠱蟲都是魔神的，而若是他又蠱惑了什麼人來替他辦事，就算我們不去找人，那個人也會自己跳到我們的面前來。”

　　唐寧想起了卅山城的那些刺客，點了點頭：“你說得有理。”

　　哪怕他們不去找，對方也會找上門的。對於月魔來說，唐寧既是打斷了他計畫的破壞者，又是敵人的弟子，知道如何加固封印的唯一一人……現在仇人恐怕又要多一個了，那就是白虎七宿鎧如今的主人司無岫。

　　原著中，宗文俊後來能跟司無岫握手言和，指不定就是因為彼此利益相同，且都受到了魔神的威脅。這就跟司無岫的人格魅力沒什麼關係，只能說是必然的結果。

　　而且就現在來看，唐寧也不覺得宗文俊會喜歡司無岫那樣的性格……走的時候比誰都乾脆，好像多看一眼就會感到十分糟心。

　　那倒也是，畢竟這回司無岫是搶在宗文俊的前面得到了白虎鎧的認主，換成是唐寧估計也要吐血。

　　運氣不好，就晚了那麼一小步啊！

　　不過同情歸同情，那套鎧甲已經是司無岫的東西了，唐寧也覺得穿在司無岫身上挺合適，還是繼續讓他穿著比較好。

　　唐寧深吸一口氣：“那我們這便開始將萬妖塔封印起來吧！”

　　這個工程量比較大，就連唐寧也不是很有把握。

　　“你還有我在。”司無岫在一旁握住的他的手，“阿寧只管放手去做。”

　　“嗯。”

　　想要讓萬妖塔徹底沉眠，選擇封印魔神的那種陣法比較合適，不過要稍加改動。而且唐寧一直以來都是幹的加固封印的活兒，從未嘗試親手封印，難免會有一點緊張。

　　而司無岫的存在，讓唐寧極大地緩解了這種緊張感。

　　唐甯選擇調動自己丹田中屬於天狐的妖力，以及妖皇袍上的力量用來封印。

　　當他運轉妖力進行封印時，驀然間，萬妖塔的九層墓室一齊震動了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隨即，一縷縷肉眼無法看見的妖力像江流入海一般匯流到唐寧的身上，不斷湧進他的體內。

　　“等一下，啊……”唐寧臉色漸漸發白，咬牙支撐，或許是知道他要封印萬妖塔，所以那些感應到妖皇袍存在的殘留妖力就瘋狂地湧過來，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但問題就在於，來得太多了，唐寧的身體能夠容納的妖力終究有限，就算都用在陣法上，他的速度也趕不上人家。

　　“阿寧，專心。”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輕輕地從後背擁抱住唐寧，一瞬間，唐寧感覺到蜂擁而來的力量被身後分擔了不少過去，他驚訝地想要轉過頭，就被司無岫用手固定住他的下巴，不讓他回頭看。

　　“專心封印，不用擔心我。”司無岫道，“是我身上的白虎七宿鎧。它可以吸收妖力，這些妖力對它來說就像養分一樣，不必擔心會承受不住。”

　　“好，謝謝你。”唐寧嘴角翹起，繼續專注手上的事情。

　　司無岫則將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緩緩閉上眼睛。

　　能吸收妖力是真的，但吸收之後白虎鎧也會變得不太穩定，一會兒開花，一會兒換色，變幻不斷，有點辣眼睛。

　　還好白虎鎧在逐漸消化妖力後就趨於穩定，恢復成剛才的顏色款式，還“貼心”地甩掉了多餘的那把劍鞘，徹底霸佔司無岫佩劍的位置。

　　司無岫已經懶得跟它去計較了，他滿心滿眼的都在關注唐寧的情況，而唐寧也從一開始的站立姿勢，變成半靠在司無岫的懷中——沒辦法，妖力使用過度，他有點手腳發軟了。

　　“難得阿寧投懷送抱。”司無岫輕笑了聲，輕而易舉地托住了他，又捏了捏毛茸茸的耳朵。

　　“嗯……讓我睡一會兒。”唐甯都顧不上跟他吐槽，眼皮子打架，呼吸也越來越緩，最後直接睡著了。

　　司無岫搖了搖頭，神情溫柔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然後將人打橫抱起，從暗道中離開。

　　就在兩人離開萬妖塔的那一刻，整座高塔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地上乾乾淨淨什麼痕跡也沒有，只有一片蒼涼的黃土。

　　附近城鎮中有的百姓看見了，紛紛驚慌地跪在地上，不明白這座埋葬萬妖猶如西北守護神般的高塔為什麼突然之間就消失了，人們朝萬妖塔的方向低聲祈禱著，還有人默默流淚，口中喃喃：“亂了，這世道要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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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情景，司無岫和唐寧是看不見了，他從暗道出來後，連接萬妖塔的那個門口也被陣法封死，變成了一塊平實的土牆。

　　“你們怎麼這麼慢！”唐二哥大跨步朝兩人走來，“阿寧這是怎麼了？”

　　雖然唐寧還在昏睡中，但唐二哥見他臉色還好，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所以語氣不算嚴厲，不過到底還是瞪了司無岫一眼。

　　唐大哥道：“應該是封印之後脫力了，讓阿寧休息一下吧，先別叫醒他。”

　　司無岫看了一眼唐大哥，目光中有探究的意味。

　　唐大哥知道這人心眼多，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便點了點頭道：“我也該回去了，阿三的這幾個同伴，也不能不管。讓你們帶著傷患行動，只會拖累你們的進程，接下來的路，讓二弟陪你們去吧。”

　　“不想讓阿寧受到離別之苦，便偷偷離開？”司無岫道。

　　“不，我是怕等阿寧醒過來，我就狠不下心離開了。”唐大哥表情還是一本正經，語氣卻不免有些悵然。

　　然後他從行李中取出一個裝滿竹片的匣子：“這是我一路上寫的送別詩，等阿寧醒過來，記得幫我交給他。”

　　司無岫粗略一看，少說也有百八十片，不禁在心裡感慨了下唐甯的大哥真是文思泉湧，估計這一路上空閒的時間都拿來刻竹片了。

　　“好，我會親手交給阿寧的。”司無岫道。

　　唐二哥聽說大哥要走，也是非常不舍。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哥離開後，他對上司同學就再也沒有勝算。並且……

　　“大哥，為什麼阿寧有臨別贈禮，我的呢？”唐二哥問。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好意思和阿寧要一樣的禮物。”唐大哥略顯責備地看著他，區別待遇就是這麼的明顯。

　　唐二哥無比心塞：“我不要求跟阿寧一樣的禮物，一句臨別贈語也沒有嗎？”

　　“嗯……”唐大哥想了想，臨時編了一句，“那就祝你旗開得勝，早日帶著阿寧回家。”

　　那不還是跟阿寧有關的話！

　　唐大哥摸約也是覺得對二弟太敷衍了，便將自己的佩刀解下來給他：“你從前練的是雙刀，因為家裡一直沒有替你找到另一把好刀，所以你平時只用一把刀。如今大哥把自己的佩刀先借給你，也當做是我還一路陪著你和阿寧吧！”

　　大哥其實還是很好的啊！

　　唐二哥歡天喜地收下了大哥的佩刀，美滋滋地掛在自己的後腰上。臨別前的鬱悶被一掃而空，恨不得能夠馬上和妖魔鬼怪來一場廝殺，試一試自己的新刀法。

　　只有司無岫默默地想，“一路陪著你和阿寧”這句話，繞了這麼大個圈子，最後不還是跟唐寧有關嗎？

　　搖搖頭，阿寧的傻二哥也未免太容易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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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唐寧一醒過來，就聽到了他大哥已經先一步離開的消息，正傷感著，就被司無岫砸在他床上的一箱子竹片給震驚了。

　　“這麼多？！”唐寧看著裡面碼得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竹片，很想再次暈過去。

　　“無聊的時候挑幾片看看，還能解解悶。”司無岫好笑地在他頭上揉了一把，“不喜歡？這可是你大哥專門為你刻的，連二公子都沒有……”

　　“就是太多了，還好大哥不跟著我們去極北，要不然這箱子肯定就變成這麼大了。”唐寧坐在床上，雙臂劃出一個特別大的四邊形。“你是不知道，看了大哥的詩，還要交讀後感的！”

　　這才是最麻煩的地方好嗎，如果只是單純收到詩集那還好說，可是大哥的詩集還會佈置課後作業，連天湘修院都沒有這麼幹。

　　唐寧把箱子先收進芥子石裡，穿好衣服下了床。

　　“身上有沒有覺得哪裡感覺有異樣？”司無岫看著他問，“剛才封印的時候，你承受了不少妖力，最後是脫力暈過去的。”

　　唐寧閉著眼睛，仔細感受了一下：“還好，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我覺得丹田裡的妖力好像變得更……更多了。”

　　準確來說，不但是變多了，而且濃度也有增加，用意識感受的時候，感覺整個丹田都沉甸甸的。

　　感覺像吃撐了一樣。

　　不過身體似乎被妖力淬煉得更強韌了，四肢輕盈有力，連尾巴似乎都充滿了活力。

　　唐甯走了兩步，發現沒什麼問題，就笑著打開房門：“我已經沒什麼事了，先去跟二哥說一聲……唔！”

　　一開門，就被風沙迎麵糊了一臉，吃到滿嘴的沙子，唐寧五官都皺到了一起，還能有人比他更倒楣的嗎！

　　“糟了，我剛才忘記提醒了，這座城風沙很大，只比黃沙城好一點。”司無岫趕緊替他擰了一條帕子，讓他把臉上的沙子擦一擦。

　　“呸呸呸。”唐寧吐掉嘴裡的沙子，又漱了漱口，邊擦著臉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落日城。”司無岫道，“離月國的疆界很近，是這附近唯一還能落腳的地方，其餘的村子比這裡還要荒涼。”

　　“我們從萬妖塔離開已經走了這麼久嗎？”唐寧有些驚訝，聽司無岫的形容，好像他睡了不止一天。

　　司無岫點了點頭：“你昏睡了整整三天。玉荷算到你今天會醒，你二哥一大早就帶著人去集市上買食物了，想著你醒過來以後一定會很餓。所以你這個時候出去，恐怕二公子還沒回來。”

　　“那你不早說！”唐寧怒瞪他。

　　“真不是故意的。”司無岫一臉無辜地看著唐寧，“看到你又活蹦亂跳的，我一時心裡高興，真給忘了。”

　　唐寧抿了抿唇，暫時接受了他這說法。又小心地把門縫又拉開了一點，觀察了下外面的環境，忍不住皺起眉：“這裡的環境也太糟糕了吧，這也能算白虎軍治下的城鎮？”

　　看起來和黃沙城也沒差多少啊。但黃沙城都已經是一座空城了，破敗些也是正常，落日城卻是要長久住人的，儘管唐寧還沒見到當地的百姓，可見到如此惡劣的環境，想也知道百姓們有多苦。

　　司無岫正色道：“白虎軍也不是所有城鎮都能照顧到的，況且這裡還是前線，隔三差五就會受到妖族的襲擊，再好還能好到哪兒去？我們租的這個院子條件已經是城中數一數二的了，你要是到了外面，怕是會看到更蕭條的景象。”

　　唐寧歎了口氣。看著外面寸草不生的黃土地、半人高的土牆和土井，已經能想像得到外面是什麼樣的情況了。

　　“等我們路過白虎軍的駐地，把這裡的情況和白虎軍的將領說明，讓他們多關注落日城的情況也就是了。”司無岫伸出一指，摁平了唐寧眉間的皺痕，“不許再愁眉苦臉的。”

　　“嗯。”唐寧點了點頭。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一名唐家堡的弟子跑了進來，急道：“不好了，二少爺跟別人打起來了！”

　　唐寧聽到這裡再也坐不住，隨手找了塊透氣的布蒙住頭臉，就出去問那弟子：“我二哥現在人呢？他平時做事都還算有分寸，怎麼會貿然和別人打起來？”

　　“二少爺還在集市上……唉，這事一言難盡啊！”那名弟子喘了口氣，一邊為唐甯和司無岫帶路，一邊快速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二人。

　　原來，唐定在帶人出去為弟弟買糧食的時候，在集市上看見有人推著一輛載滿貨物的車經過，唐二哥以為車上都是食物，想要跟車主商量買下整輛車，然而好說歹說，對方就是不肯賣，還一口咬定車上沒有什麼食物。

　　沒有食物怎麼會裝得這麼滿，不是食物又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見不得人？唐二哥不信，正跟對方爭執的時候，突然聽見從車上傳來的小孩哭聲。

　　唐二哥將車上的蓋布掀開，發現上面坐滿了小孩，各個都是十歲以下，面黃肌瘦，神情惶恐，還被人用繩子綁起來，堵住嘴巴。

　　他剛才聽到的那一聲哭聲，是其中一個小孩嘴裡的布沒塞穩，中途掙扎時又掉了出來的。

　　“救命，救命啊！我不想被妖怪吃掉！”小孩沖唐定哭道，滿臉都是淚水，而其餘的小孩也紛紛哭了起來。

　　唐二哥憤怒不已，指著車主：“你這是拐賣孩子！你怎能這麼做！”

　　車主不屑地看了唐二哥一眼：“外鄉人不懂我們落日城的習俗，就不要亂說。這些孩子是白虎軍下令收集起來的，只要將這七個童男童女送到疆界處，就能保落日城一個月不受侵害，你們不懂就別插手！”

　　“胡扯！哪有這種說法，朝廷的軍隊怎麼可能會與妖獸做這等妥協的交易！”唐二哥生氣地想要去揍車主，卻不料周圍原本還言笑晏晏的百姓們猛然變了臉色，紛紛抄著傢伙圍住了唐家堡一行人。

　　唐定不敢對百姓下太重的手，而那車主也不是好惹的，朝空中吹了個口哨，立即有嗓音宏亮的大鳥扯著嗓子在空中大叫，替他報信。

　　不多時，城中的守衛也都趕了過來，要以妨礙公務的罪名拿下唐二哥。

　　唐甯和司無岫趕到集市上的時候，兩方已經打得不可開交，而且還是唐家堡的人落於下風。

　　畢竟別人是真刀真槍的打，而他們還要顧及不讓百姓受傷。

　　“都給我住手！！”唐甯看見唐二哥被人推推搡搡，往日裡一身豪氣的人，如今卻只能窩囊地躲開百姓的攻擊，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妖皇袍的力量在萬妖塔中得到加持，此時隨著他體內的妖力流轉，等他話音一落，四周便吹起強烈的暴風，將眾人吹得七倒八歪。

　　百姓們驚駭不已，紛紛跪倒在地。而城中守衛由於修為太低，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以為是碰到了高手，只好放下手中兵器，也跪了下來。

　　唐寧先把幾個被打傷的唐家堡弟子扶起來，又和司無岫一塊給車上的孩子解開繩索，拿掉他們口中的布。

　　有個孩子在集市中見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高興地跑過去，卻被父母重重推開，他哭著靠近父母，還是遭到了拒絕，那對夫妻拼命地將他往外推，狠心地連一眼都不去看他。

　　其餘的孩子們怯生生地躲在唐寧身後，就算看見了親人也不敢靠近。

　　唐寧看得無比心酸，正想說點什麼，就被司無岫握住了手，從掌心傳遞來的溫暖讓他鎮定了不少。

　　司無岫冷冷地掃了地上的守衛一眼：“守城的將領在何處，帶我去見他。”

　　作者有話要說：

　　糖：看到大哥的臨別贈禮，我就想起了以前的寒假作業。

　　456：阿寧需要免費代筆嗎，只要讓我摸一下尾巴……唔！